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犬森林》丧吞

4、四

　　今天的转部门计划也没有成功。
　　许昭深深叹了口气，极快地收拾好情绪，把半价的面包丢进跟随购物车，又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抢下三包火腿两包五花，一并丢了进去。
　　鸡蛋已经被抢空了。许昭咋舌，捞上两打新鲜的，再往车里放了些蔬菜，逛到宠物区的时候，他挑了三罐Luna爱吃的口味，奖励它护爹有功。
　　说起这个功……许昭翻翻购物车，确认大概够一个人吃三四顿，这才刷脸结账。
　　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Hido的饭量，但Nun的早饭情还是要还的。
　　当然，请吃饭和不送医院是两码事。
　　许昭自然是学过人格分裂的。据相处下来的一系列表现，除了Hido这一人格具有危险性，Nun和那个受伤后出现的人格都属于可正常沟通的范畴。
　　两三个人格……应该只是蓝色。许昭摩挲下巴，伸手从商品架上扒拉出一板简易试纸，打算回去悄悄地给Hido贴上。
　　万一要就医还是尽早。之前哪家小朋友就是因为拒医，被抓捕的时候误伤路人，直接变成紫色当场被收押。
　　然而许昭好不容易理顺的决定方案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完全归零。
　　谁来跟他解释一下，这个宛如灾后现场的居所是怎么肥似。
　　坏掉的电视倒像是被修好了，正在播最近比较火的综艺节目，都是通俗易懂的梗。
　　Luna从一堆杂物中探出脑袋，飞似的撞进许昭怀里，差点连人带狗压到身后的购物车。
　　许昭发誓，他绝对看到Luna身后有一把电线拧成麻绳大小，正在试图追上它卷卷的尾巴，并且在被许昭看到的瞬间散成一把电线，全然没有生命力。
　　如果不是闹鬼，那只能是……是什么呢。
　　许昭懵逼地搂着Luna，一人一狗瑟瑟发抖。
　　“诶呀……我好像又搞砸了……”罪魁祸首挠挠头，冲他打招呼说：“你好呀许昭，我是Benny，兄弟一会儿Hido出来可千万别说我刚刚出来过啊拜托你了！”
　　许昭看着他往沙发上一躺，双手合十摆了个非常虔诚的pose，安详闭眼。
　　等那双不算和善的眼睛再睁开，才过去短短几秒。
　　Hido环视四周，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问许昭：“你见到Benny了？”
　　可能是许昭懵逼得太明显，Hido补充道：“我刚醒。”言下之意，这不是我的锅。
　　由于刚才的经历太过梦幻，许昭还没回过神。导致Hido深觉，他的交易对象和同伙，可能都是傻的。
　　事实胜于雄辩。Hido低呵一声“自己解决”，丝毫不顾Benny苦苦哀求，在一众人格的掌声中强行把他踢了出来。
　　许昭微妙地感觉到面前这人的气场瞬间温和了很多，甚至有点沙雕。
　　Benny苦哈哈道歉，在说清自己是修理电视的过程中找不到工具、导致屋内多处塌方和滑坡后，试探性地问他：“要不……我帮你打扫？”
　　许昭还没反应，Benny脑子里异口同声的“别”字简直伤透了他的少男心。
　　“房间整理起来麻烦了点，其他不碍事。”许昭揉揉Luna，“电线是……什么情况？”
　　“还不是Hido迁怒！”脑内的一声咳让他瞬间从抱怨面孔回归小媳妇姿态，“October好像是让他穿帮了，所以Hido不帮June抓啊不摸Luna，只能我来啊，不然这姐弟俩得闹一个下午。兄弟，看在我帮你修好电视还把冰箱系统升级了的份上，接受我的道歉吧？”
　　“……”许昭觉得，自己隐隐抓到了重点，但是好像又没有。他机械地点点头，Benny立刻如释重负地换了进去，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再惹麻烦了。
　　看着Hido冷冰冰地瞥他，许昭的心底居然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是的，可千万别再一开门一个样，他一天之内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
　　许昭撑着膝盖站起身，Luna怂怂地躲在他裤腿后，跳动的眉毛无声控诉着先前Benny的所作所为。
　　“所以……是人格分裂？”许昭自觉问了个蠢问题，“Nun，Hido，Benny，June，October，之前差点打到我的那位，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格？”
　　Hido挑眉：“你真想知道？”
　　“不方便就算了，只是善意的提醒，变成紫色会很麻烦。”许昭顺手关门，把赖在身边不肯走的Luna轰进屋，提着食材走向厨房。
　　厨房里温着一大壶茶，粉色便签上有Nun的署名，特别标注了许昭的名字。
　　Nun是天使吧……许昭决定明早找最和善的这一位聊聊。他有点担心许苒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做过什么约定，毕竟Hido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人。
　　雷厉风行地定好闹钟，许昭对着食材想了下菜谱，撸起袖子拍板：先做个番茄炒蛋。
　　同时，不是什么好人的Hido在Luna的悄咪咪监视下从沙发后抽出Benny更新过的3D地图，低声询问被叫醒的几位有没有相关印象。
　　X一如既往的寡言，Sin倒是在安利窒息的美好之余指明了已知主研究的疗养院和周遭环境。
　　Hido细心地标注，Victor补充说一些研究所会被安置在Gray area，避免暴走带来的多余损失。
　　且不说对那孩子的研究被许苒看到是不是人为的，大家都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们的刺激手段也有点奇怪呀。”Sin懒洋洋的，“电击虽然普遍，但正规研究机构很少会用的。蓝色基本都会对症下药啦，应激反应很难把控的耶。”
　　Victor说：“Sin说得对，电击往往是……”他顿了顿，仿佛在思索恰当的措辞。
　　倒是沉默很久的X主动接过话头：“人造夜犬。”
　　那一瞬，难得的死寂笼罩在他们之间。
　　夜犬——将身体交给负面情绪和憎恶、无差别毁坏的，未亡人。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污浊。
　　他们的悲鸣无人问津，却仍有人分食他们的痛苦。
　　“看来得尽快行动。”Hido搁下电子笔，把投影模拟器关掉，闭眼躺回沙发。
　　不知名的蓝色同学，你要坚持住哦。
　　违反约定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要遵守约定啊。
　　瓷器磕在桌面，随着一声脆响，非常诱人的香味飘进他翕动的鼻翼。
　　我好像喝了一天的茶。Hido翻过身，把脸埋进靠背，有点难过，正在思考把许昭绑起来抢饭后不被赶跑的可能性。
　　“筷子可以吗？”许昭敲敲木制门框，Hido从沙发里探出头，意外地看到桌上居然有两副碗筷。
　　“还是勺子？”见Hido没有回话，许昭又折回去翻了翻，洗出两只铁勺放到盘子里，“你没吃饭吧？”
　　Hido扫过桌上的三菜一汤，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傻子心大得可爱，很促进食欲：“没。”
　　“今天这顿算我请，以后记得付饭钱啊，都没算你房租了。”许昭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念叨，“我是不做慈善的贫苦人民公仆。”
　　作为报答，Hido在坐下的那一刻，往他的影子里甩去一把黑色的颗粒。这些颗粒迅速融进影子里、消失殆尽。
　　当然，没告诉许昭本人。Hido垂眼呷汤，没有丝毫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