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萳辰

3、03

　　沈壹真的很不喜欢夏至。
　　她也压根没想到，夏至竟然和她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班。
　　夏至是外地人，因为父母要调到江海市工作，所以考了一中。
　　沈壹是班长，夏至是学习委员。
　　沈壹喜欢语文，夏至喜欢数学，但是沈壹的数学比夏至好，夏至的语文比数学好。
　　这让沈壹更加郁闷。
　　但她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二人破天荒地成了同桌。
　　“原来你叫沈壹。”夏至若有所思，“好听，别致。”
　　沈壹没说话，心中却哂笑一声。

　　这分明是她父母懒得取名，只是恰好有个看得过去的姓氏，才把这平淡无奇的名字添了丝光彩。

　　夏至人缘极好，女生们喜欢和她亲近，也得男生们青睐。
　　沈壹长得也好看，就是性子极其冰冷，不喜与人亲近，即使有想来交好的同学，也望而却步。
　　也有男生称她为“高冷女神”，没心没肺地追捧。
　　沈壹很烦躁，她转过头去，发现夏至和几个男女同学正在笑着讨论些什么，更烦躁了。

　　沈壹最近迷上了学校附近那家奶茶店，但是她特别拮据，一周才肯喝上一回最便宜的珍珠奶茶。
　　碰巧的是，夏至也爱喝，并且每天都来，一贯的焦糖布丁味。
　　很符合夏至的味道，清香醇甜。
　　不像她，过分单调。

　　和夏至待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仿佛之前费尽全力隐藏起来的东西，能被一眼看穿。

　　青春期的孩子们有些还是挺喜欢嚼舌根，有看不起沈壹那种孤高气性的，就开始悄悄传沈壹的家境。
　　夏至认识的人很多，想必还是知道一点的。

　　沈壹并不想博得夏至的丝毫同情，她不喜欢看到夏至那样的眼神，不想看到她心生怜悯。

　　“沈壹，你今天放学后有事吗？”
　　夏至熟悉的说话腔调再次在她耳畔响起，温软而细腻。
　　沈壹本想说，等会儿还要打工，结果又道不出口。半晌，她才说：“没空。”
　　夏至颓唐起来：“啊……沈同学……我就只有你家没去玩过了……”
　　沈壹眉毛一挑，敢情自己是最后一个？她轻嗤一声。
　　现在她们高二，文理分科，竟然还在同一个班。

　　犹豫片刻，她听见了自己寡淡的声音：“就一次。”

　　到电话亭和餐厅老板打了个招呼后，沈壹去了奶茶店。夏至跟在她后面，像只追随主人的猫。
　　沈壹破天荒地没有点珍珠奶茶，而是选择了焦糖布丁。然后，她就听见了夏至暗含惊喜的声音：“原来你也喜欢这个……”
　　沈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笑了笑，然后又逼着自己压下唇角。

　　杏子胡同外围照常是女人们的吆喝声，有叫着卖炒饼的，又有喊着卖凉粉的，汇集江海市所有的特色小吃。
　　家境优越的夏至显然很少来这种地方，双眼都在放光。
　　沈壹低下脑袋，心想这个地方油烟味重，格外呛鼻，还吵吵嚷嚷的，如此令人生厌，夏至居然还会喜欢。

　　“沈壹，我们是不是在那里遇见的？”
　　夏至忽然叫了一声。

　　沈壹驻足，顺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冗长的巷子，沥青石板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反光，一直延伸到深处。
　　清风习习，把两旁的柳枝吹得摇晃起来，沙沙作响。

　　对一切都见怪不怪的沈壹竟然觉得这一幕很恬静很和谐，这是种安静的热闹，与自己本该相隔很远的热闹，而这热闹，本不该属于她。

　　夏至长长的睫毛上下晃动：“沈壹。”
　　沈壹转头：“怎么？”
　　“沈壹沈壹——”
　　“……”
　　“沈壹沈壹沈壹！”
　　“沈壹你别走啊……我不念了不念了！”

　　夏至和别的女同学玩得好，总会手挽手，但是唯独对沈壹没有肢体接触。
　　发现了这一点的沈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即使她不怎么喜欢肢体接触，也觉得夏至这样太生疏了，会被那些讨厌自己的人传自己和夏至关系不好。
　　可是，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她别扭着，最后还是选择了伸出手，晃荡几下。
　　夏至不解，盯着她俏丽的侧脸。
　　沈壹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立刻把手抽回来。
　　哪知夏至愣了半刻，随后便轻轻地笑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拘谨地拉住她
　　的衣角：“沈壹……”

　　“沈壹，你可不可以牵牵我？”

　　临近傍晚，是杏子胡同最热闹的时刻。
　　女孩手掌的肌肤很细腻，温度自手心传达到心里，泛起层层暖意。
　　沈壹没觉得不舒服，心里暗暗地想，这就是女孩子吗？
　　很柔软，软到能磨平她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