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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次日,天色刚亮,客栈小厮门外传话,说官府派遣的衙差在楼下等候已久。
      待蘧之衍盥洗完毕,得了准许,那衙差才敢上楼。
      那衙差唯唯诺诺进门,闻见屋内异香缭绕,飘飘然以为凌云。忽然瞥见榻上躺着一红衣少年,看上去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形同将死之人。又见案上坐着两人,一人道袍加身,古心古貌;另一人冰肌玉骨,轻云出岫。
      那人正襟危坐,手捧一枚莲瓣状青釉瓷盏。抬起眸来,惊鸿一瞥,不怒自威,吓得衙差急忙跪倒在地,俯首道:“拜见云无君!”
      蘧之衍垂眸,放下瓷盏,迤迤然道:“可有消息?”
      衙差起身,抱拳回话:“禀云无君,已经查明大部分的尸体来历。其中有十余具尸体因腐烂太严重,加上年岁已久,实在是无法验明正身。”
      “无妨。”
      衙差道:“这些浮尸当中只有极少数是本地的富家子弟,大多是从外地来的名门贵胄。其中……”
      说到这里,衙差莫名停下,似显为难。
      蘧之衍面无波澜,道:“继续。”
      衙差应喏:“其中有一人,是魏都南信侯之子项晚宜……”
      蘧之衍轻轻挥手,打断他:“说别的。”
      衙差见蘧之衍似有不悦,连忙转换了话题:“这些浮尸皆全是被不明利器所杀,然后再扔下湖,最久的已经沉在湖底七八年了。”
      这时,蘧之衍冷不防问道:“可知相思坊?”
      衙差虽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禀云无君,相思坊乃江都著名的烟花之地。”
      “此坊可是毗邻离欢湖?”
      衙差听了一愣,道:“正是。”
      “你先回去,仔细查明相思坊以及花魁落瑶的来历。如有情况,即刻来报。”
      “是。”
      衙差领命,恭敬退下。
      蘧之衍起身,走到榻边,坐了下来,目光萧然。
      越空见跟在他身后,面露忧色,问道:“长照兄,可还好?”
      蘧之衍摇头,思虑重重,道:“气急攻心,神元大损。”
      越空见听了,陷入沉思。
      早在他第一次同孟玄离交手时,已经探得他体内只有二魂六魄,命魂无存,中枢孱弱。这样的肉身,形如薄纸,一捅即破。再加上孟玄离不食五谷,一旦没有灵力,他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纵使蘧之衍起死回生之术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无法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越空见眉头深锁,神情严峻,问道:“可有办法?”
      蘧之衍点头,道:“劳烦道长回避。”
      越空见心中存疑,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拱手道:“好。”
      屋内只剩下二人后,蘧之衍起身放下湘帘。
      孟玄离睡得迷糊之时,忽然感觉身边有人躺了下来。
      他费力睁开双眼,看见蘧之衍的脸庞近在眼前,呢喃道:“世兄?”
      蘧之衍见他醒了,目光宁静,道:“你神元受损,灵力大散,需要静养。”
      屋内芬芳氤氲,孟玄离一时分不清是炉内焚香还是蘧之衍身上的药香,呆呆道:“多久?”
      “至少半年。”
      “什么?”一听这话,他陡然清醒了一些,挣扎道:“怎么可能,三个时辰我都嫌多。”
      怀虚还等着他为自己查明真相,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就在床上躺个半年呢?
      蘧之衍将他按住,不徐不疾道:“那就听我的。”
      “不……”
      他正想说话,蘧之衍竟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蘧之衍手上根本没用力,孟玄离轻而易举就将它给扒拉下来。
      他坚持要说点什么:“我不……”
      这时,蘧之衍飞快地点了点他的双唇,很轻很轻的一下。
      顿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蘧之衍一脸平静,温暖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声音又沉又缓。
      “听我的吗?”
      孟玄离哑言,睁着双眼,木木地点了点头。
      蘧之衍展颜,满意道:“很好。”
      这笑容,仿佛具有催眠的功效。不知不觉,孟玄离感到眼皮愈发沉重,随即昏睡过去。
      ***
      第二日,蘧之衍出门之时,看见孟玄离同越空见二人站在门外。
      见他出来,孟玄离上前,一脸神清气爽,笑道:“潜光兄,今日起得迟了些。”
      闻言,蘧之衍垂眸,点头道:“昨夜衙差的信来得晚了。”
      越空见一言不发,心有波澜。
      孟玄离问道:“如何?”
