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癸卯

11、第十一章 断案

　　第二天，闵回春就将今夏带到了县衙门口，泗水县城总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还未升堂，围观的百姓已经将衙门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要知道，上次击鼓鸣冤还是往子初汪县令在的时候，两个老媪为了一只乌骨鸡大打出手，汪县令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上午。

　　最后场面进入白热化，胖老媪掐腰，“你说是你的，那你叫它一声，它承认了我也就认了。”

　　众人撇嘴，它要是能承认，它就不是鸡了。

　　瘦老媪气结，“你……你胡搅蛮缠。”

　　汪县令发话了，“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小鸡仔也不好开口，不如这样，本官命府衙的厨子将它煮了，一人一半如何，现在下锅还能赶上晌午饭。”

　　瘦老媪连忙阻止，“不可不可，这鸡是我从小鸡苗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前月好不容易才开始下蛋。”

　　胖老媪倒是一副大人英明的样子。

　　这时候，有人从两个老媪截然不同的态度看出了门道，絮絮低语解释，“汪大人好主意，跟鸡有感情舍不得它死还要分别人一半的自然是鸡的主人，恨不得白捡一半鸡肉的定然是冒认这鸡的人。”

　　众人听了纷纷赞叹，不愧是京里来得探花郎，果真就是不一般。

　　英明的汪县令大手一挥，“将鸡送去后衙厨房炖了。”

　　众人一脸懵，衙役刚把鸡抱起来，汪县令又出口叫停，看着堂下的胖老媪，温言问，“老大娘，这鸡您喜欢哪种做法？”

　　胖老媪不明所以，下意识回答，“听凭大人做主。”

　　“那就清炖吧。”

　　他对抱着鸡的衙役挥挥手。

　　瘦老媪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众人也是忿忿，明明都真相大白了，怎地断得这般糊涂，这京里来得探花郎不过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糊涂官汪大人惊堂木一拍，“你孵了鸡仔，却对它不闻不问，赶它上别人家里打秋风，有生之情却无养之恩。本官判你们一人一半，你可不服？”

　　瘦老媪吓得闭紧了嘴巴，坐在地上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上任县令汪子初断案如神，不知如今这位武卯酉断案是何模样，看他给□□开后门的行径，可不是什么清廉正直的好官儿。

　　众人空等了半天，这堂没升起来，武卯酉自然也没有出现，只派师爷从后衙压出来了一个黝黑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哭啼的女人，正是那日在顾宅后院里的那一男一女，直接定了三人蔑视礼法，私相授受，意图通过传播花柳病为祸乡里的罪名。

　　众人一惊，纷纷请求严惩三人，武卯酉顺应民意，执火刑，安民心。

　　也有人认出他们分别是顾宅里的下人和苏记掌柜身边的侍婢，但只当自己看错了，聪明的选择不言语。

　　*

　　苏记，起阳斋。

　　武卯酉抖着胡子大发雷霆，指着□□你了半天说不出过分的话来，只能重重的跺脚。

　　“你做什么招惹那姓顾的。”

　　“你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弃子，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废人而已。”□□对镜描眉，闲闲道，“他除了丢给你两个腌臜下人，可有说别的话。”

　　“那倒是没有，他本人并没来，只派了身边那个平安将人捆了送过来，说奴才背主，让我自己看着办。”武卯酉扶着虚胖的身子慢慢挪到榻上，额上虚汗擦了又冒。

　　“那男人是个软骨头不审自招，闵家那姑娘又在前面击鼓鸣冤，这前前后后一联系，我知道是你的手笔，当即就给他们定了罪，免得他们疯狗乱咬人。”

　　□□伸舌扫过嫣红的薄唇，打开梳妆台下的格子拿出一个红木盒子，亲手把它放到了武卯酉身边的几案上。

　　“小小心意，请武大人笑纳。”

　　武卯酉爱不释手的摸着装了真金白银的木盒子，绿豆大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风情万种的□□。

