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云上铮铮

13、怪人

　　不过关于楚伶仃来历如何，北冥雪其实毫不在意，他交朋友向来随心，只要对方真心相特，共它都可不在乎。
　　绿珠见雪公子沉默不语，便不在提伶仃之事，她又抱起了狐狸，似乎也打算就这样安静下去。
　　北冥雪开口道:“绿珠姑娘可认识凤凰山盟主府的诡婳夫人？”
　　绿珠忽然之间又变得冷淡，道:“我不认识。”她侧着头，手却在狐狸身上乱动，看上去好似心不在嫣，北冥雪知道她在撒谎，也明白任何一个女儿，在对待自己的父亲时，都是绝对忠诚的。
　　但绿珠对北冥雪好像也不太一样，她总是忍不住想多透露一点:“那个人怎么了？”
　　北冥雪道:“她得了病，死了。”
　　绿珠哦了一声，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丰沮玉门山，还要问我认不认识她呢？你该知道，我父亲虽然懂些医术，但绝计做不到使人起死回生的。”
　　北冥雪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问你的话自然是有理由的。”
　　绿珠道:“是什么？”
　　北冥雪道:“血蛊。”说话的时候，他始终看着绿珠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可能的线索，伶仃的话还盘旋在脑海中，让他不得不对面前女子有所警惕。
　　绿珠果然有些闪躲，“你是说她被人下了盅？”
　　北冥雪摇了摇头，目不斜视:“不，中蛊的是她的丈夫，盟主秦乐。”绿珠道:“你怀疑我们？”
　　北冥雪突然冷若冰霜，道:“血蛊乃天下蛊毒之最，失传已久，想必现在江湖中唯有巫师祭方能制出。”
　　绿珠笑了:“你说的不错，的确出自我父亲之手，但是却不是我父亲下的。”
　　北冥道:“那是谁？”
　　绿珠道:“菀青。”
　　她又笑了，不等北冥开口，接着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的。”
　　北冥雪很疑惑，他的确听见这个名字，在方才的梦中，将军忘川的妻子就叫菀青，可是，绿珠又是怎么知道他所做之梦？难道从踏入丰沮玉门山开始，这一切皆是他们的预谋吗？那么楚伶仃……
　　北冥雪突然觉得有些心寒，他苦笑道:“原来金针之毒是专门用在我身上的。”
　　绿珠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盯着他，道：“那不过是小小的致幻药，使公子深陷梦中。”
　　北冥雪道“是楚姑娘让你们这么做的？”
　　绿珠点了点头，神色中却总露着几分不安，她缓缓道:“她已经在等你了，公子快去吧。”
　　北冥雪转身便走了，但他并不知伶仃在哪，他也忘了问绿珠，好在这里房间不多，北冥雪拉了拉衣襟，往烛光最亮的地方而去。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伶仃，因为实在有太多疑团需要她的证实，比如那个与民间传闻相差甚大的梦，紫潇之死似乎成了谜团。
　　还有三姑娘，她为什么要撒谎，又一口咬定秦乐便是杀死诡婳的凶手，这点北冥雪真的想不通，但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对，不仅事不对，人好像也不对，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北冥雪也说不出来。
　　好在，他已经看到了伶仃，推开门便看到了她，北冥雪立刻就想问，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那里除了伶仃，还有其它三个人，其中一个银发乌衣，目光炯炯有神，他的手格外显眼，北冥雪当然知道他是巫师祭，可是还有两个人北冥雪却一点也不认识。
　　他们很奇怪，一个是瘦骨嶙峋的孩子，一个肥头大耳的老汉，这两人似乎天生有仇，目光总是恨恨的望着对方，北冥雪推门进门，他们好像都没有看到似的。
　　只有伶仃跟他说话:“你总算是醒了。”
　　北冥雪觉得好笑，“梦做完了人总归要醒的。”
　　伶仃确是真的笑了，她笑得时候还柔柔的问他做了什么梦，北冥雪便将梦中之事全说了出来，说完后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讲给你听的是不是？”
　　楚伶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缓缓道:“可是总有人想听的。”
　　北冥雪道:“他们想听？”
　　楚伶仃静静的点了点头。
　　北冥雪奇道:“他们为什么想听？”
　　楚伶仃喃喃道:“也许这和他们相关。”她忽然指着那个瘦弱的小孩跟北冥雪说:“你觉得他多大了？”
　　这个孩子此时也正望着北冥雪，他的眼睛不看老汉的时候没有一丝恨意，可是很奇怪，那眼睛沧桑的就好似一池死水，闪动间写满了故事。
　　北冥雪很犹豫:“大约十二三岁。”
　　楚伶仃却摇头了，她还没有开口，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雪公子。”有人在叫他。