      少停,蘧之衍抬首,正颜道:“今夜,我们去会一会这位花魁。”
      衙差送来的信件上写道,相思坊在江都已有十余年,无特别之处。那落瑶,乃是八年前进的相思坊,无人知其来历。她能歌善舞,为人伶俐,且有倾国倾城之貌,很快便当选为花魁,引得无数富家子弟竞折腰,不惜为之一掷千金。
      同时,信件上的另一个消息也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那便是,这些人死前,都曾去过相思坊,还都赢得花魁作伴。
      月上时分,三人立于船头,船夫摇着橹,慢慢行至离欢湖。
      虽已入夜,湖上却亮如白昼。两岸角楼点起明灯,足有万盏,耀如星辰;湖上灯船花舫,鼓乐笙箫,络绎不绝。
      相思坊临湖而立,金碧辉煌。只闻得一派乐声大作,两岸有载着歌女的小船缓缓游来。她们身披轻纱,薄粉敷面,般般入画。
      小船交汇前行,忽闻暗香袭人,云片登湖。一只小船从云雾中缓缓驶来,有一美人立于舟上,丹铅其面,点染曲眉;风髻雾鬓,楚楚动人。
      月色朗朗,烟光粼粼,此女步履轻盈,春光外泄;清喉娇啭,顾盼流转,美得宛如瑶宫仙子下凡来,故人谓之落瑶。
      “确是美人,”孟玄离双手抱胸,摇头道,“可惜,俗了点。”
      他碰了碰蘧之衍的手臂,坏笑道:“潜光兄,若你也在这湖上跳一支舞,唱一小曲,我敢打包票,那花魁之名,非你莫属。”
      闻言,蘧之衍转身看了孟玄离一眼,不恼不怒,似笑非笑。
      越空见听了,脑中浮现出这画面,冷不丁地脸红了。
      一曲完毕,落瑶离去,众人恍然还在梦里。
      “走吧。”
      船夫摇着橹,搅碎了湖中月光,慢慢划向相思坊。
      三人下了船,走进相思坊。
      坊内雕梁画栋,玉栏杏帘,富丽堂皇,琳琅满目。所到之处,香气扑鼻,春色满园。
      大堂之上,放眼望去,尽是身袭华服,头戴宝冠的风流公子。当中有许多人更是远道而来,只为一亲芳泽,皆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这时,一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老鸨从楼上房间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手执绛珠团扇,高声吆喝:“多谢诸位公子远道而来,今夜照旧,价高者得!”
      话音刚落,一手执折扇的公子抢先开口:“八百两!”
      一剑佩珠玉的公子不甘示弱:“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随着出价越喊越高,发声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当堂内竞价的高潮逐渐冷却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五千两。”
      顿时,满座哗然。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出价者竟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年少道士。
      越空见淡定地接受了所有目光的洗礼,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银票放在几上。
      一童子上前,取走那张银票,上楼递与老鸨。
      老鸨一看,心花怒放,大喜道:“今夜,得落瑶相伴者,便是这位道爷!”
      众人面面相觑,毕竟谁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道士。
      一腰缠玉带的公子拂袖而去,不齿道:“世风日下,哼!”
      闻言,其他人也扫兴离去。
      这时,一个十四五岁年纪大小,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的小丫头上前,欠身道:“姑娘已经候着了,请道长跟小的走吧。”
      那丫头细声细气,笑似银铃,听得越空见一阵恍惚。
      “道长!”
      那丫头见他没反应,语调陡然高了几分。
      他回过神来,茫然道:“啊,什么?”
      那丫头见他这般痴傻,实在有趣,明媚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道长怎么这会子就入梦了?”
      孟玄离靠近他耳边,小声说:“越大官人,今晚你可得保持清醒呀。”
      经孟玄离一提醒,越空见这才如梦初醒,郑重地点点头:“好,好!”
      此时,一小童端着茶盘上前,询道:“太平姐姐,茶备好了。现在送去姑娘房间吗?”
      太平接过茶盘,爽快道:“给我吧。”
      说完,她往前走去,发现越空见没跟上来,回头喊他:“道长,这边走。”
      不想她刚转过身,忽地迎上一个公子,手上没抓稳,茶水登时洒出大半,溅湿了那公子的衣袖。
      发现自己闯了大祸,太平连忙鞠躬赔不是:“对不起,公子。实在对不起……”
      “你这死丫头,不好好走路,找死是不是!”
      那公子今夜竞价吃了瘪,正有气没处撒。这一被冲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将朝太平脸颊打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太平本来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见那公子突然停手,有些诧异。她抬起头来,看见越空见正站在身后,护住了自己,不免一愣。
      “这小丫头也不是故意的,兄台就放过她吧。”
      那公子认得越空见,见他今晚如此豪气,虽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得罪,于是作罢。
      “臭丫头,算你走运。”
      越空见接过她手中的茶盘,随口道:“小丫头,好生看路,莫要再冲撞到人了。”
      太平心不在焉,怔怔不语。
      他回过头来,喊道:“哪边走?”
      太平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带路。
      “这边。”
      须臾,越空见跟着太平来到一间暖房。
      甫一推门,只觉满室芳华,暖香扑鼻。屋内风卷珠帘,烛影绰绰。有一美人斜卧榻上,鬓云乱洒,酥|胸半掩。
      见越空见进门,那美人回眸生花,轻启朱唇,娇娇滴滴,风情万种。
      “落瑶拜见公子。”
      夜里,蘧之衍同孟玄离二人回到客栈时,意外发现越空见屋内点着蜡烛。
      二人颇感不解,上前敲门。
      越空见很快开门了,一脸倦容。
      孟玄离惊讶道:“越越,你回来了?”
      越空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这……”孟玄离摸摸下巴,欲言又止,道,“是不是太快了些?”
      蘧之衍道:“可是那女子有何异样?”
      越空见又摇了摇头,一脸木然。
      孟玄离眼珠一转,故意问道:“那落瑶好看吗?”
      砰的一声,越空见把门关上。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意会。
      嗯,难为越道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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