　　“苏掌柜生得一副相貌，这身段比花楼里的花魁娘子也毫不逊色。”

　　色咪咪的眼神看得□□一阵恶心，他不得不垂下眼帘挡住满眼的厌恶，眼下还用得着他，等他没了利用价值，他定亲手宰了这敢肖想他的老家伙。

　　“不过是一副皮相，若说好相貌，大人可见过今日在县衙击鼓鸣冤的那位姑娘？”

　　武卯酉回忆了下那姑娘的模样，十八九岁，美得纤尘不染，泼辣起来跟只伸爪子的野猫儿似的，心里顿时痒痒的，只能摇头叹息。

　　“闵中正的姑娘啊，好是好，奈何她有个救死扶伤、颇有声望的爹，入秋的药王评比我还要指望他呢，你以后也别再招惹他。”

　　“大人敬他，他未必肯把大人放在眼里，那人不识抬举的很，我几次示好，他都不曾给个好脸色，听说他与郝记走得极近。”

　　□□纤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敲着武卯酉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武卯酉看得口干舌燥，咕哝道，“你说该如何做？”

　　*

　　他昨日听闵回春说了顾三爷的病，今日一早便去南山寻那闲云野鹤的绝壁采药人讨药去了。闵回春跟青竹回去的时候闵中正还没回家，

　　商铺药栈里的药大部分是药农批量种植出来的，还有少量的是从山民手里收来的野生药材，都是普通的常规药材，治寻常的杂病顽疾药效不错，但对顾三爷的病却没什么效果。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那闲云野鹤的绝壁采药人手里才能寻到救治顾三爷的奇花异草 。

　　悬崖绝壁险峻，毒虫猛兽时常出没，闵回春担心他的安危，叫上青竹出城去迎他，两个人刚走到主街上，便见闵中正两手空空、一脸郁色自对面而来，一看就是无功而返，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爹，那绝壁采药人闲云野鹤惯了，若顾三爷与他有缘，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闵中正好似没听见，只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扯扯闵中正的袖子，“爹，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闵中正回神，将身上的布袋交给青竹，“先回家再说。”

　　一路上，闵回春和青竹你一言我一语，将衙门的事说给闵中正听，对于最后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已经溃脓的伤口，不管用什么药，都有发作的风险，只有剜去腐肉才可以一劳永逸。

　　*

　　明日便是五月十五，青竹得了闵中正的允早早便回了家与家人团聚，家里只剩下父女两人，一整天兵荒马乱折腾下来，都没心思下厨，索性决定出去吃。

　　“爹爹想吃什么，我来请客。”

　　“去萃香楼吧，前几天他家掌勺来找我看病，说新出了一道八宝鸭，听起来还不错。”

　　“爹，我看你又想偷师学艺了吧。”

　　被一语揭穿，闵中正面不改色。

　　萃香楼是泗水县最好的酒楼，距离中正堂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正直饭点，酒楼宾客满座，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小二的引导下寻到一处位置。

　　闵中正是这儿的常客，小儿热络的招呼他，“闵大夫，掌勺师傅这几天正念叨您呢，今儿总算把两位盼来了，先给二位上份新出的八宝鸭？”

　　闵回春紧抿着唇忍笑，连掌勺师傅同这小二都知道爹的嗜好，人家知道他只是自娱自乐、不会跟萃香楼抢生意，有时还会指点他一二。

　　“嗯，再来份凉拌茼蒿，一份麻婆豆腐，两碗米饭。”

　　“得嘞，您稍等。”

　　很快，闵中正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八宝鸭，带骨鸭开背，填入配料，扣在罩子里，上面用琉璃纸封口，那纸封在烛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罩下鸭形丰腴饱满，原汁突出，上面浇着用蒸鸭原卤调制的虾仁和青豆，揭开罩子，满堂皆香。

　　闵回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正要抬手取筷，便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郝云峰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云起见过闵叔、回春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