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17、故事里的事

　　“小六哥哥莫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大莲以为佟小六在意自己有事隐瞒他，心中很是为难，她想告诉他，可是她又害怕被他知道自己是那样一个人会嫌弃自己，以后就不再与她往来了。
　　“好了，我没有生气，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隐私，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也不刨根问底，我尊重你的决定。”佟小六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得温和，天然无公害。
　　下山的路果然要比上山好走，就像有人在后面推着一样，轻巧得人都快要飞起来。
　　大莲跟在佟小六的身后表情凝重，对任何人她都可以有意隐瞒，只是对于佟小六她做不到，隐瞒于他会让她觉得自己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会害怕佟小六把她想坏了。
　　可是，那确实是她人生的一大污点，虽然这个时代那件事太过平常不过，满大街随手一抓都有可能做过或者正做着那件事，可是，面对她心爱的男子，她会自卑，她会害怕。
　　就像：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敢跟佟小六说自己的家世，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敢问佟小六是否有心仪的姑娘，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敢告诉母亲她有了心爱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深深爱过的心，纵然是最终还要失去，她也想，至少该是见面还能打招呼的
　　，他还是会对她微笑，还是会跟他说“大莲妹妹”。
　　“怎么啦？闷闷不乐的。”佟小六听闻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以为大莲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到的就是大莲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觉得最近的大莲开始喜怒无常，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笑得天真无邪。
　　“怎么啦？跟我在一起让你这样不开心吗？”大莲没有说话，佟小六继续追问，如果真是这样，他以后定然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她如此纠结与痛苦。
　　“不是的。”这一次，大莲立刻摇着头否决，
　　“能同小六哥哥一起是我最开心的事，只是我……”后面声音很小，小到将将够佟小六听见，“是我自己的原因。”
　　“莲儿，你到底怎么了？我希望我能给你带来的只有开心，快乐，更甚者是幸福，我不希望因为我给你造成痛苦，你明白吗？”
　　看着佟小六真诚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大莲敲击了一路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她终是做不到隐瞒他，欺骗他，她想清清白白，真真切切的同他往来，她想心无旁骛，高高兴兴的和他在一起。
　　“小六哥哥，如果接下来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不适应，如果你不想听，你可以随时打断，如果你想离开，也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怪你的。”大莲事先给他扎上一针，好叫他有一点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后面的话吓到。
　　“好，你说。”他嘴上答应她，心里却无比坚定，无论是什么事，他都会听到最后，至于处理结果，他现在不敢打包票的下结论，只能听完再说。
　　“小六哥哥，”大莲轻唤一声，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准备豁出去了，“你听说我家是开大烟馆的吗？”
　　佟小六点点头，“我知道，每个地方都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虽然有失人道，可也见怪不怪。”
　　“其实……”大莲低着头，目光落在行走的脚底，时而有意踩着某一片落叶走过，时而一脚踢开踩下去会硌脚的石子，佟小六负手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静静的听她诉说往事。
　　“其实，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娘就染上烟瘾，十月怀胎，一日也未间断，因此，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烟瘾。
　　自我记事起，每日里我也需要吸食大烟来缓解烟瘾带来的痛苦。
　　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除了大烟，我真的好孤独，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甚至于他们还会欺负我，用石头砸我，骂我父母是大烟鬼，说我是小烟鬼。
　　”
　　大莲不敢回头看佟小六的神情，她害怕会看到他嫌恶的眼神，也害怕看到他恐惧的眼神。，她只能觉察到他依旧跟在她的身后，依旧默不作声，哪怕是一声异样的叹息。
　　“我已经记不清那一年我几岁了，只记得那一年我依旧还很小，小到连猎人留下的陷阱我也觉得好高好高。
