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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7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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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还没有回来,苏老夫人叫了琉璃过来棠棣院传话。
彩屏请了琉璃进来,就看到柔嘉怔忪的望着窗棂,像是失了魂一般,彩屏叫了好几声‘姑娘’,柔嘉才缓缓的挪动目光看向她:“方儿来了吗?”
彩屏并不知菱角和柔嘉说了什么,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生疑惑,摇了摇头道:“英国公府的魏嬷嬷来咱们府上了,琉璃姐姐来叫姑娘去安僖堂说话,说是魏嬷嬷带了裁缝过来,给姑娘量身的。”
柔嘉这才看到站在彩屏身后的琉璃。魏嬷嬷是徐太夫人身边的人,徐凤卿有什么事徐太夫人必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难道是徐太夫人叫魏嬷嬷来说这件事的?不然这时候量什么身?她还没有嫁过去呢。
“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琉璃走上前来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柔嘉紧紧蹙着眉头,起身下了炕道:“我没事,魏嬷嬷既要见我,咱们快些过去吧。”
琉璃却觉得柔嘉有些不对劲,明明昨儿傍晚去安僖堂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她想起来早上的时候苏老夫人和孙妈妈说话,好像是镇远侯在外面受了重伤,难道三姑娘已经知道了此事?
她见柔嘉身上只穿了一件蜜合色的夹袄,忙道:“外头下雪了,姑娘披件斗篷吧。”
彩屏连忙拿过衣架上的大红色羽纱缎斗篷给柔嘉披上,又灌了个汤婆子才出了门。
天阴沉着,细小的雪霰从天而降,北风呼呼刮着,打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柔嘉跟在琉璃身后,却也不觉得冷了,一路上走得飞快,到了穿堂的时候珊瑚正从茶房里出来,用小茶盘捧了几样点心,看到她们二人过来道:“这天冷的厉害,姑娘快进屋暖和暖和。”
小丫头挑起帘笼,珊瑚先进去苏老夫人待客的东次间上了茶点,禀道:“三姑娘过来了。”
魏嬷嬷坐在绣墩上,看到一位十四五的少女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她跟着徐太夫人来过苏府几次,识得这位苏家三姑娘,见她鼻尖冻得红红的,身上穿了一件窄裉夹袄,葱黄色棉线湘裙,一头青丝斜斜的挽了个纂儿,只戴了一支羊脂玉的茉莉小簪。
一副家常的打扮,脸上未曾施脂粉,雪白的面庞上愈发显得一双杏眸黑白分明,像是婴孩般那样的清澈见底。
她见过不少的美人,却还是有些惊艳,微微笑着上前行了一礼,柔嘉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魏嬷嬷服侍了徐太夫人几十年,代表的是徐太夫人的脸面,即便是英国公夫人见到她也是和颜悦色的称一声‘嬷嬷’。
魏嬷嬷便称赞了柔嘉几句。
柔嘉站在苏老夫人身侧,抿了抿嘴唇,淡淡一笑,并没有害羞的脸色通红。
苏老夫人也不由多打量了孙女儿几眼,见她眉眼已经长开,脱去了几分稚气,比之去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魏嬷嬷这才笑着说明来意:“……府中已经开始着手做几位夫人的春裳了,太夫人得了几匹上好的贡缎,都是颜色鲜艳的,最衬苏姑娘的肤色,便叫老奴来府上一趟,问一问姑娘的身量。”
英国公府四季的衣裳都是交给针线纺来做,因府上夫人们众多,每每都是提前就着手剪裁,柔嘉是知道的。
难道魏嬷嬷此次前来只是给她量身的?
柔嘉不免有些着急,可也不敢大剌剌的问出来,外面的传言不知真假,她直接问出来也就太沉不住气了,何况这事也不能由她来问。
苏老夫人也知道世家的这些规矩,也没有说什么,叫了量身的针线娘子进来,柔嘉跟着进了内室,那针线娘子姓杜,原是江南那儿过来的绣娘,在府上只给徐太夫人和英国公夫人做衣服,绣活做的十分的漂亮,柔嘉没想到徐太夫人竟派了她过来。
杜娘子量完了身就出去了,魏嬷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向苏老夫人说:“其实老奴此次前来还有件事要告知老夫人。”
苏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紧,外面的传言她早就有所耳闻,虽说是传的十分邪乎,可无风不起浪,她还叫了人出去打听,却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
如果镇远侯真身首异处,那柔嘉……可就要守活寡了。
苏老夫人心中忐忑,把茶盏放到了炕桌上,想到镇远侯若是真有了事,徐太夫人又怎么会有这个闲心让魏嬷嬷过来给柔嘉量身,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掩人耳目。
“想来老夫人也已经听说了外面的传言……”魏嬷嬷说着看了一眼苏柔嘉,见她也扭头看向了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担心。
魏嬷嬷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外面的传言到底是传言,老夫人和三姑娘都不必担心,侯爷他在外领兵多年,什么样都流言没传出来过,切不可妄信。”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苏老夫人这才慢慢缓了一口气,不过徐太夫人竟为了此事特地派了魏嬷嬷过来一趟,只怕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即便徐凤卿没有被人割下头颅,那境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老夫人想到这里又皱起了眉头。
柔嘉的脸色却变了变,她怎么忘了,湖广是端王的地盘,早在辽宗一朝,端王就被封到了安陆,他在那里盘桓多年,势力早就盘根错节,而徐凤卿此次前去绝不简单的就是巡抚一趟。
遇到的劫匪……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柔嘉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徐凤卿并不是鲁莽之人,既知危险,又怎么会只带几个随从,此行前去也有可能是去布一个局,这样机密的消息,怎么会在街头传的沸沸扬扬的。
不用想肯定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还传的有头有脸的。
不过这个消息传出来,又会对谁有利?对谁不利?
