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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腐草为萤,流年成殇(3) ...

  •   那天撑着红伞的女人带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空无一人,独柜台上卧着一只三尾的狐狸,尾巴末端的毛色泛红,眉心一点赤色。那狐狸浑身散发着一阵醇香的酒气,三只蓬松的尾巴惬意地摇来晃去,一看便知是醉过去了。
      红衫女人早已收了伞,眯眼看了那狐狸一阵,甩袖。
      那狐狸迅速窜了起来,睁眼躲开,只见它原本卧着的地方插满了数根细细的银针。
      “木头女人,老子什么时候又惹着你了!不就偷了壶忘忧么,这栈道又不是你开的,酒不是你酿的,老板都没说半个字,你急什么!”三尾狐狸慢腾腾地站起来,身后三尾依旧摇来晃去。
      “偷?怕是抢吧。”红衫女人冷哼一声,“三尾,你把老田弄哪儿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说的老田就是北方栈道的老板。
      “后院睡着呢。”三尾狐狸晃了晃头,“话说,木头女人,你去哪儿了?将近一年没有回天庭复命了吧?怎么,你终于后悔做神仙了吗?做妖多好,七界内畅通无阻,没事还能偷酒喝。”
      “少装傻充愣,你不是还到人间化成狗专门吓我了吗?呵,堂堂青丘赤尾狐,爱好怎么就那么无聊。”红衫女人上前揪住狐狸的尾巴。
      “别碰我尾巴,后果自负啊……”三尾狐狸还没说完,就被红衫女人揪着尾巴扔向了门口,“啪”地一声撞上了大门板子。
      红衫女人带我来到后院。
      三尾狐狸不是说老板在后院睡觉么,我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反倒是院子里的树上用绳子绑着一只灰色的猫,下方烧了一堆柴火,火势渐大,被绑在空中悬着的猫扑腾来扑腾去,叫声凄厉。
      红衫女人无奈地摇了下头,伸手熄了火,将灰猫放了下来。
      灰猫原地炸毛了一阵,化成了一个挺着大肚腩的糟老头子:“该天杀的,陆潇那只小狐狸精!别让老子再看到他,再看到他老子要扒了他的皮做大衣,贱卖他个亏……亏……”
      “亏什么,老头儿?”
      我回头,那只三尾狐狸正优雅地走过来。
      “我什么都没说!没说!”糟老头子重新变回猫迅速溜走。
      “年纪大了,就是好逸恶劳啊。”三尾狐狸感叹一声,“真香——木头,这是人类灵魂的味道啊,闻起来似乎很美味,这是你专门孝敬给我的醒酒甜点么?”
      闻言,我不禁往红衫女人那边靠。
      “你们狐狸精还真是长得美,想得也美。”
      “那当然。”
      “她,你可不能碰。”
      “不让碰的东西才更美味。”
      “青翎附过的灵魂哦。”红衫女人得意地笑了,“老田,出来,有正事!”
      三尾狐狸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再恐吓不知从何处溜回来的灰猫和胆战心惊的我了。
      红衫女人向灰猫化成的糟老头子交代了我的来历之后就走了,至于那恶劣的三尾狐狸,不知不觉就消失不见了。
      “小姑娘,生前是何名氏?”老田摸着他稀薄的胡须,问我。
      “上官君萤。”
      “名字倒是不错。到了这北方栈道,父母恩赐就都忘了罢,往后你就叫君萤。”老田背着手,带我回到前堂,“北方栈道呢,在穷发之北,冥海之南,连接北冥与人间。出入此间的,或路过办事的神官,或遨游四海的散仙,或闲来无事讨醉的妖,或从异界而来的怪,或逃脱轮回道的鬼。是以切记,不语。一旦出声,他们便能察觉你的身份,轻者戏弄,重者图谋不轨。无论来者何人,你都不可说话,可明白?”
      我点点头。
      “很好。北方栈道,有三物闻名。忘忧酒,三钱,桃花软,五钱,绝情水,无价。你既来了这儿,我便将规矩告知。每日子时,你将这坛子带去后院,从井里打水到坛子里,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过了子时一刻,打出来的水便成不了酒,你不用担心这坛子装满,这个坛子永远装不满。桃花软的话,在这个坛子里,一定要用这种陶碟盛,拈一瓣花就行,不可太多。如果有人问起绝情水,就来后院找我。”老田将柜子里的器物一一指给我看。
      “还有,收到的铜钱放在这个坛子里。如果上面缠了红线,要把铜钱扔到这个盒子里。”
      我再次点点头。
      此后,我便担任了北方栈道的掌柜一职。这儿的客人不多,每日至多十个,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大有来历,有些客人会讲一些我从未听过的有趣的经历,有些客人会吐露自己埋在心底的故事,有些客人还会带来一筐已经失传的名作。在这个特殊的栈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
      这个青发青眸的男人经常来这里,他每隔十日就会来一次,长此以往,我也混了个脸熟。
      很奇怪的是,青发男人给的铜钱都是缠了红线的,有的红线很新,色泽光亮,有的红线很旧,发黑发硬且沾染了许多污渍。虽然不知道铜钱的来历,但我还是依照老田的吩咐将它们悉数放进了一个红木盒子里,那盒子上雕刻着半只凤鸟,却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雕完。
      红衫女人离开三日后又回来了一趟,她带回了一盆草放在柜台上,令我每日用酒水浇灌。
      那草初来的时发黄发枯,似是要死了,但我每日给它淋一些忘忧酒,到如今它已恢复了翠绿。
      我捻着这盆草新长的幼叶,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它,却又实在没有清晰的印象。
      “这是一盆星芒草吧?”正饮酒的青发男人道。
      我抬头看他。
      “星芒草在七界已近乎绝迹,没想到这个栈道里居然就有一株。星芒草又称夕萤,是一种解开诅咒和巫蛊术的神草,其生机旺盛,可以活上千万年,可一旦献出花朵解咒蛊,就会渐渐衰老而亡。亡后化为萤光,故又名夕萤。”
      我一边听着,一边松开幼叶。
      星芒草吗?
      日子缓缓推移向前,而我对于这样简单的生活却毫不疲倦。有客人时便听他们讲故事,无客人时便对着星芒草发呆亦或是自言自语。
      一天深夜,我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手里抱着那盆星芒草。
      当我醒来时,对上了一双碧色的眸子。
      我惊骇地坐直,却发现我的手方才搭在眼前碧法碧眸的小姑娘背上。
      “姐姐好呀!”小姑娘朝我眯眼笑,稚嫩的声音软糯悦耳。
      “你……你是……”她的脸颊粉嫩,像是适时成熟的桃面,又像刚出笼的包子,吹弹可破,白得胜雪,我的眼睛都有些被晃花了。
      “姐姐,姐姐,我是星芒草呀!你可以叫我流草。”她从身后搬出花盆,翠绿的草叶轻轻摇晃。
      我看了看她圆润的小脸,再看了看她手里的花盆:“你修炼成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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