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客书院》麦壳森

8、解谜

　　“不要想太多。几乎每年出谜的人都有点恶趣味，尤其老院长，总喜欢给那些自作聪明、自命不凡的小破孩出题。”犯人如此剖析道。

　　不要想太多。
　　这只是出给一个八岁小孩的题。
　　那就从最简单的角度出发。
　　这句诗来自《咏鹅》，那便找有鹅的地方。
　　水上鹅：流经晋阳的有两支河流，万水和丽水，早春鸭、鹅成群戏水是一大盛景。
　　火中鹅：晋阳知名烤鹅、烧鹅店有风香楼、陈氏烧鹅、福来楼、八宝店，以及不知名的各色各类的小店铺无数。
　　纸上鹅：书画店铺一类，每年都有与鹅群相关的佳作悬挂，不能简单略过。
　　形似鹅：不排除晋阳近年有几个工匠造出与鹅相关、或形似鹅的作品，而久居晋阳郊外的他不知道。

　　白、绿、红、青（清），从颜色来看，嗯，倒是可以勉强对应白虎、玄武、朱雀、青龙四条正街。对应西、北、南、东四个方向。
　　这还只是一个方向，若是指示位置，还需要起始点，及相应转向前的距离。
　　假设“鹅”是起始点……等等，北之后就是南，不可能重复走这段路吧。
　　玄武街北至尽头是皇城入口，假设剔除不能代表玄武的绿色，绿色代表什么？水？“清波”若也是代表“水”，那么这个位置点将夹在两河与两街之间？

　　君纪找父亲借来晋阳外城地舆，划定外城西南方向的区域。
　　其中包含“鹅”这一关键角色的，筛至烧鹅出名的风香楼，和临近河水、便于文人骚客挥洒诗情画意的绮水楼、汀水轩。
　　再有那句没有补全的“曲项向天歌”，不知是否也是线索之一？
　　歌？
　　君纪仔细找寻，发现这块与歌舞相关的小肆实在太多。毕竟但凡是家客栈、茶楼、酒肆都有可能为了招揽生意，请些艺者献歌献舞。
　　鹅，同音“饿”？难不成谜底直接指向风香楼？
　　等等，七岁作诗，七岁，“七”这个词和这个谜题有关吗？诗名“一”个“鹅”字，第一句便是“三”个“鹅”，五言诗，一句“五”个字。解释有些勉强，诗名可是两个字……
　　晋阳街道规整，俱是四四方方，大多同类商铺聚在一条街上，俗称“同行”。于是街道命名久而久之便为了人们记忆方便，出来许多有趣的名字，什么酒香巷，甜水巷，小货行街，甚至有些规模宏大的商家，直接占了半条街，导致出来了第一、第二之分。
　　假设和上面这些数字相关，这里有一条“第三甜水巷”，还有一条“第二文笔街”。
　　而汀水楼恰好在这两条街道的交界处附近。

　　汀水楼附近，没有什么客栈。
　　却有座桥，名“吴桥”，相传是姓吴的官宦人家出钱建的。
　　“吴”同“五”。过桥去……
　　君纪站在“吴桥”一端，看着水边垂柳摆动着一树黄叶，水上乌船慢悠悠晃过。
　　脚下这条南北向街道名为“马行街”，马在十二生肖中确实行七，但解谜的线索断在了这里，君纪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推测了。

　　只能亲身过来，试图找到些头绪。
　　马行街颇为宽敞，可供马车平稳通行，运输大批货物就很方便。这附近大多是仓廪邸舍，供商家存储货物之用，不远处也有方便河水运输货物上岸的码头。
　　为了区分各家邸店，牌匾上也有各家标识。
　　路过忙得热火朝天的搬运仆役们，君纪站在一家名为“久久”的邸店门口。
　　“久”同“九”。
　　若说有一、三、五、七、九的规律在，大概是这家？
　　不对，他还记得他要找的是客栈，虽然这是不能从信上看出来的，或许正是租用这家邸店的客栈。

　　驴子拉着板车缓缓驶来，停下。
　　“小家伙，有事吗？”上面跳下来一个十七八的大高个，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外苦晒的运货看货的伙计。
　　“这个标识挺好看的。”君纪说。那个“久久”的标识是对称的两个“久”字，线条进行了一定的变形，使这个圆形的标识更为美观。
　　“久”字来自“夂”，“夂”同“终”，意指从后往前走时，来到终点处，终点也是再出发的地点。而“久”是说“未到终起点”，引申为“延时”，再引申才是“长时间”。

