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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隐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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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如此模样,顾准反倒淡定了下来。
看着还在纠结他是不是守身如玉仔细斟酌措辞的闵回春,他为了防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率先开口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我倒不是不可以出手,届时,只怕闵姑娘不好意思坐壁上观。”
低低哑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顾准这话叫闵回春心中大喜,登时将前面那点旖旎心思抛到脑后。
原本她只想跟顾准买个乖讨个好,撺掇他去对付□□,那□□有了掣肘便不能随意施展拳脚,中正堂、郝记、乃至各地的药商医馆、苦疾的百姓都会从中受益。
但眼下顾准话里的意思不仅答应要出手给□□使绊子,还要将她拉上?
不管他是不乐意她坐收渔翁之利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才拉上自己,她都乐意之至。
她本就身在水里,无所谓再湿了鞋子,与其战战兢兢,踽踽独行,不如背靠大树安身立命,靠不靠得住另说。
顾准肯定不是棵歪脖子树。
“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顾三爷尽管吩咐,小人一定为您鞍前马后,您让我撵鸡,我绝不追狗!”
这话说得太狗腿了,她自己都脸红,说完之后立即抿紧了唇。
顾准听了这油嘴滑舌的话也觉得好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话是汪子初卖给茶楼说书先生讲书稿里的经典句子。
他微偏着头,淡淡的打量一眼闵回春,一声轻笑,嗓子沙沙的,像是风过竹林,“你能为我做什么?”
这姿态忒伤人,闵回春气闷,脱口而出,“治病算不算?”
她受不得别人看低了自己,可说出来就后悔了,揭人不揭短,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其实从第一次闻到顾准身上那似有似无的血腥之气时,她就知道不是什么杀人饮血,而是顾准这人,生有隐疾。
果然顾准面色不虞,她急忙补救,“顾三爷,这病固然严重,但是不是先天就有的,搁别人不能治,在我这里虽然麻烦了些,用心养上两年也能大好。”
顾准早就恢复了之前淡淡的神色,像是早就知道这病可治一样,并无惊讶的神色,只风淡云轻的问她。
“你说这是病,不是毒?”
想来顾准是在考自己,她敢肯定这一定是病,思索了片刻才回。
“这病看起来像毒,实则不然,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自少阴起病,遇上了医术不精的庸医经过一系列误治,病情迁延,不减反重,没个三五年的时间成不了这样。”
顾准有些意外,她竟讲得丝毫不差。
“你医术倒是高明。”看着小姑娘跃跃欲试的样子,半真半假道,“如果哪天,我改了主意,会去找你治的。”
*
顾宅,正厅。
郝云峰眉头紧皱,从这边走到那边,不时摔一下袖子,又一次踱到与后面隔断的屏风处,假意调了个头,身形一晃就要穿过人高马大的护院溜到后院去。
“横起哥——”
听见声音郝云峰登时住了脚,人高马大的护院也收了手。正厅外一个青绿色的身影正疾步往这里跑,便跑边大声喊他。
他连忙抬腿大步去迎她。
“回春,你有没有事?”
“没事。”
郝云峰握着她的肩膀,从头看到脚,失魂落魄的喊她,见她身上没有被施虐的痕迹,心思才定了定,将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抱进怀里。
闵回春怕他担心极了得了顾准给的准话后,立刻忙不迭的一路跑过来,见郝云峰如此模样,也顾不得擦额头鼻尖的细汗,就着他环抱自己的姿势,抬了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我没事,事情很顺利,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
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顾宅虽然在南山脚下,但距离泗水县城比南山书院要近的多,顾准没有回书院,两个人在城门关闭之前回了城。
郝云峰嘴上不说,实则心里担忧着家里的情况,闵回春体谅他,主动开口说青竹一会儿来接她,郝云峰也没去送她,两个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月近中天,街上没什么人,树木的影子黑黢黢的,闵回春心里打鼓一样,毛毛的。
没走几步,就看见身后有一个长长的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一个不留意,她还会踩到那影子的胸膛。
她不回头,愈发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这么走了一条胡同,那后面的影子终于忍不住了,气急败坏的大喊,“师姐,你跑什么跑,我这条小命都要给你折进去了。”
“青……竹,你怎么在这里?”
青竹对她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指自己的头,闵回春不解的走过去,那不大的头顶上满满当当的扎着银针,跟个刺猬一样。
连忙手脚麻利的给他起了针。
“还不是因为你夜不归宿,我怕你有危险才出来等你一块儿回去,谁知一不留神你就从我旁边过去了,等我再追你,你撒了欢跟个兔子似的往前跑,我这一头银针哪里追的上你。”
她气结,作势要拍他,“你不会喊我吗?”
他往一旁躲,“师父说,不能说话,耗了气就不管用了。”
“好端端的扎的什么针……”
“还不是那个今夏,今晚见你不在,下了药坑我们,我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闵回春心里一慌,“我爹呢?”
青竹兴奋,“师父早有防备,一眼识破了她的诡计,顺便来了个将计就计。”
*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正堂。
事情的经过闵回春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今夏是□□的人,她因为识破了□□的秘密,被他派人折磨成花柳病,事后又拿她的相好做要挟,命她来中正堂将花柳病染给闵中正以折辱闵中正,又编出那套顾三爷招园艺婢子的说辞将祸水东引,让中正堂自不量力的与顾准为敌。
原以为只是挑拨离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龌龊歹毒的手段。
闵回春心有余悸。
“爹,你没事吧。”
闵中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想他这把年纪了,还被一个比自己女儿都小的姑娘下药,虽然没有喝下去多少,但此刻见着女儿也觉得脸上无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该问的都问出来了,明日送去县衙吧。”
要是搁在从前,闵回春或许还担心武卯酉会袒护□□,倒打一耙,但现在她跟顾准已经是一条线上蹦哒的蚂蚱了,看武卯酉平时对顾准明明惧怕,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顾准肯定吃不了亏。
“证据都留好,所谓抓奸成双,捉贼捉赃,明日杀他个片甲不留。”
闵回春看着被绳子绑在地上的今夏,不知道闵中正用的什么法子,她至今昏睡不醒 。
也是个可怜人,跟着□□那么一个变态的主子,被指着野男人随意凌辱,又为了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做伤天害理的事……
可怜,也可恨。
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太过苛刻,除了逆来顺受,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站成一颗树,沐风栉雨,自成脊梁,撑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住自己,也别学那攀缘的凌霄花,失去了倚仗就匍匐在地,奴颜婢膝。
闵回春叹口气,抱着一床被子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盖上去。
她向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