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诀》JackieTse

10、第 10 章

　　越空见带着太平，一路走走停停。他一边要时刻注意落瑶的踪迹，一边要看着太平不让她乱跑，不过半日已经觉得筋疲力尽。
　　过了一会儿，太平激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越道长，你看，那位大叔的糖葫芦看起来是不是很好吃？”
　　越空见无声叹息，好吃，当然好吃了。
　　当他拿着糖葫芦回来以后，太平却不见了人影。
　　这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太平，太平……”
　　无奈，他只得一路寻找，最后拐角处找到了太平。
　　只见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正看着一处荒宅发呆。
　　那处宅邸敞着大门，破落凋敝，像是许久没有人住了。门上破旧的牌匾摇摇欲坠，透过上面积的灰尘和蜘蛛丝，隐约可以看出“薛府”两个字。
　　越空见上前，问：“怎么了吗？”
　　太平如梦初醒，摇摇头。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太平思绪飘远，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闷闷道：“那时候，这里很气派很漂亮，不像现在。”
　　越空见心想，府邸久无人住，自然是会荒落的。
　　“给你。”
　　这时，太平眼前突然出现一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
　　她脸上瞬间由阴转晴，抓住糖葫芦，雀跃道：“糖葫芦耶！”
　　随即咬了一口，满足道：“好吃！”
　　见状，越空见心中不禁感叹，女孩子还真是神奇，明明刚才还情绪低迷，转眼就可以因为一串糖葫芦笑得看不见眼睛。
　　不知是因为糖葫芦真的太甜了，还是太平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越空见感觉心间轻飘飘的，好似有千百只蝴蝶飞过。
　　他开口道：“走吧。”
　　“嗯。”
　　太平点点头，二人转身离开。
　　这时，不远处一农户家中传来妇女的惨叫声。
　　越空见神色一紧，急忙拉起太平。
　　他正欲跑，忽地听见太平惊呼一声：“我的糖葫芦！”
　　越空见回头，看见太平正满脸失望地盯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
　　许是自己刚才急了，太平一时没抓稳，糖葫芦就掉了。
　　“救人要紧，等下再买给你。”
　　太平小脸一板，道：“你说的，不许骗人！”
　　越空见莫名想笑，点点头，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罢，两人一起跑向农户家。
　　越空见刚一靠近，屋内忽然跑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农妇，嘴里乱喊着：“诈尸了，诈尸了！”
　　越空见急忙扯住她，问道：“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农妇惊恐万状，显然被吓得不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里面诈尸了！”
　　江都乃阳盛之地，况且这青天白日的，何来诈尸？
　　定是那落瑶的鬼魂在作祟。
　　一想到这里，越空见顿时肃然。
　　他安顿好太平之后，随即走进院中。
　　只见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口棺木，原本用来祭拜的供品和纸钱香烛此刻散了一地。
　　他疾步上前，发现棺内是空的。
　　彼时，里堂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动静。
　　只见一个奄奄欲绝的年轻女子躺在地上，面前一具眼冒青光，口喷白沫的男尸正在吸食着她的阳气。那女子瞳孔放大，四肢僵硬，眼见着就要死了。
　　见状，越空见随手抄起一张供桌，朝那男尸头上砸过去，砸了个正着。
　　男尸被砸得火大，瞬间转移了目标，放下女子，咆哮着朝他奔来。
　　越空见将他引到院中，迅速关上了院门。
　　落瑶入主的这具男尸魁梧健硕，加上她不久前曾经食过魂魄，刚刚又吸入了大量生人精气，现在正是最为凶狠发狂的时候。
　　只见他上前攀着棺木，双臂一挥，瞬间将那口棺木破成两半，看得越空见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一般行尸能做到的，怪不得她之前要吸食生人魂魄呢。
　　越空见正若有所思，忽见两半棺木从天而降，急忙往旁边一闪。
　　“嘭”的一声巨响，那扇院门被砸开了。
