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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魇 ...

  •   他看到了一只大手,一只无比苍老又难看的大手,颜色青黄相接,肿胀皲裂,如果不是常年与毒物蛇虫接触,平常人是不会有那样的手的。
      现在这只手上拿了根绣花针,因为北冥雪向来视力极佳,所以看得见,他一把推开了楚伶仃,两指捏住针头。
      那绿衣少女又咯咯的笑了起来,顷刻之间,北冥雪只觉双手麻木,红筋突起,转眼间,头昏耳鸣,连站都站不起了,只听得楚伶仃挽着他的右臂急急叫道:“雪公子,你没事吧?”北冥雪尽力摇了摇头,还笑着安慰:“我没事。”话刚落,便直直的摔在楚伶仃身上,晕死过去。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在那梦中,紫衣女子扶琴而立,她的眼睛虽然清澈而美丽,却又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目光注视着水流,即便风儿正猛烈的吹拂她的长发和裙摆,也一直不曾移动过,她冰冷如霜,就好像是一个洞察全局的观察者,看尽了别人的离别生死,却又在自己的森林中迷失。
      她的眉头忽然紧皱起来,她一直站在这儿等一个人回来,而现在,那人已经来了。
      强烈的呼吸和血腥的味道充滞着她总个大脑,有脚步声正缓缓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位粉衫女子跌撞而来,倒在了她面前,长长的走廊,如花的鲜血流了一路。
      “姐姐,我好恨,我……”
      说到我字时,她全身发抖,吐出一口血来。
      紫衣姑娘这时才俯下身,替她点了胸间的气穴,道,“你何必呢!”
      她却几乎声嘶力竭:“我一定要杀了他!”
      紫衣姑娘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再说什么,只唤来不远处的丫头将她扶起,自己转身便走。
      粉衣女子用力抓住了她的衣袖,含笑道:“你说人会有来生吗?”
      她轻轻苦笑:“我杀了很多人,如果有来生,一定会受尽这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粉衣女子哭喊道:“可那些都是该杀之人!”
      “有区别吗?”她拂袖而去,只空留泪珠在眼眶打转。
      转眼,又是另一幅画面,大约黄昏时间,有琴音响起,哀怨万分。
      锦衣少年抬头欣赏着橙黄的晚霞,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是最后一次了吧,过了今晚,他就再也看不了黄昏了!
      一缕春风拂上心头,他闻到香,异香。
      那琴音也近了,近在耳畔,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终于来了。”
      紫衣女子从屋顶上飘然而至,她的手中抱着把传说中会杀人的琴,那琴通体金黄,长约三尺,以五彩蚕丝做弦,死于琴者不胜其数。
      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他痴痴的看着紫衣女子,眼里不知如何流下几行泪来,话语却清清浅浅。
      “姑娘别来无羌啊。”
      紫衣姑娘不曾正眼看他,冷冷道:“将军忘川在何处,请他出来相见。”
      “他不在。”
      “你是谁?”
      男子眼神中闪过一刹的紧张,他低着头揶揄了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南宫朔”
      紫衣姑娘哦了一声,忽的跃上周边高台,指尖亲绕,琴音忧怨凄婉至极,似是女子的哀哭之声。
      过了一会,琴音变杀伐之色,有如万箭齐发、倏然扑面而来,南宫朔顿觉头痛欲裂,身上好似有毒虫剥骨噬心,他一颤连退了数步,脸上青筋暴张,仿佛要裂开一般,面目狰狞的可怕及了!
      就在这时,有两道剑光一晃,但见剑气呼啸磅礴,直指五彩长琴而去,大有将有其劈成两半之意。女子冷笑一声,抱琴飞身闪退,手却未停,反而拨的更快,琴音愈发凄凉起来,虚幻飘渺,竟有金黄之气化做腾蛇,若隐若现,一片眼花缭乱中,铮然玉碎,瞬时击溃了两道剑气。
      蛇尾余气路转峰回,朝着邪南宫朔绕去,他本已无力对抗,而此时正是强弩之末,退无可退,他身形一晃,重重倒入地面,陷进去半分不止,吐出大口青血来。
      一男一女飞身跃地,两剑缠绵,合二为一,顿时剑光又是大盛。紫衣女子这回却反不闪躲,她悠悠的盘坐下来,一团月白的云烟冉冉而升,又有奇香袭来,仿佛要将人吸入梦魇。
      她将双手化为绕指柔,琴音突然变得迷蒙起来,有时飘逸清迈,忽而连绵不绝,忽而四处飘散,远处静听,像鸾凤在云中和鸣嬉戏,近处体察,却如百花齐盛,目眩神迷。
      世人皆知五彩长琴会杀人,它之所以杀人只因它可窥人心,它只杀该杀之人。
      世人也知琴音迷蒙是为摄魂,魂离身,而人便不能活了!
