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间香露染蔷薇》汪小苟

37、胜利在望

　　酒店茶室里，贝林琪跟穆尘对坐着，穆尘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挪动。
　　穆尘本来没打算把贝林琪拉到茶室，跟自己一块工作，但是想到昨天千岁兰的痛骂，又想到贝林琪不见踪影，自己的焦虑，所以果断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样就不担心小姑娘乱跑给自己添乱了。
　　贝林琪此时正在跟李一帆微信聊天，询问发行方案的事情，李一帆给她发了一些读书网站上需要登录信息的表格，让她填写一下。
　　“琪琪，编辑推荐是穆老师写的，还有名人推荐，他应该都做好了，你直接向他要吧。”李一帆发来信息。
　　“穆老师，李老师说《歧路有为》编辑推荐和名人推荐文字在你这里。发给我一份吧，我要填写网站信息。”贝林琪只能开口向穆尘要。
　　穆尘说了声“好”，过了一会贝林琪就收到了文档。
　　贝林琪打开文档，里面是几小段文字，除了穆尘的编辑推荐，还有几位名家的寄语。
　　“什么时候，我也能写编辑推荐就好了!”贝林琪心里想着，然后顺着读下去，竟然有穆亦峰的推荐。
　　“这不是穆尘的爸爸吗？”贝林琪这时候突然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衣衫不整地冲到穆尘家里，正好撞见了穆老，当时被突发事件吓傻了，根本顾不上解释，现在想想穆老看自己跟穆尘的眼神不善，当时肯定是误会了。
　　“穆老师，上次我晚上去你家，你父亲是不是误会了。”贝林琪脱口而出。
　　穆尘正喝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他确实没想到贝林琪会问这种问题。
　　“正常工作罢了，有什么误会的。”穆尘强装镇定。
　　“我现在反思一下，我那天确实太冲动了，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家有别人在啊！你跟伯父解释了吗？”
　　“解释？”穆尘从未想过跟父亲解释，因为穆亦峰不听解释，在他看来解释就是借口。
　　但是“拥有天下最好父母”的贝林琪不能理解穆尘的父子关系，在他们贝家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清楚的，贝家父母一贯的立场是“我们家琪琪没错，错的肯定是别人”，一直被娇惯长大的琪琪当然不知道穆尘的苦楚，已经破碎的关系，不是几句话就能修复的。
　　“贝林琪，你的表格填完了吗？跟发行都沟通好了吗？”穆尘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
　　“要是耽误时间，为你是问。”
　　“知道了，凶什么凶……”贝林琪感觉自己很委屈，明明是关心，怎么就惹怒了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是贝林琪潜台词。
　　穆尘一动不动盯着电脑，贝林琪不开心地填写表格。
　　之后，穆尘接到千岁兰和印务打过来的电话后，更加阴郁。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间二人都没说一句话，贝林琪假托自己没胃口，匆匆回到房间，下午死也不愿去茶室看穆尘的脸色。
　　贝林琪趴在床上，跟闻韬发着微信，闻韬没有回复，然后又联系吴佳音也没有回复，这让贝林琪满是疑惑。
　　她只能打电话给欧瑶瑶，欧瑶瑶先是挂断了，过了一个小时又回过来。
　　“太重了，刚有一批书入库，我去帮忙了！”欧瑶瑶边喝水边说。
　　“我给策划部老师发信息，都没人回我！怎么回事啊！”贝林琪问道。
　　“哎呀，还不是《歧路有为》啊，编辑们都去印厂了！”
　　“去干吗？”
　　“我听闻韬说是拆封面，封面不是装上了吗？现在要手工拆下来，替换新的。”
　　“手动拆啊？印厂不负责吗？”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钱主任要求编辑部有时间的老师都去了，白天没时间，晚上下班也要去……”
　　“拆封面，现在印刷了八千册，难道要手工拆掉封面吗？”贝林琪一阵诧异，她本以为风尘仆仆跑到敦煌，与难缠的设计斗智斗勇，看刁钻的领导眼色是最难的，没想到守在本部的同事们正在加班加点干体力活呢！
　　还没等贝林琪反应，穆尘打来了电话：“来看封面……”
　　贝林琪穿上鞋子，飞快地跑出房间。
　　***
　　贝林琪赶到一盏茶房间的时候，穆尘已经拿着新设计的封面看了很久了。
　　而一盏茶躺在边上的沙发上，睡着了一般。西北地区本就干燥，风沙大，加上一盏茶这几天连夜思考，睡眠不足，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又萎靡。
　　他给琪琪开了门，就躺回沙发，此刻就算贝林琪说难听的话，他都无力气还嘴了。
