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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倚靠于窗台边,白荼百般无聊地把玩着螺笛,蓦然一阵邪风将窗户彻底吹开,不禁立即警觉起来。
      抬眼头顶出现一团壁虎似的金色光芒,这才吁了口气,却也很快激动了语气地喊:“秋濯!”
      金色光团在月色中很快幻化成女子模样,一身金边黑底衣裙,半面额妆仿佛,气场冷傲,朝她不耐道:“阿荼,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竟然亲自来了……”白荼激动地道出不好的预感,“佛池发生什么了吗。”
      “当然是有事,不然我冲出结界专程来找你做什么,”而秋濯的回答则紧急得很,见她便开始催促,“快跟我回去吧,西天佛祖的论经会开完了,那小和尚一准要提前回来。”
      佛池众妖都由一个规规矩矩的和尚小童看守,偏偏那是个内力深厚,足以以一己之力对付所有众妖联手攻击的小童,白荼在池子里几乎难以懒眠,因为几乎日日都要被木鱼声吵个不休,却又只能强迫自己去习惯。
      “什么!”一听这消息,她几乎是自座椅上一腾而起,慌慌张张便去拿了包袋捡拾想带的行李,只是才将陆煦那支螺笛放入袋中,便又顿时反悔和犹豫,“啊……走走走……不行,不行……”
      像是突然被什么重大的事拦住了去路而愣愣不前,其实思来想去,还是离不开脑海中的那一个人影罢了。
      “怎么了,”秋濯扭过头,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道,“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出界玩玩儿就回来了,可现在……你不会真舍不得那个陆煦吧。”
      被一语戳中的白荼顿觉烦躁。
      “不是,他……哎,”紧张解释得都快语无伦次,她最终还是无奈道出想法,“我曾去南山巫姥那里算过,他的阳寿已经所剩不多了,虽然我们这样修炼的妖族不知轮回和彻忘苦……可我还是想多看看他……”
      南山巫姥,凡界传说是半人半狐的得道老神人,隐居于深山,尤善占卜,却也如尘世人般贪图酬劳。
      白荼前去替陆煦问寿,自己一个不到千岁的妖,还是献出了两百年修为才换来的答案。
      陆煦天命要受妖鬼扰命格,如今阳寿已连半年都不到,她无法看着他在颓丧中痛苦,更恨自己一手造成的罪孽。
      她欠了他太多,都不知如何弥补就这样一走了之,更难以做到。
      “你呀……我就知道,”秋濯无奈看着她叹息一声,颇有些痛心疾首地接受了她身上的事实,却仍告诫,“我可不管你跟他怎么样,你也不想想自己怎么办。你我一直长在佛池,那儿的清规戒律不守,尤其私自毁坏结界被发现是何后果,你自己当清楚得很。”
      大家自记事起便生活在佛池,白荼是鱼类可直接居住在池下,而其他原型飞禽走兽的同伴则分别寄居在池边陈旧的寺庙里,佛寺为佛所建,佛光生出结界,隔绝了妖魔境及凡尘。
      可这一次结界被修炼心不静的白荼生生撕扯出个大口子,原本打算到时回去渡法力缝合,而今看守的小沙弥赴佛会回来,若是没及时赶到就糟糕了。
      “总赖小和尚斋钵里睡觉的老蜘蛛精可是说了,过去有鱼妖就是私闯出结界犯了事,被永世打回原型,后来自己缩在水底抑郁而终,”秋濯虽亦不喜听小沙弥念经,但说教的模样却学了个七八分像,道,“你喜欢陆煦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就算逃了佛池惩诫,齐国尚捉妖巫法,四处都是对付妖族的道人,万一你被人发现了又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白荼难再回应,毕竟她不能因自己的过错连累其他人。
      行李便是在犹豫间草草收理起来,可正当她准备再翻箱倒柜时,掂了掂她包袱的秋濯又附一句——
      “不该带的不多收拾,不多乱想,自然就没事了。”
      扼得人呼吸一滞,心口微酸涩。
      仔细想来,陆煦确实对她表现得不同于平常成双成对的男女,若一切确定知识她胡思乱想,那便是苦了自己这一身戏,终究自讨苦吃。

      如果早知一踏入佛池便会反被结界弹开在外,白荼是如何也不敢以大摇大摆的姿态就闯回家的。
      怕是来晚了一会儿,长相稚嫩却生了颗古板心的光头小童便出现在结界后,双手合十,饶是庄严地闭目道:“白荼,结界上留了你的掌印,是你毁的。”
      面前两女子满脸愕然。
      “对,是我,”尽管忐忑,白荼倒也承认得快,顺带将身旁之人往前推去几步,道,“秋濯是担心我才出来寻我的,你先让她回去吧,剩下的事找我就好了。”
      秋濯惊愕地扭头看她:“阿荼……”
      她则挥挥手,独自留在原地。
      “也好,”小沙弥五指合拢一挥天际,暂时敛去了偌大的结界光芒,等待人重新步入。