      是夜凉风渐起,开封城中百姓点灯,听得迷蒙之声,皆静听而笑,只因琴师紫潇正细数这天下间最残暴的将军之罪过,至琴音一停,他便必死无疑。
      南宫朔死死盯着紫衣姑娘的手,神色突然变得黯淡无光,琴音低徊下滑,琴师的手指在弦上往来反复,直到声音渐渐停息,显得那么悠闲自如。
      他大喊一声:“不要!”
      热气腾腾的鲜血划开长空,似异花般绽放,尽数落于冰凉的脸庞。那两道剑气分离,一道击碎了另一道,男女残杀,死的是男人。
      男人名唤忘川,女人名叫菀青,他们二人是夫妻。
      菀青杀了丈夫,她眼睁睁看着那把青锋宝剑刺入了忘川的胸膛,可她不能置信,在此之前,她以为她杀的是另一个人。
      她简直要疯了:“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她恶狠狠地盯着紫衣姑娘,猛然拾起地上的紫玉宝剑朝她刺去,大喊道:“是你,是你做的,你究竟施了什么妖术!”
      离胸膛不过一离之处,她忽然停了下来。
      忘川轻轻唤她,“菀青,菀青。”
      她扔了剑,将他抱在怀中。
      忘川笑了一笑,他没有再看菀青,却望着似仙似魅的紫衣姑娘,眼底藏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苦笑道:“我该死。”
      紫衣姑娘清清冷冷,道:“你的确该死。你欺她感情,该死!你负情于她,该死!你盗人之剑,该死!你杀尽无辜百姓,更该死!将军,你是死于余辜啊!”
      忘川大笑,他笑的时候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事情,几年之前,他遇到过一位女子,又爱上了另一位女子,他爱的女子犹如冬日寒梅,高贵且冰冷,他甚至不敢告诉她爱慕之情,至死,他都不敢!
      忘川忍着疼将胸膛青剑拔了出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只因还有话想说,便强撑着,道:“姑娘,请替我将双剑还予她,告诉她……”
      他忽然闭上了眼。
      可他要说的是什么呢?告诉她什么?
      紫衣姑娘实在想不出来,她只知道自此世间再无忘川!
      北冥雪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汗滴,只觉得黏乎乎的,昏昏沉沉不断叫着“紫潇”的名字。
      “紫潇,紫潇”。琴师、长琴、窥心、杀人。
      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拼命挣扎,却奈何浑身无力,这是怎么回事,楚伶仃呢?巫师祭他们又在哪里?
      北冥雪努力睁开眼,彼时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房内昏暗,只有微的烛光闪烁,但仍可见绿衣服的姑娘正坐在床延逗着她那只心爱的赤狐玩耍。
      她的声音甜如蜜饯,歪着脑袋笑时,月光透着窗纱反射过来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如玉,柔情万分。北冥雪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个女孩子与先前那个蛮横的姑娘竟是同一人吗?他现在要不要问她些什么呢?比如楚姑娘在哪,他又是置身何处?北冥雪正想开口,但他忽然想起了楚伶仃叫他小心这个女孩子的话来,又闭了嘴,假装仍然昏睡。
      良久,隔壁房间稀稀疏疏传来争吵的声音,是伶仃和巫师祭,北冥雪猛然睁眼,只见绿衣姑娘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小狐狸,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打量他,仿佛有些好奇,又好像有些开心。
      眼见北冥雪挣扎起身,她突然瞥了一下隔壁,作出嘘的手势,似乎告诉北冥雪不要出声。
      接着,轻轻笑了笑,道:“你真的是雪公子?来自昆仑浮云飘飞台的北冥雪吗?”
      北冥雪道:“是。”
      绿衣姑娘好像非常兴奋,道:“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
      北冥雪道:“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
      绿衣姑娘道:“东方绿珠,绿珠跟住在河南金谷涧里的那位同字。”
      北冥雪道:“你是巫师祭的女儿?”
      绿珠犹豫的点了点头,连眉头都变得皱巴起来,她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楚姑娘是公子你的朋友吗?”
      “她在哪里?”北冥雪听到楚姑娘三个字已然十分紧张,再顾不上其它,方才听到的争吵声现在也没有了,到底是不是他们呢?
      绿珠神色变得有些暗淡:“她不会有事的。公子难道不知道你那位楚姑娘神通广大,连我爹爹也不敢得罪她吗?”
      北冥雪苦笑,不管简竹回还是巫师祭,对待她的态度无不恭敬有加,放眼江湖,天下二庄虽有声望,但不足为惧,梅花屿、七杀门更是向来以邪为耻,与东方祭自不会有所瓜葛,至于桃花流水、天地人间、血红沧海等小教派,也不必多提。那么,能让名医巫师唯命是从,天下间恐只有不入江湖的慕容氏鬼谷或者以南氏家族为代表的朝庭势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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