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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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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越空见刚从客栈出来,冷不防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那人轻唤一声。
越空见低头一看,原来是太平。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莲色罗裙,双颊粉白,眸若点星,一张小小的鹅蛋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手里捧了几条绣帕。
这样一瞧,越空见才发现她实在是娇小,站直了还够不着自己的肩膀。
“你这小丫头,怎么总是不好好走路。”
说着,他伸手作势要去弹她的额头。
太平机灵地躲开了,笑道:“明明是道长你走路不看路。”
她顿了顿,提醒道:“还有,我不叫小丫头。我有名字的,我叫太平。”
越空见听了,双唇一张一合:“太平……”
没由来地夸了一句:“这名字还挺好听。”
太平脑袋歪向一边,好奇地问:“那道长呢?道长叫什么名字?”
越空见方知失礼,急忙报上名字:“在下越空见。”
太平双眸扑闪,嫣然一笑,道:“这名字也好听。”
这时,蘧之衍同孟玄离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玄离瞅见太平,意外道:“唷,这不是落瑶姑娘身边的太平妹妹吗?”
太平见蘧孟二人衣冠楚楚,气宇轩昂,欠了欠身,打趣道:“这位公子记性要比越道长好呢。”
孟玄离听了,心情颇好,笑道:“你还真是会说话。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那么巧路过吧?”
“自然不是。”
说完,太平打开手里的香帕,原来里面包着一只精致的锦盒。
“我家姑娘说了,昨夜照顾不周,恐怠慢了道长。今日特地派我来送上一点小礼,向道长赔罪。”
听到这里,越空见登时双颊绯红。
太平见他这般怕羞,又想起他昨晚才进门就吓得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心里顿时笑开了花。
越空见接过锦盒,颔首道:“麻烦替在下谢过你家姑娘。”
太平向三人行一礼,笑吟吟道:“那太平就先走了。”
然后,她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像是记起了什么,回眸一笑,对着越空见喊道:“对了,越道长。我家姑娘说,你跟别的男子都不一样。”
说完,太平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孟玄离一把钩住越空见的肩膀,疑惑道:“越越,你确定,自己昨晚真的什么也没做?”
越空见面露难色,僵硬地点了点头,愧疚道:“可惜,浪费了蘧兄的一番心意。”
蘧之衍挥手道:“无妨。”
孟玄离见他这般惭愧,怕自己再多调侃几句这人就要以死谢罪了,连忙扯开话题,安慰道:“没事啊,越越。万事开头难,谁第一次去青楼不是紧张的,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蘧之衍不知何时站到了孟玄离身边,遮住了一方日光。
他徐徐开口,语调上扬:“听起来,长照似乎很有经验?”
孟玄离心里“咯噔”一声,心虚地转过头来,对上蘧之衍一双深眸,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潜,潜光兄,那个,你听我解释啊……”
蘧之衍不理,扬长而去。孟玄离急忙跟了上去,扯住他的袖子不放,垂死挣扎。
“都是,都是羽枫,那臭小子,他硬拉我去的。”
“还,还有孟林叔,他为老不尊……”
“嗯,不止一次。”
“我,不是,那个……唉,潜光兄,等等我!”
“……”
黄昏,日上西头。
一酒肆内。
越空见手握成拳,神色颇严,道:“离欢湖浮尸一事,全城皆知。此时若惊动了那落瑶,她随时可能逃走,到时候抓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嗯,”蘧之衍放下酒杯,平静道,“如今,只能是守株待兔了。”
***
五日后,江都。
漏尽更阑,遥夜沉沉。
离欢湖一片寂静,悄无声息。
三人隐藏在树林深处,静静窥探着湖面上的一切。
这时,忽地阴风不住,吹得附近的树木簌簌作响。
只见离欢湖上空猝然出现一团诡异的紫光,湖面顿时波澜四起。
夜色阴沉,空气中隐约传来血腥味,蘧之衍眉头一紧。
“趁现在!”
闻言,三人凌空飞出。
只见湖边远远站着一女子,她手中抓着一个男子,正欲罢不能地吸着他的魂魄。男子喉间鲜血直涌,嘴巴微张,目光空洞,已无生气。女子吸完了魂魄,转身将他抛入湖中,干净利落,不留一点痕迹。
越空见恨恨道:“可恶,又让她杀了一人!”
不想,这时那女子又从地上提起一人,锋利的指甲一挥,那人喉咙瞬间被割破。
越空见看那人娇小得很,整个人轻飘飘的,实在面熟,仔细一看,大骇。
竟是太平!
见状,他急得大喊:“太平!”
虞月应声出鞘,直逼那杀人女子。
女子正欲取魂,听见身后动静,转过头来,面容煞现。
果然是落瑶。
只是眼前之人目露凶光,面色狰狞,昔日美人之态已荡然无存。
她一把扔下太平,身手敏捷地躲开了虞月。随即想逃,蘧孟二人立刻追了上去。
越空见迅速上前,抱起不省人事的太平,探得她还有一丝气息,急忙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扯成碎布条,按在她的伤口上。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血渐渐地止住了。
看着太平面色慢慢恢复,越空见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一边,蘧孟二人紧紧追赶,落瑶见摆脱不掉,转身攻击起他们。
她嗷嗷发狠,五指曲张,手劲带风,长爪不断攻向孟玄离。孟玄离左避右闪,她死死紧咬不放,出手越来越快。孟玄离抓住时机,脚尖点了点湖面,翻身一个跟斗,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结束了与她的缠斗。
孟玄离落地,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即往前走去。甫一走近,那落瑶突然弹起身来,趁他不备,一下子迎面将他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双手一使劲,登时掰开孟玄离的脖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来,獠牙立现,低下头就要去咬他。
这时,一天外飞剑破空而现,疾速飞来,准确无误地刺穿了落瑶的太阳穴。
她呜咽一声,身体立僵,随后倒了下来。
孟玄离逃过一劫,气喘吁吁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后,眼前出现一双玉洁雪靴。
蘧之衍俯身,朝他伸出手。
孟玄离摇摇头,握住了那只手。
蘧之衍稍一用力,就将他拉了起来。
孟玄离拍掉身上的灰尘,埋怨道:“潜光兄,你这点儿掐得可真够准的。”
蘧之衍忽然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猛地按向自己。
差一点点,两个人的鼻尖就撞上了。
他的拇指轻轻划过孟玄离的双唇,指腹间还带着点温意,下巴微仰,随即悠悠开口:“惩罚。”
“……”
孟玄离无语叹息,这小气的男人呐。
这时,越空见抱着太平走了上来。
孟玄离问:“她怎么样了?”