柔嘉突然想起那日斗墨传的话来,徐凤卿说叫她安心在家等着,等着他回来娶她,他这么说,定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既然他叫她安心等他回来,那她就安心等着好了。
柔嘉喘了口气,朝魏嬷嬷笑了笑道:“嬷嬷说的极是,多谢嬷嬷了。”
苏老夫人却觉得此事不简单,但是魏嬷嬷既能来苏家传话,肯定是徐太夫人授意的,都这般说了,她再问就是听信流言了。
魏嬷嬷传了话起身要走,外面雪已经下的很大了,苏老夫人和柔嘉把魏嬷嬷送到穿堂,这才回了安僖堂。
孙妈妈见苏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劝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英国公府既派了人来说明此事,那必定是没出什么大事。”
苏老夫人便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耳房上了两炷香,她们苏家已经不得已把女儿嫁到英国公府,可别再出事了。
柔嘉在安僖堂用过午饭才回了棠棣院,菱角已经把方儿带了过来,柔嘉细细问了一遍,方儿和菱角从汪婆子那里听说的并无二致。
柔嘉就吩咐方儿:“你去外面打听一下,看这个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方儿却道:“回三姑娘,这个小的知道,是从悦安楼传出来的,不过到底是谁先透出来的,小的不知。”
悦安楼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去那儿的人非富即贵,既是从那儿传出来的,底下的人也会以为有几分可信。
雪越下越大,如同扯碎了的棉絮一般落在地上,地上早就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慈宁宫已是白茫茫一片,侧殿的地板上铺了五蝠捧寿的栽绒毯,烧着地龙,暖阁里还笼了一盆炭火,金螭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
炕边侯了一人,屏风后面站着四个穿青袄的宫女,都梳着丫髻,还站着一位穿着大红蟒袍的公公,太后坐在临窗的炕上,手中拿了一本起居册子,她看了一会才抬起头。
细长的眼眸在章公公身上斜睨了一眼,冷冷的声音在暖阁中想起:“这些天皇上的胃口可不大好,哀家听太医说吃什么吐什么,是怎么回事?你们御膳监是怎么当的差事?”
章公公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以额触地,回道:“太后娘娘恕罪,皇上病了这么些日子,吃不得荤腥,奴才也都是按着太医的法子吩咐下面的人去做菜,皇上……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章公公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皇上吃不下饭,和他们御膳监又有什么干系,太医都说了皇上是重病,可这话岂又是他能说的。
永宁郡主从外面进来,就看到章公公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她端了茶上前捧给太后,说道:“皇祖母莫要生气,底下这些奴才做不好事,打几棍子就是了,何必生气呢。”
太后抬头看了永宁一眼,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倒是想起了什么,不耐烦的朝那章公公挥了挥手,章公公连汗都来不及抹一把,慌忙出了暖阁。
太后这才和永宁说:“你今儿出宫一趟,给你父王带句话。”
永宁郡主也听说了外面的传闻,愣了一下道:“皇祖母,镇远侯真的被歹匪割了头吗?”她已经极力压制,可话语中还是难免带些担忧。
太后便瞟了永宁一眼,抬了抬眉道:“你觉得呢?他那个人若是有这么好对付,你父王也不会这么煞费心机了。”
这么多年李曜一直有心防着他们,却从未主动出击,这次竟派了徐凤卿巡抚湖广,看样子到底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他们辛辛苦苦布局多年,既然去了湖广,又怎会不送一点表礼呢!只是她没想到,徐凤卿竟像是早就洞悉了他们的意图,并没有直抵德安,而是另择路去了江夏,却又叫人放出这样的消息来。若是真叫他在湖广搅弄风云,那对他们可是不利。
太后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并没有注意到永宁郡主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