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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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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先跟着苏柔慎去了永寿堂给太夫人请安,顾家的几位太太奶奶也都在,都不由多打量了柔嘉几眼,以前她们谁都没有把这毛丫头放在眼中。
顾太夫人笑呵呵的拉着柔嘉寒暄了几句,一行人这才去了彩衣轩听戏,陈氏身边的陪房丁勇家的拿了戏单子过来,众人点过之后台子上就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顾韫宁不爱听戏,听了半出便拉着柔嘉去了一旁的水榭说话:“……你真要嫁给徐四叔做继室?”
当初她听说皇后娘娘赐婚镇远侯和苏家的三姑娘,着实惊讶了一阵子,她实在不能把这两个人想象到一块。
柔嘉被顾韫宁这样一问,也不由怔忪了一下,说起来她也觉得恍惚,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徐凤卿在湖广到底怎么样了。
她朝一副八卦样子的顾韫宁点了点头。
薛令薇跟在后面,看向柔嘉的眼神中不免就多了几分艳羡,以前她总觉得两人的出身差不多,苏柔嘉又在永平侯府闹了那么一出,名声都毁了,该说是比不上她的,可现在苏柔嘉却和权势赫赫的镇远侯定了亲,以后就是侯夫人了。
而她的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
“倒也是哦,这是皇后娘娘亲自赐的婚。”顾韫宁托着脸颊看了柔嘉一会,感慨道:“你嫁给徐四叔,岂不是要长我一辈了,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柔嘉倒没有想过这些,以前顾韫宁见到她都是叫一声‘婶娘’的,如今长姐既嫁给了顾朝桢,而永平侯府和英国公府又有姻亲,说来辈分确实有些乱。
“四婶娘?四嫂?”顾韫宁摇了摇头,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道:“不过我听我大哥都是叫四叔‘徐四’,以后我还是称你‘柔嘉’吧,这样也亲切些。”
她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就吃了一个爆栗,柔嘉抬头便见顾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水榭里,悄无声息的,她们三个人都没有听到。
顾韫宁摸着头上被敲痛的地方,嘟了嘟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别乱说话。”顾珏瞪了顾韫宁一眼,又笑着朝柔嘉点了点头:“你们几个不在彩衣轩听戏,来水榭看什么风景,刚才你大嫂派了人找你们,到处都找不到。”
原来是帮陈氏找人的,她们出来是有一阵子了,顾韫宁只好带着柔嘉和薛令薇回了彩衣轩,戏台子上正在唱《牡丹亭》,陈氏见她们回来吩咐丫鬟去茶房沏一壶牛乳茶送到她们桌子上。
顾太夫人和陈氏道:“小姑娘们爱吃甜食,叫厨房再做些菱粉糕来,撒上些桂花蜜再香甜不过了。”
丁勇家的连忙去了外面传话,陈氏剥了福橘递到顾太夫人手中,笑道:“太夫人小厨房里的菱粉糕做的可是一绝,轻易不赏人,今儿借着三弟妹的生辰,我们大家也算有口福了。”
顾太夫人笑着指了指陈氏,却听后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捧茶盘的小丫头自知闯了祸,连忙跪了下去。
陈氏和苏柔慎听到声响连忙朝这里走了过来。
苏柔慎比陈氏更快一步,拉住了柔嘉的手问:“烫到哪里了?”
柔嘉提着湿漉漉的衣裙站起来,跪在地下的小丫鬟却已经吓得颤颤发抖了,柔嘉摇了摇头道:“茶水不烫。”
顾太夫人也搀扶着丫头的手站了起来,说道:“快去旁边的厢房先看一看烫伤了没有。”
苏柔慎连忙扶着柔嘉去了彩衣轩后面的厢房,还好那牛乳茶沏的温热,只是打湿了衣裙,并无烫伤的痕迹。苏柔慎这才舒了一口气,替柔嘉整理衣衫。
绣云纹的十二幅湘裙上留下一块棕褐色的脏污,得回去更衣才是。
陈氏呵斥了小丫鬟几句,也一道跟了过去,还没等苏柔慎开口就自告奋勇的道:“弟妹,你先回彩衣轩吧,我带柔嘉去后院换身衣服。”
今天是苏柔慎的生辰,太夫人和永平侯夫人都在,自是不好半途离席,她正想着叫芙蕖陪着柔嘉回去换衣服。
苏柔慎愣了一下,又一想打翻茶壶的小丫头是陈氏身边的,以为她是自责,便没有多说,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大嫂了。”
陈氏是长孙媳,就住在正房大院前面的东跨院,旁边有一处太湖石堆砌成的假山,穿过回廊就到了,台阶上坐了两个看门的小丫头,一看到她们连忙站了起来。
陈氏吩咐道:“去打些热水来。”
柔嘉正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闻言朝陈氏投去感激的一笑。屋子里烧着地龙,陈氏又叫婆子笼了两个炭盆过来,菱角在暖阁里服侍柔嘉换了一件桃红色流云万福的袄裙。
桃红鲜艳,极挑人肤色,陈氏见柔嘉穿在身上不但显其脸色白嫩,眉眼如画,更平添了几分娇媚之色。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目露惊艳,陈氏也不由多看了几眼,笑着上前执了柔嘉的手道:“大家都在等着呢,咱们快回去吧。”
柔嘉点了点头,跟着陈氏出了院门,沿着抄手游廊走了没多远就见假山一侧走过来两个穿曳撒的高大男子,走在右边的穿玄色长袍的男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不是徐凤卿是谁。