越空见宽慰道:“幸好救得及时,再迟点命就保不住了。”
这时,他瞅见倒在地上的落瑶,道:“这是……”
蘧之衍开口:“救人要紧,回去再说。越道长,劳烦你了。”
闻言,越空见取下葫芦,将落瑶收了进去。
此时,天快亮了。
三人兵分两路,越空见带着太平回客栈,蘧孟二人则赶往义庄。
义庄。
孟玄离神情严峻,开口道:“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嗯。”蘧之衍点了点头。
随后,他取下谈玄,缓缓吹响《西之诀》。
义庄阴森至极,那凄切箫声听起来尤为瘆人。
一曲完毕,看着落瑶毫无变化的尸体,蘧孟二人一阵沉默。
***
太平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看见越空见守在床边,昏昏欲睡,随时一副要倒的模样,虚弱地喊了一声:“越道长。”
听见她的声音,越空见立即清醒过来。
“太平,你醒了。”
太平点头道:“嗯。”
“蘧兄给的药果然是有神效,这么快就醒了。”
太平抬眼环顾四周,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越空见问道:“你记得自己怎么昏迷的吗?”
太平摇了摇头。
“全都不记得了吗?”
太平皱眉,努力回忆道:“我只记得,自己睡到三更时,忽然听见隔壁姑娘房间传来一些动静。我起身穿衣服,隔着门缝看见有个公子带着姑娘下楼。我们姑娘可是从来不会跟客人出门的,我怕那公子使坏,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走到离欢湖没多久,发现自己跟丢他们了。正着急呢,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太平突然反应起来,忙问:“对了,我们姑娘怎么样了?”
越空见不知如何跟她说这件事,寻思片刻,哄她道:“你们姑娘没事。我睡不着刚好路过,看见那公子打晕了你,还打算轻薄你家姑娘,就把他打跑了。你们姑娘怕相思坊的老鸨发现她晚上外出,就先将你安顿在我这里,嘱咐让你养好伤再回去。”
太平听了,直直点头,道:“好,那就好。”
越空见起身端来一杯水,递与太平,问道:“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太平喝过水,手不禁摸了摸腹部。
见状,越空见忙问:“腹部也受伤了吗?”
太平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嘻嘻,我肚子饿了。”
越空见愣了愣,开口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他就要起身,冷不丁地被人抓住袖子。
“等等。”
越空见回头,惊讶地看着她。
太平咧嘴笑笑:“道长,我想吃东门关的杏仁酪和北门曹家铺子的糖炒板栗。”
越空见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熟江都,等买回来可能天都黑了。你等得了那么久吗?”
太平恍然大悟:“对哦,我都忘了你是外地来的。”
说着,她冷不防掀开被子。
越空见马上按住她,说:“你干嘛?”
太平道:“我跟你一起去啊。”
“可是,你的伤……”
太平摆摆手,无所谓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平日里受的伤多了去了。”
“可是……”
越空见还在犹豫,太平已经下床穿好鞋子,一直推着他往外走。
“快点快点,我难得有闲暇时间。”
无果,越空见只好妥协。
“好好,慢点。等等,你别跑那么快,小心伤口裂开!”
月色如水,星星点点。
在东门关吃饱喝足以后,太平立即又拉着越空见奔向北门。她精力充沛,根本看不出来才刚受过伤。
直到在曹家铺子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糖炒栗子以后,太平才满足地停了下来。
二人走得累了,坐在河边歇脚。
春夜绵绵,温风习习。
太平将手里揣着的糖炒栗子举到越空见的面前,笑嘻嘻道:“越道长,帮我剥栗子!”
越空见拿她没有办法,接过栗子,一边剥一边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娇气,尽爱这些吃起来麻烦的东西。”
太平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道:“我姐姐以前也总是这样说我呢。”
越空见一懵,问:“你还有姐姐呀?”
太平望着天边,用力点点头:“嗯,她是世上最善良最好看的人。”
越空见问道:“她也在江都吗?”
“嗯。虽然不能陪在她身边,但我经常会去看望她。”
想来是嫁人了,越空见心想。
他剥好几颗栗子,放到太平手心,随口问:“太平,刚听你的话,你平日里经常受伤吗?”
太平一口吃掉全部的栗子,含糊不清道:“做错事了,自然是免不了挨打的。”
见她说得这般轻巧,越空见试探地问了一句:“疼吗?”
太平转头,眉开眼笑,没心没肺道:“我都习惯了。”
越空见摇摇头,惋惜道:“傻孩子。”
越空见将手中的栗子全部剥完后,拍了拍手,叹道:“终于剥完了。”
太平托腮看着他,一脸天真无邪,静静道:“越道长,你是这个世上,除了我姐姐以外,最好的人。”
越空见低头,两边垂下的发梢遮住了他脸上的红晕。
少停,他站起身来,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太平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嘟囔着:“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