　　他伸手想去拔剑，却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自己刚才把虞月给了太平。接着手又往怀中一掏，发现里面依旧空空如也，心里咯噔一下。
　　不妙，符咒用完了。
　　看来，今天是要硬碰硬了。
　　越空见捡起几片碎叶，嘴里念了个咒语。
　　那几片碎叶颜色瞬间变深，应声飞出，势如破竹，钉住了男尸的四肢和头颅，让他一时无法动弹。
　　越空见站起身来，没走两步，那男尸突然狂性大发，怒吼一声，奋力挣脱了碎叶的禁锢。
　　果然，碎叶的力量还是镇不住她。
　　见状，越空见急急蹲下，用牙咬紧两边的袖腕，趁那男尸没注意，以掌拍地，翻转过来一个侧踢，正正踢中男尸头颅。
　　他已经用了七分的力气，不想那男尸如此强悍，只是被踢得后退几步，马上又恢复清醒，随即踏着沉重的步伐愤怒地朝他而来。
　　他见势不妙，连忙搬起地上的一块棺木，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男尸，顶得他退到院子中央。不料男尸毫无所动，竟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抬起棺木，连带着他一起甩向墙壁。
　　越空见忽觉脚下一轻，随即后脑一沉，之后重重摔到地上，两耳一阵轰鸣。
　　这时，男尸拖起地上另外一块棺木，低吼着朝他走了过来。
　　越空见一番挣扎，只觉得脑袋发沉，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起来。
　　眼见男尸在自己面前高高抬起了那块沉重的棺木，越空见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地，他感到胸前一片温暖，紧接着耳边传来木板碎裂的巨响。
　　他睁开眼，看见太平趴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挡下了那重重一击。
　　不知为何，男尸看见太平后似乎更加暴躁了。他一阵捶胸顿足，手上忽然生出锋利的黑色长甲，狂嗥着抓向太平的后脑。
　　越空见趁势念召唤术，只见虞月转瞬出鞘，及时在男尸胸前划开一道狭长的伤痕。男尸痛得悲鸣一声，后退几步，随即跳墙逃跑了。
　　此时，越空见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扶起太平，见她眉头紧蹙，脸色煞白，唤道：“太平……”
　　太平抬眸，眼泛血丝，蓦地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越道长，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越空见顿时哭笑不得：“谁叫你跑进来的？你不怕死吗？”
　　太平轻轻喘息，没好气道：“还说呢，我要是不进来，你就要死了。”
　　越空见一时语滞，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疼吗？”
　　刚才那一记猛砸，换做是他都不一定能受得住。
　　“还好，就是有点晕……”
　　话音刚落，她就昏了过去。
　　越空见疾呼：“太平！”
　　***
　　入夜，江都北门关。
　　天边月白风清，街上安宁静谧。
　　越空见背着太平慢慢踱着，忽然感到背上的人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声。
　　“咳咳……”
　　越空见停了下来，开口问：“太平，你醒了？”
　　“嗯”，太平应了一声，随后抬头看天，意外道，“天怎么黑了？”
　　然后，她摸了摸自己发沉的脑袋，懵懵道：“我这是昏了多久呀？”
　　越空见提步，淡淡道：“两三个时辰吧。”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道，“越道长，你不是背了我三个时辰吧？”
　　越空见没有说话，太平却注意到他的耳根悄悄变红了。
　　“哎呀！”
　　她冷不防叫一声，吓得越空见赶忙停下脚步，着急道：“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太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催促道：“快放我下来，去晚了就没了！”
　　闻此，越空见赶紧把她放了下来。
　　太平落地以后，转过身一路小跑，把他甩得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太平在他们今天看见卖糖葫芦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跺了跺脚，唉声叹气道：“人家都收摊了。”
　　越空见上前，一时手足无措。
　　从小到大，可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哄女孩子高兴。
　　“都怪你。”
　　他手臂上冷不丁地挨了一下，却没有感到疼，反而觉得那巴掌软绵绵的，像打在自己的心上。
　　他将手放入怀中，捣弄了一番，像变戏法一样倏地变出一包糖炒板栗来。