柔嘉一时愣在了原地,陈氏却已经走上前和顾珏说起话来:“倒是巧了,在这里碰到了你们,四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凤卿的目光落在了陈氏身后的人儿身上,陈氏抬头和顾珏对视了一眼,笑着挽了柔嘉的胳臂道:“刚才小丫头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柔嘉衣裙上,我带她来更衣,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你们。”
柔嘉这才反应过来,屈膝给他们二人行了一礼。
徐凤卿抬了抬眉,顾珏会意,和陈氏道:“我想起来有件事忘了给你说了……”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拉着陈氏就走了。
柔嘉醒过神来的时候顾珏和陈氏已经走到了影壁跟前,丫头婆子都低着头屏息凝神侯在一旁,丝毫不敢言语。
柔嘉低着头只能看到徐凤卿衣袖上用金线绣成的暗团花纹。
徐凤卿见她低着头,连看他一眼都不看,还以为她生气了,说道:“我一早去了椿树胡同,听说你被永平侯府的人接走了。”
他骑马到京城时天已经蒙蒙亮,先进宫见了皇上,回府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椿树胡同,连口气也没来得及喘,却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又连忙来了永平侯府见她。
他是让顾珏想了个法子把她叫出来,难不成还真的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叫道:“柔嘉……你看着我。”
柔嘉不解,抬头看向徐凤卿,见他脸色都有些发白,身形比那日她在花厅见他时更是瘦削了不少,虽然外头的流言传的不假,但只怕也受了不小的伤,何况他走的时候身上的刀伤还没有完全好。
“你回来啦?”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连眉头都蹙到了一起。
徐凤卿心底一滞,抬了抬左手,眼角的余光瞥到顾珏正探着脑袋朝这里望了过来,只好又把手放了下去。
“怎么哭了?”他低声问。
柔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人不是好好地在她跟前,她哭什么呢?
她眼眶有些发红,唇瓣上留下一排贝齿咬过的痕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徐凤卿强忍着才压制住把她抱在怀中的冲动。
柔嘉捏着帕子拭掉眼泪,问道:“外头的人都传你在湖广遇险,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是为这个伤心。
徐凤卿的嘴角慢慢就有了笑意,道:“那些歹匪都是附近的流民,他们岂能伤得了我。”不过这些流言的确是有人有意传出来的,这件事掺杂朝堂上的争纷,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说了也只会叫柔嘉担心,他并不打算细说。
柔嘉却不信,道:“真没有受伤吗,我都闻到腥味了。”
昨儿夜里着急赶路,他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又重新敷了些药,他换了一身衣服,按说血腥味应该没了,还是被她嗅到了。
徐凤卿见被她识破,只好道:“胳膊上不慎被划了一刀,现在已经没事了。”
柔嘉也只是诈他,闻言脸都白了几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中透着焦急:“伤到哪里了?”又想起来丫头婆子都在旁边候着,连忙松开了拉他衣袖的手,揪着帕子问道:“……伤的重不重?”
说着眼泪就如同奔涌的泉水夺眶而出,好似这些日子的担忧与焦虑一并迸发出来。
外头的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再不信也总归是提心吊胆的,夜里还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他去湖广那么多天,她一直都睡得不太安稳。
一直绷着这根弦,她再强忍着,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徐凤卿见她这样担忧自己,又是惊又是喜,望着她红通通的鼻尖,想起来以往他每次出征,柔嘉都拉着他哭得像个泪人儿,他对她早就根深情重,她何尝又不是……
他那时候却看不穿,还一心想着试探她,伤了她的心。
徐凤卿心中怜爱更甚,又碍于礼法,只得压抑情感,低沉着声音道:“不过是一点小伤,要是伤的重的话,你瞧我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吗?”
柔嘉一点都不信他说的话,他以前也总是这样说,想到他满身的箭伤刀疤,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她现在又不能把他衣服扒了亲自查看,那成何体统了,她想到这里脸就有些发红,好在人如今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本来也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了。
身为武将的子女,早在她懂事的那天起,祖母就与她讲过这些道理。
她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还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传出去指不定又怎么说她呢。
柔嘉连忙止住了泪,仰着一泓清泉般的杏眸望向徐凤卿,直看得徐凤卿心底一阵柔软。
他的妻子,终于肯回到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