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55、小六哥哥 此生 永别了

　　转眼即到了大婚之日，家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满活了好几日，白日里吵吵闹闹的院子到了晚上终于人去楼空安静下来。
　　那一夜，秋雨连绵下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如同上天都为这对苦命鸳鸯自从劳燕分飞而感伤；那一夜，如同被人捅破了一个窟窿，天河之水滚滚而下，势要淹没这暗无天日的大地；那一夜，天寒地冻，凄寒彻骨，好似十八层无间地狱，怨魂淙淙。
　　那一夜，蓉丫头撇开家人孩子跑来陪她度过这一段人生结束，另一段人生开始的一夜。
　　那一夜，大莲经过连日来的失语后终于敞开心扉与蓉丫头开怀畅聊到深夜，从她们自幼相识的点点滴滴以及成长中发生的种种趣事，再到她们各自有了心上人，再各自成家。
　　二人哭了笑，笑了哭，将自己开心的，不开心通通都说了出来，大莲也将自己内心想要对佟小六说的话通通说了出来，那些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爱深切得让人羞于启齿，却能在一个合适的契机下完美的表达出来，包括那个来过却不曾得见的孩子，说出来以后，心里不再沉甸甸的，到好似解脱了一般。
　　“蓉儿，原来有孩子是一件那么奇妙的事啊！”大莲回忆着那个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情景，刚刚得知的时候她如同飞在云端一般，一切都来得那么不切实际。
　　“是啊！你说人怎么就那么伟大呢！肚子里居然能装得下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小的人儿……我到现在每每想起还都觉得不真切呢，总觉得那孩子不是我生的，”蓉丫头害羞的笑了起来，“若不是疼得那么记忆深刻，或许真的没办法将他当真。”
　　“你的疼痛换来两条生命，那是喜悦的，是值得的，而我的疼痛，换来的却是我孩子的一条命，以及与心爱之人自此形同陌路，可偏偏造成这一切又是那个生了我却不爱我的人，蓉儿，你如何能理解我承受的这种痛？”
　　“莲儿，我……对，我确实不能感同身受的你的痛，但我能理解你的痛，在茫茫人海中，咱们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可爱上一个人却非常之难，若是遇到了，总希望排出万难，用尽各种办法也要在一起，
　　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与小山在一起吃尽了各种苦头，用尽了各种办法。
　　或许，我爹娘还是没有什么追求吧，虽然刚开始嫌弃他只是一个青年小农民，可后来还是拗不过我同意了我们。”
　　大莲与蓉丫头相视一眼笑了起来，真真是不同人亦不同命啊！
　　这一夜，两人相聊甚欢，这一夜，她们将自己内心所有的话都掏了出来，包括对爱人想要说的话。
　　眼见着就该到五更天，蓉丫头终于抵不住那抹困意在大莲的床上睡着了。
　　大莲趴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有时候，她多羡慕蓉丫头啊，他爹娘虽然重男轻女，却还是就有一个小犄角旮旯喜欢她的，所以她才能争取成功，换来小山一辈子的疼爱。
　　“蓉儿，”大莲轻声呼唤。
　　蓉丫头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嗯。”
　　大莲轻挑眼帘，“你帮我告诉黎诺，他不是想娶我为妻吗？那我就成全他，从今往后我便誓死追随他，他在哪，我就在哪，若是他与别的女人偷欢时感觉身边有人，叫他不要害怕，那一定是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嗯，知道了。”蓉丫头真的是太困了，就连她脑子里闪过的那句“为什么你不自己跟他说”都懒得再费口舌问出来就又睡着了，这一次，不再有人打扰她的睡梦了。
　　大莲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挂起的两件嫁衣，一件白得晃眼，看了让人总是心里不舒服，另一件红得耀眼，照得满屋子的喜庆之色。
　　那是她央求母亲为她买来的嫁衣，她说成亲哪有不戴红的，虽然她穿不了，可还是想着自己成婚之日能有一件红色的嫁衣，哪怕是瞧着也无遗憾了。
　　收回视线，看着镜中清瘦的自己，大莲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决，拿起桌案上母亲为她置办好一应俱全的胭脂水粉给自己化了个美美的妆，粉嫩欲滴的粉唇朝镜中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起身换上那件红色的嫁衣，看着镜中那个美艳无比的新嫁娘，她笑魇如花得像另一个人，另一个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人。
　　小六哥哥，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穿上嫁衣的样子，好看吗？
　　小六哥哥，这是我今生唯一一次为你穿上嫁衣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啊！
　　小六哥哥，我知道，这辈子你再也看不到我为你穿嫁衣的样子。
　　小六哥哥，我也再看不到你一身喜服的样子，再看不到你在台上唱曲的样子。
　　小六哥哥，我再也听不到你对我说你爱我，我也再不能亲口对你说我爱你。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人儿很久很久，大莲终是依依不舍的转身从衣橱里找出一件新做的衣裳换上，小六哥哥说她穿水青色的衣裳好看，这个秋天，她便多做了两身水青色的衣裳，没成想还没来得及穿就要永压箱底。
　　换上衣裳，她又是那个不沾尘世
　　，清纯典雅的大莲，站在镜子前将头发捋了又捋，直到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才停下来，看了看床上的蓉丫头：
　　蓉儿，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陪我走过最美的年华，若有来世，我还想与你做好朋友，此生，永别了！
　　轻轻关上房门，深秋的寒意袭来，吹乱了她梳理好的长发，经过一夜倾盆大雨的冲刷，院子里原本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变得狼狈不堪，好像山匪下山打劫过一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此情此景，不正和她的心意吗，她感谢上苍，连他都觉得这场婚礼不应该存在，所以，这场大雨的降临以示天意。
　　永别了，这个她生长了十六年的小院子；永别了，门口那棵陪她长大的大柳树；永别了，那棵她每年都会收集一些桃花做羹汤，做糕点的桃花树；永别了，那两个十六年来终于有一夜在家陪她的父母双亲。
　　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再多的留恋，留下，只有更多的折磨与痛苦，留下，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不再让她留恋这个世界。
　　打开院子的大门，迈出最后一道门槛，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她还是毅然决绝的迈了出去，最后一次关上这道熟悉的大门，缓缓朝清水河边走去。
　　昨夜一场大雨过后，清水河河水暴涨，浑浊的河水滚滚流过，湍急得如同一张巨盆大口等待着食物的到来，平日里若是瞧见了，总是心惊胆寒的小心翼翼走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其中当做大餐。
　　站在清水河边，她的目光痴痴的看向佟小六家所在的方向，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丝让她不舍的，那就只有他了。
　　小六哥哥，对不起，大莲妹妹我先走了，本就是我先招惹的你，若不是我，你兴许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最有名的角儿，更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这一辈子，终是我对不起你。
　　多想为你穿上最美的嫁衣，多想看你一身红装引我进门，可今生，就到此吧，也只能到此了……
　　人家说，女儿家穿上嫁衣是最美的，可我却不想，因为听说一身红衣，死后会变成厉鬼，小六哥哥，我不想变成厉鬼，更不想亵渎了嫁衣的美好，我就想干干净净的，带着对你的爱离开，奈何桥畔，我不饮孟婆汤，不过奈何桥，只在桥畔等你一世。
　　小六哥哥，谢谢你走进我的生活，为我平淡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有来世，我只愿做最美好的一个姑娘，然后嫁给最温情的你，过着最幸福的生活。
　　当最后一滴泪珠滑落的时候，一袭轻飘飘的身影像一根羽毛一样缓缓飘落，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小六哥哥，此生，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