      循环念着仅记得的几句佛经请罪,白荼原本只是做着虚心受教的样子等小和尚前来,却没想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后疲乏得很,不知不觉便缩回了水池边。
      水汽白雾朦胧,升腾成仙气缭绕般的画面。宽阔的海面礁石林立,昏睡许久后醒来的少年,愣眼看着她和其他女孩如舞蹈般游动鱼尾,有人垂涎地伸了爪出去,还是她大斥着叫退了。
      “你叫什么名字,”吐了自己的避水珠给面前的人塞进嘴里,她时不时问他。
      “你们人族的游船在风浪里真是不堪一击。怎么样,我救的你,你就不说些什么吗,”她傲慢于自己在水中强大的力量,也不知怎么就留下了他性命,并双手交叉于胸前对他道。
      可白生一副好皮囊的人偏偏只会愣眼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不说感谢话就罢,还总在她靠近时狼狈后退,令她哭笑不得,久了便也生起烦来。
      “你该不会是崖上的树精吧,脑袋还像榆木的,”她将他带到水底的水晶宫住下,每当一个人孤寂乱吹海螺时,便也会见到这生活中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偶尔闷闷打趣,也偶尔枕着下巴感叹,“别人都说我吹的海螺不好听,也就只有你能听这么久了。”
      起先觉得那不过是个会吃会睡,服了避水珠后像她一样生活,可总是将她防备得远远的陆上之人,直到时间更久了,他才终于在她身边不避讳寻了鱼骨琴弹奏,白衣翩翩若仙,同她即兴的舞蹈配成一曲曲欢乐。
      少年曾朝她打手势,她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便就在礁石青苔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字。她睁大了眼看了许久,面前人亦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她终于清咳一声,有些不甘不愿道:那个,我不识字。
      久居水下的妖不识字,而少年的声带则被查出因为烫伤不能发声,所以一开始两人想要仔细交流就很困难。她平生不得不认真地揣摩别人的想法,同时找学识多些的老龟学着认字。
      少年的名字太复杂,她跟着他绘了一个下午才终于画了出来,高兴地又蹦又跳,听说了念法后便一声声地喊,木渊,木渊。如她当初歪打正着的姓氏,但很简单很好听。
      木渊当时微微愣神,片刻后,总是僵硬的面情上也浮现出了微笑,静静看着天性活泼的她欢呼雀跃。
      他伸出手拉住又蹦又跳的她,她回过头来,觉得好奇。而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站在她身前张着嘴,悄无声息地像在真的说着什么,另外一只手还做起繁杂的手势。
      她任由他拉着,一颗心狂跳如捣,直到这一日金乌落海,无垠的夜空仿佛巨大被褥,温存着人浮出水面,抬头仰望而感到宁静的欢乐,她才在他主动俯身凑近中,迷乱地看清他温雅的笑容……
      “木渊……”
      佛池边的歪脖树上突然有石子落下,正砸得白荼头顶一疼,同时睡梦也突然惊乱成碎片四分五裂。
      半朦胧的梦境中正想再唤出男子的另一个名字,睁开眼,却见正前方的小沙弥正摆着佛家手势,默默看着自己。
      “为何涉凡尘,”头顶给了她一惊的乌鸦拍拍翅膀便飞远,余下小沙弥一句肃穆的问。
      白荼愕然平复着梦与现实的落差。
      “觉得有趣,不烦闷,”脱口而出本心后,狡黠地还不忘给自己侧面减减罪责,双手合十道,“不过我这不是觉悟得自己回来了吗。”
      心里却不禁感叹,什么时候一个孩子也这么难哄,毕竟凡尘孩童随便夸赞几句,给几粒糖就能被牵着鼻子走。
      “那你定未静心听过佛法,”小沙弥见她鞠躬模样还算虔诚,也不愿狠罚,不过判决出来后还是惊得她一阵垂头丧气,“不以人形涉世便少人之欲,当在清池中以原态静养百年。”
      也就代表着,她得没日没夜听上一百年的颂经……白荼想想便不寒而栗,可为了不背更重的罚,也只能咬牙应下,末了还要任这小沙弥伸指向自己额头一点,准备化成死鱼先回水里翻几个白眼。
      一点不成,头顶再度传来几句咒语,可她依旧没等来水花包围,气氛僵凝了凝。
      正当睁开眼的白荼突然忆起什么时,便见小沙弥诧异地皱着眉头道:“你竟弃了锦鲤真身……”
      她这才尴尬笑笑,也是才想起自己那丑陋的锦鲤真身:“这个倒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可能是落在哪儿的凡水里了吧。”
      虽然凡人都认锦鲤是吉祥物,奈何她的锦鲤真身长得畸形圆肥,除了在同类中大而一无是处,青黑溜溜的丑得可以,所以自己都不大上心这□□,包括曾骗陆煦说这鱼身乃千载难得的近身祥瑞,白天缠他不够,夜里附回真身看着他,以至于偷溜出海玩时忘了这个存在,便被他当是一动不动,当真即将要被自己给丑死了。
      “佛池所养的原体不得久染凡尘……”小沙弥蓦然一声叹息,抬眼再看向她后则挥了挥手,说的是,“罢了,你速速去寻回。”
      明明只是受惩停顿的白荼却突然如释重负,确定是被允了出界机会后,赶紧重重点头应下来:“好。”

      临近入冬,位于齐国南方的兰屿却依旧温暖如春,身为别院主人的陆煦难得披了大髦出来巡视府上各处准备过冬的炉具,只是路过半环溪水的庭院时,停驻不前。
      身后是侍卫匆匆赶到的脚步声,他则任看着远处空寂的花园,问:“还没找到吗。”
      “是啊,”侍从双手拥呈拳举高,窘迫点了点头,道,“这次不仅兰屿找遍,陆上那边都问了好多家也还是没听到一点儿消息,估计是到更远处游玩去了吧。”
      凉风阵阵卷起落叶纷飞于半空,园子中的秋千藤座也跟着微微摇晃。
      陆煦再度走向长廊回程,只轻应了声:“嗯。”
      只是脑海中女子悠悠晃坐在秋千上的景象还未散去。
      “其实殿下您还是心里有白姑娘位置的吧……”跟着走上来的侍从试探地点明猜想,也跟着建议,“与其这样,还不如正式请了名分……”
      声音却在面前男子突然转身,投以肃穆目光后惶恐消失。
      “我同她,都不合适,”待陆煦再往前行,特意声明的则是这样一句。
      说给企图猜测自己的人,也定格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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