　　太平惊喜交集，接过那包糖炒栗子，居然还是热乎乎的。
　　越空见抿抿唇，道：“今晚将就一下吃这个吧，下次再吃糖葫芦。”
　　太平抬起头，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弄得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这时，她伸出小指，仰着下巴，道：“你说的，下次。”
　　越空见钩住她的小指，承诺道：“嗯，我说的。”
　　太平听了，瞬间眉飞眼笑。
　　看着她，越空见觉得自己的心间又起风了。
　　***
　　北门外。
　　蘧之衍与孟玄离一同御剑站在半空中，静静看着落瑶找的那具替死鬼在黑暗中冲进了树林，惊得林中飞鸟扑翅而出。
　　“潜光兄，再不出手，小心这回……”
　　说到这里，孟玄离故意停下了，侧身看着蘧之衍。
　　蘧之衍一言不发，脸上波澜不惊。
　　眼看着落瑶就要逃离他们的视线范围，蘧之衍还不出手，孟玄离显得有些不淡定了。
　　“诶诶，那个，我说潜光兄……”
　　这回可不是他故意欲言又止，而是后面的话根本没能说出来，因为蘧之衍此时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与此同时，山殊破空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带着泠泠寒光，将那落瑶一击毙命。
　　此后，蘧之衍松开孟玄离，抬眸看他，眼底深沉，似乎在问：“如何？”
　　对此，孟玄离报以微微一笑。
　　言下之意：还用问，相当好。
　　果然，不要试图挑战男人的尊严，尤其是一个傲娇的男人。
　　随后，二人落地。
　　一曲《西之诀》完毕，落瑶的鬼魂立现。
　　待看清她的面容后，蘧孟二人登时不语。
　　***
　　河边。
　　太平抓起一把栗子，猛地朝越空见脑袋上砸了一下，力度可不小。
　　“哎呀”！
　　他立即抱住了头，惨叫一声。
　　见状，太平却笑得岔了气，乐道：“你呀，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越空见听了，抬起头，正欲辩解，冷不丁地被太平喂了一颗栗子。
　　他嚼了嚼，好像还真挺好吃的。随即想起正事来，不解道：“我哪里傻了？”
　　太平点了点他的脑门，笑道：“你还不傻呀？修道之人，剑不离身。你今天把剑给了我，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了我手上。也不想这事多危险，不是傻是什么？”
　　情况紧急，他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
　　越空见努嘴，小声嘀咕：“还说我，你不也挺傻的。”
　　太平没听清，靠近他，问道：“什么？”
　　越空见叹口气，道：“我说，你也挺傻的。今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你还敢冲上来。幸好没事，要被砸死了怎么办？”
　　太平听了，顷刻失笑，道：“这样听来，我们两个都挺傻的。”
　　二人一起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越空见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太平拉住他，不让他走。
　　“还早呢，再坐一会儿。”
　　越空见环顾四周，发现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把太平拉起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呀，真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女孩。”
　　太平摸了摸发痛的脑门，委屈巴巴道：“有吗？”
　　“可不嘛，”越空见双手叉腰，故意吓唬她道，“你看看，自从前几日离欢湖浮上尸体，这江都人人担惊受怕，天色还亮街上就没人了。只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这时候还在街上乱晃。前天夜里更勇敢，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离欢湖，也不怕被那凶手抓住，把你沉尸湖底。”
　　“怕什么，”太平耸耸肩膀，一脸轻松，道，“那些人全都是一些外地来的有钱公子哥。我太平一没钱，二不好女色，那凶手才不会找我呢！”
　　话音刚落，越空见脸色忽沉。
　　他定定看着太平，开口道：“太平，你怎么知道的？”
　　太平歪头，一时没听明白，问：“什么？”
　　“那些沉尸都是外地的富家子弟，”越空见目光森然，幽幽道，“这消息，一直都是对外封锁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太平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