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雷鸣之探清水河》墨默君

16、山茶花 站风雪

　　次日清晨，大莲早早的就从睡梦中醒来，起床梳洗打扮一番，找出衣橱里那身碧蓝天空一样颜色的斜襟盘扣上衣穿上，正好包裹住腰身，领口处，袖口上，分别绣上柳叶青青，下摆处以一两寸宽蕾丝包裹，内里绣上风吹落叶，透过蕾丝若隐若现，好似一阵风过，领口的竹叶被风吹落在底摆花丛中一样，相得益彰，煞是精彩。
　　下身一条同样颜色的无折裙，模样如同洋学堂里的女学子一样。
　　修长乌黑的秀发梳成两天大辫子，编成麻花辫从肩膀出垂下来，方便她无聊时，害羞时，或者是随时都可以抓在手里以慰自己多年来留下来的习惯。
　　整理得当，照了照镜子，发现并无不妥的地方，这才赶紧出了门，她需要从家里出发到佟小六家门口的那座桥上等他。
　　松氏夫妇又是一夜未归，大莲已然习惯，出门后随手将门锁上。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丝丝凉凉的水汽，吸一口进鼻腔，再到肺腑，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好沁人心脾，昨夜的烦心在此刻也被彻底化解，欢欢喜喜的准备去找佟小六。
　　刚走没两步，发现家门口的清水河边已经站了一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大莲已经认出他来，不是佟小六又是谁。
　　依旧是一身玄色大褂，负手而立于河边，好一幅“晨幕里的俏公子”图。
　　大莲既惊讶又惊喜，“小六哥哥？”她不可置信的低呼一声。
　　听到动静，佟小六转过身来，见是大莲出来了，立刻笑脸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还得一会儿才能出来，没想到你起得还挺早。”
　　“小六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
　　这样早的时辰，旁人都还在睡梦中，可他已经着装干净整齐的在她家门口等着她，不知道是等了很久还是刚到？她想问他是不是昨夜都没睡，可见他面容姣好，无一点疲惫之色，便知他昨夜比自己睡得还要好。
　　“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哪有叫你一姑娘去等我的道理，再说，追随师父学戏这些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自当我一早来等着你的。”
　　“小六哥哥！”大莲内心甚是感动，从未有一个男子对她如此上心过，而这个谋面次数不算多的男子，却每次都给她“糖”吃，每次都能叫她甜得生活不再只有苦涩。
　　寒暄了几句，二人便往后山走去，早起虽然空气好，环境清净，可也露水浓重，走过小一段路，裙摆就被露水打湿，鞋子里也湿漉漉的，好像刚洗过一样。
　　“小六哥哥，我可以为你一个问题吗？”大莲走在佟小六的后面，看着他清逸挺拔的背影，还有时不时回过头来叮嘱自己一番细心的模样，大莲的心如同装上一个小太阳，火哄哄，暖洋洋的，也不觉得脸上湿滑不舒服了。
　　“好，你问。”佟小六回她一句，随即又转头对她道，“说归说，可别忘了看脚下，山中碎石多，千万要小心。”
　　“好，”大莲欢喜答应一句，“小六哥哥，他们为什么都叫你二爷呀？”
　　听罢，佟小六笑了一声，这丫头，昨日还为此跟自己闹过别扭，看来，今日必须得跟她说清楚，否则日后再听到什么又像昨日一样闹情绪。
　　“师父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师姐和小师弟，可是大师姐从小就不喜欢那个蠢笨蠢笨的小师弟，她觉得这个小师弟就像《西游记》里的二师弟猪八戒，所以她就唤他二师弟，后来师父也就习惯的叫上二小子。
　　近来小有名气，大家都愿意前来捧场，刚开始是想取一个艺名来着，后来不知道谁先开始叫上的二爷，这样就慢慢传开了，也就懒得再换，就这么叫着吧！”
　　“哦！原来这这样啊！在我眼里，小六哥哥你并不蠢笨啊？”大莲害羞的嘿嘿一笑，“而且，还很好看呢！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
　　佟小六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别人夸，对于大莲的夸奖，只是会心的笑了笑，“小时候我确实挺笨的，师父教的东西大师姐一学就会，可我要学好久，所以我要比大师姐努力很多。”
　　“那你那个大师姐呢？她怎么没有同你一起登台唱戏？”大莲好奇的还是这个大师姐，身为女子，她最在意的还是所有出现在她心爱之人身边的其他女子。
　　“前些年嫁人了。”
　　“嫁人了？”大莲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显然与自己所想完全不相符，惊讶又惊喜之余，声音都由得抬高了八倍。