　　贝林琪接过穆尘递过来的封面，仔细端详着。
　　这次封面与上次大不相同，首先封面下面人物群像做了保留，人物抽象化处理，摒弃了之前的写实风格，更有特点的是封面右上角原来的太阳变成了一个十字架类似的图案，乍一看也有点像古代的钱币。整个封面微微透出点黄色，透着古朴和沧桑质感。
　　“这个右侧的十字架是不是我的挂坠啊！”贝林琪指着封面问道。
　　躺在沙发上的一盏茶有气无力地说：“对，多亏了你的吊坠唤醒了我大脑深处的记忆……”
　　“你的吊坠是化用了莫高窟北区B105窟发现的青铜铸造的十字架图案，这个十字架1988年出土的，有很大学术意义。”穆尘补充解释道。
　　“这么说，我的街也不是白逛了！”贝林琪闪亮着眼睛说，也许只有这样说，她才能减轻负罪感，毕竟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真真是玩了一整天呢！
　　“谢谢，大小姐！你们快看，有事赶紧说，我不行了……”一盏茶懒洋洋地说。
　　“我觉得挺好看！色彩虽然不浓烈，但厚重复古，时代巨变中，阳光之下，人们都在寻找方向，追逐金钱也是为了践行心中之信念。”贝林琪不吝惜赞美地说。
　　“这是你这几天，说的最对的一句话……”一盏茶傲娇地说，说完嘴角还翘起弧度。
　　“嗯，张社长和钱主任也认为可以，现在就差几个问题了。一、书名是压在十字架上的，字体太硬朗，要调整一下；二、这个封面比上一版复杂，封面需要做什么工艺，会不会影响定价？”穆尘问道。
　　“不用工艺，但是对纸张和印刷有要求，要保证十字架立体感，我把工艺写给你，你去盯印吧！”一盏茶挣扎着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连连叹气，“我这就调整出文件。”
　　穆尘拿出手机，定了三个小时后的机票，然后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贝林琪说：“收拾东西，回浦南。”
　　***
　　晚上十点，俩人才上了飞机。与来时一样，穆尘上了飞机就睡着了，不过贝林琪也没干瞪眼，此次出行终于有了结果，问题解决一半了，贝林琪终于松了口气，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到了浦南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贝林琪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穆尘把行李都拿好了，两个人坐上了出租车。
　　穆尘跟司机说了家的位置，然后转头看向眯缝着眼睛的贝林琪：“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印厂。”
　　听到“印厂”贝林琪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不不，直接去印厂，我也去！”
　　“你去也帮不上什么的！”穆尘本来是劝她回去休息，但是说出的话并不好听。
　　“我怎么就帮不上啊！”贝林琪不理他，直接对司机说：“师傅去盛通印厂……”
　　“好嘞！”司机师傅答应地倒是痛快，毕竟印厂都在郊区，路程远，一趟费用都够市内七八个短途了，大晚上出来开车就为了赚钱，没什么不答应的，开到那里也快天明了，很多早起到市内上班的人，会拼车，所以不担心空跑。
　　看到贝林琪这么坚决，穆尘也不说什么了。
　　琪琪看到车开向印厂就放心地睡下了，最近浦南阴雨，晚上有些冷，贝林琪打了个喷嚏，然后换一个位置继续酣睡。
　　穆尘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盖在了琪琪身上。
　　穆尘倒是想到很多琪琪入职以来的事情，想到她为了校订《贾说》，把整本烂书看了几遍，又被逼着改了几遍审读报告；想到她为了了解王老师的作品，没日没夜读《浮沉岁月》《滔天巨浪》，甚至把同类型的书都翻了一遍；当然也想到她加班砸了打印机、半夜衣衫不整地跑到自己家说封面盗用的事情……
　　“出版行业的从业者都是静态的，作者、责编、策划、校订、设计都是静态的工作。咋咋呼呼很难坐稳冷板凳，所以自己也喜欢按部就班，心态稳定到翻不起一点涟漪，而贝林琪的出现就是意外了，她表面与整个行业背离，但是做起事情来又如鱼得水，大大咧咧又能化险为夷，她身上有自己没有的热血，也可能这就是张社长招聘她的原因吧。对于自己来说，有一个小助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盏茶，你给我等着……”琪琪的呓语打断了穆尘的思绪。
　　“做梦还在跟一盏茶掐架么？真是不省心的……”穆尘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小书，默默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