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童贞》南卑丞

5、脚印

　　顾雨盼看着自己的丈夫同那个年轻的队长讲述自己发现的脚印，一瞬间有些寒冷。就像难以计数的蚂蚁在自己的血管处咬了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小孔，四处漏风。
　　可是，他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她问自己。
　　法锦司是个勤勤恳恳的人民教师，过着七点进校六点下班的生活，也就注定了他是个领导喜欢的教师，经常被派去外面学习。

　　“我想来外面找找女儿有没有留下什么，就看到了这些脚印。”
　　秦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排布有序的脚印。很小的一对，顺着手电筒的灯光，一直延续到了尽头——一片村里人自己栽种的树林。
　　高大密布，风只能把自己分成几缕来穿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再丝溜溜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带着阴冷的血腥气。
　　脚印排布的过于整齐，也不过是从这片池塘到了树林的一小段距离，仅仅是十对脚印。
　　秦邮拧起眉毛，太整齐了。
　　还没等他理出个什么东西，就看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他忙往旁边一闪。却见那黑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个瘦小的女人。
　　又老又丑，眼皮可怜地耷拉在眼珠上，眉毛稀疏且淡，一颗巨大的黑痣为这张丑陋的面貌更添几分反胃。女人咧着嘴，没几颗牙，甚至还能看到牙床上的菜叶和污渍。
　　秦邮别开头，不愿多看。也没几个人想去看那个女人，纷纷嫌恶地退后一步。
　　“我滴乖女啊！你怎么就没得了啊！亲娘要怎么活啊！”女人像是在哭丧，声调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哑，而是古怪的唱歌调子，尾音拖得极长还拐了个弯。
　　“这是您女儿的脚印？”秦邮顶着头皮问道。女人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停下了让人头痛欲裂的腔调，转了个方向面对他哭:“是的咧啊！我的亲女儿啊！我给她买的一双新鞋啊！花了我五十多块啊！”
　　“秦队，您看。”秦邮被人扯了一下，有些不耐烦。“这个脚印怎么看都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可是，你不觉得陷得太深了吗？”
　　秦邮像被人当头一棒，瞬间清醒。对啊！
　　他蹲下身细细查看。
　　土地有点湿软...
　　“但这个起码有五厘米深的脚印，嗤，哪个小孩能够做到？”蒋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黎成他带人来了，我把事给他了。”秦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法锦司勾了勾唇，显然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并不好笑，况且他也笑不太出来。顾雨盼看了自己的丈夫，有点害怕地碰了碰他:“老公...？”他扭头，用眼神安抚了下她。
　　“刚刚那具女尸没有鞋子。”秦邮缓缓开口，冷漠地扫了眼不知何时不再哭泣的女人，“我怀疑，有人拿了她的鞋子。”女人听了他的话，又开始痛哭。秦邮拧眉，他可不相信女人是清白的。女人抽抽噎噎地开始和秦邮解释。

　　刘钰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出来，只是看到门口等着她的女人，有点难堪。女人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干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刘钰啊，这是谁啊？你妈妈吗？哈哈哈！”刘钰一直盯着女人，女人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微微低了头。一个矮矮胖胖的男生打断了这一古怪的画面。刘钰扭过头，毫无感情地开口:“不好意思，这是我妈妈。你有什么事？”男生一直很不喜欢这个高傲的小女生，可是他基本在学校抓不到嘲笑刘钰的把柄，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了——
　　刘钰的妈妈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黑的几乎要和泥土融为一体，卑微到土里。
　　男生放肆地嘲笑着，刘钰嫌恶地看了眼男生，倒是转头走了。

　　“你确定这就是你女儿的？”秦邮还是开口，女人的声音噶的一下止住了。“我确定，确定！”女人神情激动。秦邮还没说什么，一道清脆的女童声尖利地出现——
　　“我的妈妈，您确定是我吗？”
　　女人抖得如筛子，浑身无力，下一秒就要软成一滩水。
　　是刘钰。
　　女孩噙着笑，背着书包，手背在后面，穿着条黑裙子，在微风下起舞。刘钰蹦跳着过来，炫耀似的给女人看:“妈妈，鞋子！”她咯咯地笑着，“好看吗？”
　　她没去欣赏女人的恐惧，而是笑嘻嘻地扭过头，拉过秦邮的手:“哥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呀。”秦邮蹙眉，女孩手劲大的很。
　　刘钰牵着他走到了脚印的尽头，蒋聿和张海宁本想擅作主张地跟了过来，刘钰制止了他们:“不行。”
　　“为什么？”
　　“没有这个哥哥好看。”
　　蒋聿放佛吃了屎，张海宁笑容僵硬。两人并不是很丑，都属于清俊，实在比不过秦邮。

