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远岚平》举杯浇愁

6、探荒岛（下）

　　日薄西山，林间尽是余晖。竹青和孟廉清披着橘黄的光，走在林子里。

　　竹青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听姐姐的话，转头道：“廉清哥哥，你别怪大姐，你走之后她伤心了好久。我和姐姐那时候还没有化成人形，也不能陪她说话解闷，她就一个人坐在主人的墓前，整整呆了一个月。”

　　“我怎么会怪她，”孟廉清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我是怕她怪我。”

　　竹青疯狂摆手，道：“不不不，大姐她没有怪你的。你，那时候带着主人的仙元离岛……“

　　竹青觑着孟廉清的脸色，见他没有不快，才继续说：“没多久，岛上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阵法。姐姐说阵法是主人留下的，主人还让大姐当守阵人，替他把剩下的东西交给有缘人。我和姐姐在灵墓前一直等着，终于等到大姐出来了，那之后大姐就没事了。”竹青露出欣慰的笑容。

　　“原来如此。”孟廉清也跟着笑，虽然他心中并不认为女人真的没事了，但没必要让竹青知道这些，徒增他的烦恼。

　　“是呀，”竹青笑眯眯的，“为了陪大姐，我和姐姐也拼命修炼，终于修成了人身。我记得那天大姐特别高兴，她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哭……哎，其实我也不知道大姐高不高兴，按理来说，人高兴的时候应该笑，不应该哭吧？”

　　望着苦恼的竹青，孟廉清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一定啊，也有喜极而泣的。你们大姐一定很高兴，看到你们俩长大。”

　　“真的吗？”竹青眼睛亮亮的，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

　　“真的。”孟廉清点头。

　　“那太好了，谢谢你，廉清哥哥！其实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的，嘿嘿。”竹青高兴地说。

　　“是吗？“孟廉清弯起嘴角，“那两个哥哥只能选一个呢？”

　　“两个哥哥不都是你嘛？”竹青歪头。

　　“假如有两个呢。”

　　“唔……”颜控的竹青宝宝陷入了纠结，到底应该说真话还是安慰一下哥哥呢？哎……做妖好难……

　　孟廉清揉着他的脑袋，“逗你呢。”这崽发质不错诶。

　　竹青皱起好看的眉，瞪着一脸正经的男人，道：“廉清哥哥，你是不是变坏了？”

　　“没有吧……”孟廉清有些心虚。

　　“我觉得有……”竹青嘟囔，抚平自己被摸乱的头发，“你以前都是被大姐欺负的……”

　　为了维护哥哥的形象，孟廉清微笑着转移话题，“青青呀，还有多远才到？”

　　竹青抬头望了望前路，“快到了，不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哥哥拔剑了没有。廉清哥哥，你这次回来是来拿那把剑吗？那要是那个哥哥先拿走了，怎么办？”

　　“你很讨厌那个哥哥吗？”孟廉清问。怎么觉得你那么希望我们打一架？

　　竹青脸一红，眼神闪躲，道：“没有啊，他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会讨厌他。”

　　崽你太诚实了，这要是出去还不得被卖了。孟廉清用老父亲般慈爱的目光看着竹青，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一棵盛放的桃树出现在二人面前。

　　人面桃花相映红，孟廉清在此刻明白了这句诗的真谛。

　　竹青的脸还红着，他拿下钥匙，露出树下的地道。

　　“廉清哥哥，我就不进去了，那个哥哥就在地道那头。”

　　“好，那你在这等我们吗？”

　　竹青摇摇脑袋，道：“大姐说过，这个阵法是会移动的。如果你们拔下剑，出来就不是这个地方了。”

　　孟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黑洞，“你们生活的地方也是阵法吗？”

　　竹青点头，“只有有人闯进来的时候，我们才会从桃林出来。桃林很大的，下次廉清哥哥来，我带你逛逛。”

　　孟廉清压住心中的不舍，微笑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竹青笑得可爱，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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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廉清再见到流鹰少侠时，少侠正抱着胸坐在宝座上，和一把剑“大眼瞪小眼”。

　　感应到有人接近，流鹰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啧，不是跑了吗。”流鹰道。

　　少侠你怕是误会了什么……孟廉清咳嗽一声，缓缓道：“我是孟廉清，千金门临水城分部的掌柜。”

　　“怎么，回来还欠我的三样宝物？”流鹰挑眉。

　　“半日不见，孟某却不知何时已经给了少侠一样。”孟廉清走到宝座下，仰着头看他。

　　流鹰松开手，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只胳膊杵着下巴，眉眼弯起，道：“孟兄上来替我拔了这把剑，便算一样吧。”

　　孟廉清注视着王座上的少年，好像透过现在的他看到了未来。

　　对视半晌，孟廉清笑着回复他：“少侠所愿，孟某焉敢辞。只是传言宝剑大多认主，不知这把又如何？”

　　流鹰看着脚边那把满是锈迹的剑，反问道：“哦，孟掌柜觉得这是宝剑？”

　　孟廉清背着手，笑眯眯地说：“孟某只是觉得，像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气运一定不差，遇到的八成便是宝剑。”