　　北冥雪看了看巫师祭，又看了看老汉，他们都低着头，并不理他。北冥雪终于将目光望向了孩子，惊了，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嘣出时，才知道伶仃摇头的意思，因为这分明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还在说话:“雪公子，老朽今年已经六十一了，要不是……”他又恨很的望着胖老汉，咬牙切齿，“要不是他贪财，我根本不至于变成这样。”
　　北冥雪道:“他做了什么？”
　　那‘孩子’不说话了，他忽然扑地朝北冥雪跪了下来，边哭边磕着头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公子，求你救救我吧……”
　　北冥雪实在不忍心:“好，我可以救你，可是你应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孩子’眼光一亮，好像突然抓到了希望，热泪夺眶而出，凄声道:“我叫徐吉，三年前家乡发生了煌灾，就带着儿子来到了开封，可是我一介老汉，也没什么谋生手段，我那个儿子偏偏花钱大方得紧，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干了偷盗了手段……”
　　‘孩子’叹息着，他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愧疚之情。
　　北冥雪道:“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孩子’摇了摇头，长叹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那个人带着黑纱，我只看到了他的眼睛，可是……”他突然眼神瞥了下巫师祭，但瞬间又害怕的转移开来。
　　这时候楚伶仃却轻轻一笑，她拿了酒，倒了满满一杯，猛的喝下去。又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北冥雪，他亦猛的喝了下去，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紧紧盯着坐在不远处的巫师祭。
　　能够把六十老汉变成孩童，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楚伶仃看到北冥雪这种奇异的面色，似乎没有觉得一点奇怪，她用手脱的腮，轻身望向他道:“我有一件事要请公子帮忙。”
　　北冥雪忍不住笑了笑，他发现这位姑娘在寻求帮助时从来不用问句，她坚定、果断，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生厌。
　　至少，北冥雪很乐意:“姑娘请说。”
　　楚伶仃却看着他沉吟了很久，她的眼睛仿佛有雾，来自深海清晨的雾气，带着万种风情，将人不自觉摄了心魂。
　　北冥雪静静地望着她，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来历？”
　　楚伶仃道:“你想知道？”
　　北冥雪沉思了一会，道:“嗯。”
　　楚伶仃说道:“你觉得我的武功怎么样？”
　　“应该不错。”北冥雪见过她使人起死回生，也知道她轻功极高，由此推测，她的武功应该不低。
　　楚伶仃淡淡一笑:“比巫师祭如何？”巫师祭虽擅毒，在仅仅因毒还不至于让江湖中人生畏，想来武功亦是一流的。
　　北冥雪道:“比他当略输一招。”
　　楚伶仃目光露出一丝苦恼之色，她喃喃道:“其实我刚入江湖。”
　　北冥雪摸了摸她的长发，心中全是怜爱。
　　楚伶仃道:“我还不认识什么人。”
　　北冥雪笑了笑:“你认识我。”
　　楚伶仃眸色立凝、双瞳如剪水，其间，更似有细浪微腾:“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北冥雪道:“你本来就是。”
　　楚伶仃脸颊娇红，低眉浅笑，但又突然皱了眉头。
　　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善变的，前一秒巧笑莹莹，下一秒又忧愁顿生。她喃喃道:“其实我是大户人家里的婢女，这次出来是为了帮主人办事的，可是，我好像遇到了一点难题。”
　　北冥雪道:“什么难题？”
　　楚伶仃又倒了满满一坏酒，一饮而尽，方道:“我家主人向来慈悲，他在外游历时常常喜欢管一些欺压拐骗的事儿，救了很多人，但在十年前的时候，他无意中救了一个坏人，因为那人拼命求饶，又带着弱小的女儿，我家主人实在不忍心……”
　　北冥雪打断了她的话，道:“他放了他？”
　　楚伶仃点头，道:“我家主人曾叫他发誓今后再不做一件坏事，可他违背了。
　　北冥雪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是来杀他的？但你从未杀过人，所以下不去手是不是？”
　　楚伶仃叹了口气，却转头望向了窗外，淡淡道:“还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