　　平日里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可那一日他们突然一反常态说要带我一起玩，我很高兴的就答应下来，
　　我以为他们不再排斥我，愿意把我当做他们的一份子，他们说，山里面长了好多的果子可好吃了，他们已经吃过好多次，既然我已经是他们的朋友，好东西自然该同我分享，
　　我不疑有他跟着他们一起欢欢喜喜的爬上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我感到很累很累，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想往前去了，我想回家，可就在此时，我感觉到脚下一空，身子重重落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疼痛感传来。
　　我被他们设计陷害掉进猎人捕猎的坑洞里，他们就这样围成一圈在洞口朝着我得意的笑。
　　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哭着让他们拉我上去，可我哭得越凶，他们笑得越开心，最后他们丢下我就下山去了。
　　我在洞里哭了很久，直到天色迟暮，我害怕极了，我拼命的想要往外爬，可任凭我怎样努力，短短的胳膊也只能抓住一点点的东西，距离洞口还有好远好远的距离。
　　天色渐渐暗下来，洞里已是一片漆黑，许是哭累了，不知不觉中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当太阳光照射进洞里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活着，只是身体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爬满了我的周身，啃食着我的骨血。
　　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中，我在洞里足足待了三天，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我以为我注定是要死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死得痛快一点。
　　奄奄一息中，我听到洞口传来嘤嘤的孩提声，努力睁开一条细缝，我看到两个同年岁的孩子站在洞口往下看，他们在讨论我到底死没死，在看到我还有一点动静，那姑娘立刻对那男孩说我还活着，让他赶紧下山叫人。
　　后来，我不知道是谁救了我，我只知道我活下来了，救我的人亦是害我之人，可我还是感激他们，若不是他们良心尚存，及时赶到，也许我就不会活到今天。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把他们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
　　最庆幸的是，经过那次折磨，我的烟瘾再没有犯过，直到今日，我都没有再碰过大烟。”
　　最初的时候她说得动容，声音中都带着哽咽，仿佛昨日之事今日依旧历历在目，说到最后，她激动的内心依旧无以言表，她欢呼得只想跳跃起来，她想抱住佟小六，告诉他，她已经将烟瘾戒掉，她依旧还是那个清纯的姑娘。
　　可她依旧不敢去看佟小六，因为那是她卑微的过往，无法洗脱的泥泞，就像伤疤一样，一辈子都会追随她。
　　突然，大莲感觉到身子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和味道，身体立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佟小六同情的将她抱进怀里，还有满心的心疼，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十多年来承受了这样多的痛苦与折磨，没有变坏已说明她本性为善，否则，只怕换做是个男人也未必承受得住这些而不改变。
　　“没事的，以后有小六哥哥保护你，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这样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这样温情而又软语的话语，大莲只觉心间一热，眼睛一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坚强如她，也只是在落下两行清泪以后就制止住随之而来的剩余泪水，待到脱离佟小六的怀抱抬起头，已然是一张笑脸，一张看似风平浪静的笑颜。
　　她越是如此，佟小六就越是心疼，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这姑娘生得与众不同，可终是素未谋面，又不知所名，只能默默思念。
　　后来再次得见，知道她的名讳，他开始注意与这个姑娘有关的一切，因此，与她有关的事情，他七零八落的已经听了很多，
　　从那时起，他开始心疼这个坚强的姑娘，他开始怜惜这个苦命的姑娘，他开始想要保护这个不受命运待见的姑娘，他感谢上天让他在这样的年纪遇见她，若是再大一些，他或许已经成家，再无资格关心她，保护她，甚至是接近她，若再小一点，终是年轻气盛不懂事，遇见未必会珍惜，所以，这个年纪遇见刚刚好。
　　“好了，别像哄孩子一样哄我，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大莲安慰佟小六，她欢喜于他在意她，可她不愿意看到他不开心。
　　她希望佟小六永远是那个神仙一样的男人，风度翩翩，清秀俊朗，永远都笑容灿烂。
　　佟小六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深吸一口气，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冲大莲神秘一笑，丢给她一句“等我一下”便消失在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