　　“孟掌柜真是抬举我了，我也不过是飞虹楼的一只狗罢了。”流鹰说这话时依然笑着。

　　孟廉清却心一紧，“少侠何必自轻……”

　　“罢，”流鹰打断他的话，从座上站了起来，一身的懒散散去，又是那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便让我来看看这是不是一把宝剑吧。”说完，流鹰把手轻轻放在剑柄上，五指收紧。

　　白衣少年气质如松，立于宝座之上。尘封的利剑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嗜血而醒。这幅画面一直刻在孟廉清的心中，那是两人的命运真正交汇的开始。

　　以剑为中心，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好似地下关着的巨兽正在凶猛地撞击，想要破牢而出。空气中也出现波纹，预示着这个空间即将破裂。

　　孟廉清脸色惨白，只能抓着扶栏勉强站住。流鹰也不好过，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手上青筋暴起，却只拔出一半剑身。更为糟糕的是，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身体摇晃着，表情狰狞，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眼看着大地和天空都出现裂缝，孟廉清艰难地靠近宝座上的一人一剑。他摸出流鹰袖子里的匕首，滑了几下才划破流鹰的手背。暗红色的血顺着手流到剑上，竟然一滴不剩地被剑身吸收了。

　　“拔剑！”孟廉清大喊，却唤不回流鹰的神识。他一咬牙，再次握紧匕首，狠狠刺进流鹰的肩膀。

　　流鹰吃痛，睁开眼睛，露出血红的眸子。他看着孟廉清的神情像是被触怒的死神，右手用力一拔，抽出整把剑，然后，不容反抗地插进了孟廉清的胸膛。

　　当真是，一刺我一刀，我还你一剑啊。孟廉清在晕倒前，幽幽地感叹道。

　　同一时刻，桃林中的女人抬起头，看着荒岛上空聚集的乌云，皱起了眉。她闭上眼，放出神识，不一会儿便脸色难看地向南方疾飞而去。

　　等女人赶到时，这块空间已经碎成了渣。百道雷电打下，雷电中心的白衣人浑身是血，蜷在他身下的男人已经气息奄奄，他却用肉身为男人撑起了一道保护伞。

　　【嗑瓜子的作者：所以说嘛，冲动是魔鬼……】

　　女人看到孟廉清心口插着的无忧剑时，简直想把他弄醒狠狠打两巴掌。取个剑都能取到自己身上，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深吸一口气，女人闭上眼，双手结扣，默念法诀，召来数不清的藤蔓，严严实实地遮在那两个人的上空。雷电被藤蔓导入地下，但高压的打击还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可此时此刻，女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过了许久，雷电停下了，乌云也逐渐散开。女人把藤蔓撤走，露出底下的两个“血人”。她先探了孟廉清的鼻息，感觉到呼吸后松了口气。再掏出一个瓷瓶，把药粉倒在两人的伤口处，命藤蔓运送两人至海边。

　　目送两人离去，女人按住太阳穴，感到一丝晕眩。阵法要启动了，她本不该离开桃林的……但既然主人认可了他们，应该会同意自己前来援手吧。主人，他们就是你等的有缘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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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鹰醒来时，肩膀和手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片片血迹。他想伸手盖住眼睛，却看到自己满手干涸的血，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男人毫无血色的脸上。

　　“孟廉清……”流鹰喃喃道。

　　“少侠叫我？”

　　他恍惚听见一道含笑的声音，可等他爬起来，只看见一个半身染血的人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流鹰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跪在孟廉清身边，抖着手指伸到他鼻下。

　　还好，还活着。自八岁杀了第一个人后，他再没有手抖过。后来做了杀手，更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眼前这个人的鼻息，就像连着他的心脏，如果他死了……不，他不会死……

　　那把剑还插在孟廉清的胸口，所幸血止住了，伤口也在努力地愈合，只是被剑身阻隔。流鹰记起在雷电中看到的那道身影，想来是她救了他们。他不再犹豫，利落地拔出剑。血喷溅在他的手上，流鹰目光沉沉，伸舌舔了舔，然后把剑像垃圾一样扔在旁边。

　　【无忧剑：喂喂喂，你自己做错事，干嘛迁怒我？现在的年轻人啊……沧桑地叹气。】

　　流鹰守着孟廉清，从月落到日升。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地眯起眼睛。

　　孟廉清昏昏沉沉地听到吞云在喊他，被吵得受不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咦？天空怎么是红色的？

　　“你醒了？”一张脸靠近他。

　　“……”好吓人的脸。

　　仿佛读懂了孟廉清眼神中的含义，流鹰轻声道：“你怎么不照照自己。”

　　孟廉清艰难地坐起身，在流鹰的搀扶下慢慢走到海边。吞云在不远处疯狂地转圈，看到他们走过来，赶忙发出嗡嗡声，询问他还好吗。孟廉清自然告诉他不用担心，结果他一低头，妈呀，太血腥了吧。

　　“走，别让它闻到。”孟廉清边咳嗽着边推流鹰。

　　流鹰瞥了眼海里的大鱼，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只留给吞云一对远去的背影。

　　【吞云：好像看到了失宠的未来，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