　　所以，这个标识在说，他还没到终点。
　　而见到老院长时，老院长说他没料到他这么快寻来，也是说，他的谜底本意也就有要他“延时”再来的意思。可惜当时他想不到这层意义，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心思都寄出来了，补上这个意思却像是桥搭到一半，就是不给过河了。

　　……
　　“后来呢？”阮言咬着胡饼，觉得这个架空世界的古人手艺真是不错，“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没头没尾的诗也琢磨出这么多名堂出来。我大概只能一家家卖鹅的找过去了。”
　　君纪跟着咬了口自己手里、阮言为了听故事掏零花钱买来讨好他的饼，深感扬眉吐气。梦里他忍气吞声就为了听某人讲她的故事，现在轮到她讨好他了。不像常人的梦，现在的他可控制不了梦里的自己，暴起一走了之来一吐郁气。
　　“那个大哥哥就是关键人物了。”君纪说。

　　那个黑大高个，叫十一。
　　不得不说老院长出的题一环扣一环，还早把题目环境都布置好了。连帮工的小伙计都算计进去。
　　十一签的卖身契，十年前被买时候就改名了，据说主人家奴仆都是这样的取名。从初一到三十，若是君纪想找十三，十三在九月十五那天动身随主人往南楚跑生意去了。也就是三天前。
　　如果没有其他线索，那个十三便是下一个鱼饵了。
　　而他这条蠢鱼收到信便急急返身回城，却还是错过了咬住鱼钩的机会。这真的不是老院长故意设计的？
　　这封信难道不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他手里吗？

　　“哈哈哈哈出题的这人真毒！”阮言笑得饼屑末喷飞。
　　君纪扭头，不忍直视。
　　阮言擦嘴，继续吃饼，像前世网上吃瓜一样催促“楼主”继续爆料。“然后你就找那个十三找过来的。”
　　虽然早就知道书院是在楚国，但那时候的他应当装作不知，所以听到跑生意跑到南楚时，还是让他惊叹，居然这么抠，还要学生自己找过去，不能派马车来接吗？
　　“嗯，只能找十三去了。”

　　君纪回去便收拾行李，收收捡捡，最后还是母亲走过来帮他筛去一大半医药书本之类繁重行李，并用一沓银票替代，“路上缺什么，买就是。”
　　说实话，受梦中多出来的十多年的记忆影响，常年出差的君大人平时收拾东西都是按照紧急顺序尽量多些应急装备，其余装饰什么反而不在意了，布衣轻便就舍华服，事态紧急和下属一道连日不修边幅也是有的。遇到交通不便的地方，连路上吃食干粮都打包给马上驮着，累不到自己。
　　没想到这样完备的行李都被母亲鄙视了。
　　不过也是，现在的他，作为一个小孩，身高还没一匹好马高，骑马不行，坐马车倒也行，只是下了马车就得雇人搬行李了，万一遇到歹人也是麻烦。
　　——等等。君纪抬头，按照小孩子的思维推论：“母亲你会给我带几个仆人的吧。”
　　母亲微笑：“你已经大了，可以出门游学的年纪了，怎么还能带仆人呢？自然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说完拍了拍那上千两银票。
　　“若是沿路有我们酉陵山庄的店面，倒是可以随意吩咐。只是别把我铺上伙计带走了，懂吗？”
　　“是……”君纪狠心再把衣物删减，只带了一套换洗。既然母亲不担心费钱，他也别太纠结了。轻简出发。
　　于是，打听了十一主人家是倒卖橘子的商家后，就一路打听这户胡姓人家南下，紧赶慢赶，终于在石头城堵住了人，一路艰辛不做赘述。
　　胡姓商人听到面前小孩追了他半个中原也是震惊不已。
　　随即把日前他好友寄给他的信递给君纪，并告知此次九月下楚，一方面是督促橘橙上北，另一方面也是应这好友之邀来赏石头城景。
　　状似无意提了一句若有少年书生要跟随他前来观景，必是他的学生之一，可否一并带上，十五这日还没遇到这少年，便径自出发前来便可，许是那少年郎贪玩……

　　“哈哈哈哈哈……”阮言乐不可支，“然后呢？这下没有再出难题了吧。”
　　“没有，当晚宴席一杯酒就把我放倒了。”君纪耸肩，“第二日醒来就到这阳城城门口了，随手抓了个人问路，才终于到了这儿。”
　　“啧啧，才一杯酒，你酒量这么差啊。”阮言站起身，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吧，该回去了。”
　　“嗯。”君纪应声，与她并肩往回客栈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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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幼稚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