　　“你看啊。”
　　第十双脚印的后面竟然是个爱心，两个脚印踩出来的。
　　刘钰蹲下来，也不顾脏不脏，伸手刨了起来。秦邮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整什么幺蛾子。
　　“帮我啊！”女孩子的声音陡然撕心裂肺。
　　秦邮冷漠地看了眼女孩，她面目可憎，一双眼睛瞪的将脱出眼眶。
　　不一会，两人挖出了一具白骨。
　　女孩笑嘻嘻地问他:“你知道这是谁的吗？”她也没有要等秦邮回答的意思:“我的呀！”
　　秦邮蓦地被惊出一身冷汗，他眨了眨眼，女孩确实不见了，一条黑裙子孤零零地立着，黑色的长发飘着，那对即将要脱出眼眶的眼珠是真的掉了出来，有点可怜地悬在空气中。
　　而后面的警队，全都被魇住了似的一个个跟呆鹅一样站着，只有一个例外，那个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速度极快地冲过来想要毁灭证据。秦邮还没来得及反应，猛的被她推到在地，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根食指粗的钉子，秦邮被她按住左脚，钉子就从他的脚骨穿过，钉在泥土中。
　　女人力气太大了。
　　秦邮目眦欲裂，十指插进泥土。
　　那团头发不满地嚎了一声，瞬间暴涨到一米，包住了女人。没一会，空气中弥漫着臭味。
　　同时的，警队的人骤然清醒，纷纷跑过来。
　　秦邮疼的蜷起身子，蒋聿赶忙扶起他，他哆哆嗦嗦地命令道:“拔出来帮我！”
　　秦邮见他们踌躇，挣脱了蒋聿的手，自己拔了出来。
　　钉子带出来些许骨髓，摩擦而过发出古怪的声响。
　　秦邮也是人，疼的满地打滚。黑发黏满了泥土，白皙的脸上也沾了土，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翻滚了几圈，秦邮没了力气，蒋聿使了个眼色，和张海宁架着他走了。
　　没了主心骨，警队一群人只好围了现场，拍了几张照便打算走了。

　　秦邮不甘地扣紧蒋聿的肉，逞强吩咐道:“让黎哥来化验！再给我留几人！你们给我散了！王淳，把他们带走！”
　　村民们被迫看了件超出科学的事件，个个脸色苍白，巴不得自己是个鹌鹑。听到秦邮的话，一个个跑了。他们倒是忘了，是谁甘愿来的。

　　“所以，这个是不是灵异事件。”
　　蒋聿点了根烟，缓缓朝着窗外吐出烟圈。
　　“不算吧。”秦邮冷笑，“你们这群蠢蛋。”秦邮翘着腿，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群委屈巴巴的人，恨恨地骂着。
　　“你自己陷得比我们还深...”蒋聿灭了眼，委屈地说道，“我们好歹只是站着不动，那你呢？”
　　秦邮面色一瞬间扭曲了一下，摘了眼镜扔到蒋聿身上。蒋聿赶忙接住。
　　这副眼镜也是身经百战，刚刚被秦邮压着滚了一圈到也没坏。
　　张海宁噗嗤一声笑了，给凝重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尴尬。
　　“滚滚滚！”
　　秦邮挥手。一堆人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

　　超自然事件？
　　秦邮点着桌子，托着腮思考着。
　　蒋聿靠在墙上，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看什么？”
　　“你手指甲里有泥土。”
　　秦邮嚯地起身:“你一会给我把化验单子送到我的房间，然后你和张宁海，张宁海是吧？你们两个给我在这块板子上，把线索理清了，我去洗澡了。”
　　“我叫张海宁...”
　　秦邮走的有点瘸，闻言顿了一下:“差不多。”
　　直到秦邮的身影看不见了，两人看了眼对方，哈哈大笑。
　　“这瘸子走路的时候，像不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企鹅！”
　　“...不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快笑死了！你笑吧...没事...瘸子走了。”
　　秦邮折回身拿眼镜，就听见了背对着门地蒋聿放肆的笑声。于是他就靠着门框，面色阴郁地盯着蒋聿。
　　在张海宁的沉默中，蒋聿僵住了。
　　张海宁:蒋法医，秦队在你后面。
　　蒋聿:！！！！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海宁:就在你说他像企鹅的时候...
　　蒋聿: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海宁:我倒想。
　　“哼，不错嘛蒋聿。我最近对你太好了？”秦邮冷着脸，掏出手机:“喂，黎哥？蒋聿最近皮厚，你懂我的意思吧？”
　　几句话，宣判了蒋聿的死亡。

　　秦邮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浊气。
　　他靠着女孩最近，总觉得那不是什么超出自然的事，多半是有人在借此唬他们，想让警方就此停手。
　　如果尸骨确实是刘钰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呢？可是出现的悬浮眼珠是怎么回事？那么该如何解释女孩的身体骤然消失？如果有人假扮了刘钰，那他怎么能在瞬间，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了？
　　估计要等到黎哥的化验结果了。他闭上眼。

　　黎成效率极高，在秦邮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一个电话过来，秦邮像濒死的鱼还得蹦哒几下一样蹦了起来，头痛欲裂，他接起电话:“什么事黎哥？”
　　“是刘钰的。”
　　秦邮的睡意瞬间消散。
　　“还有，空气里有股迷药的味。不是普通的，我们还在化验，要等会。”
　　到底是谁！秦邮愤恨地捏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