　　“怎么了？”佟小六不解，转头询问情况。
　　“没，没，没什么。”这也太丢脸了，知道自己失控了，尴尬的朝佟小六摆摆手。
　　佟小六继续往前走，“前些年在京城的时候，她遇到喜欢的人，二人情投意合，请了师父，就同那人过日子去了。”
　　大莲心中大石放下，心情大好，见路边野花甚是好看，伸手掐下一朵在手中把玩，不多时又将它插进头上，那欢喜的模样好像第一次簪花，又或者说，好像第一次进山一样。
　　此时，山路已经走了一多半，再不多时就能达到山顶，而大莲已经气喘吁吁，为了佟小六，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是的，是冲，虽然佟小六的脚步依旧放慢，可大莲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一是她累了，二者，她腿本就比他短一截，人家一小步，她需得一大步。
　　“不然我们就到这里吧？山中同山顶景致差不多，在这里也一样。”细心的佟小六发现大莲已经累了，却还在一直努力追赶他，贴心的停下脚步不再往上爬。
　　“那怎么可以，就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到了，怎么能现在放弃，我没事的小六哥哥。”她怎能搅了佟小六的兴致，本来就说好的爬到山顶，此刻只一半就放弃，莫说佟小六会失望，就是她自己也会不甘心。
　　说着，像是害怕佟小六会不相信自己一样，孩子气的往前走，用实力证明自己还能走。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佟小六眉眼弯弯，同那亏损的半弦月一般闪闪发亮。
　　快步追上大莲，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拉住她的手，双手交握的时候，他们同时感觉到被闪电击中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温温柔柔的，心跳都漏掉好几拍，再回神，又好似风平浪静，又好似波涛汹涌，又好似山林寂静，又好似风卷云涌。
　　一路上，大莲想要张嘴说一点什么，可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彻底失声了。
　　两人虽然一路上再无言语，可身体里已经满满的都是力量，这段山路已经不在崎岖，一鼓作气直接爬到山顶，站在山顶，终于领略到何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朝阳还未出山，趁着这个时间，佟小六站在山顶吞纳一番，将体内的浊气排出，吸进山顶清新的空气，大莲闲来无事学做了一番，瞬间觉得清新冲顶，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
　　佟小六开始咿咿呀呀吊嗓子，大莲就静静地坐在旁边不愿出声打扰他。
　　可是，他这咿咿呀呀的又实在太过无趣，大莲低头扣着脚下的泥土，想要用手指头将一株小草周围的泥土都扒开，将完整的小草取出来，由此可见她是有多无聊。
　　过了许久，她终于将那株草完整的取了出来，而此刻，朝阳也渐渐出山。
　　作为山里的孩子，她不是没有见过初升的太阳，可是，同心爱之人一同欣赏，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初升的朝阳洒下金色的光芒穿刺大地，将上天恩赐给夜晚的雨露尽数收回，缕缕金辉照在佟小六的身上，散发着惊为天人的光芒。
　　大莲爱他更甚了，她愈发害怕失去她，伸出手，手上还有他残留的温度，用食指在背后细细模画着他的轮廓，在一把抓住，将他紧紧受尽怀里，装进心里。
　　佟小六长长嘘出一口气为今日的练声做出一个完美的尾声。
　　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大莲坐在不远处的一垛青草垛上，正双拼托腮痴痴然的看着他，见他已然结束，立刻欢喜的迎了上来给他擦擦额上细薄的一层汗珠。
　　那模样，俨然就是一个娇羞的小媳妇儿在等丈夫的模样！
　　“山中景致这样好，你怎么不随处走一走，看一看？”
　　大莲的眼神略显慌张，略微闪躲，故做云淡风轻道：“景色再美，哪有小六哥哥美！我就喜欢看小六哥哥，小六哥哥做什么我都喜欢看。”
　　她的闪躲他尽数收尽眼里，心细如发的他一眼便看出她有心结，这样活泼开朗的一个人，竟也有让她害怕的东西。
　　“怎么了？害怕遇见野兽？还是害怕山中其他东西？”
　　大莲摇摇头，否决掉他的猜测，可从提及这个话题开始，她的笑容就明显僵硬了许多，就连说好听的话也不再温柔得让人百爪挠心。
　　“好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既然你不愿意对小六哥哥说，那么小六哥哥也不问，免得徒惹你不开心。”

　　“小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