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冰》AnnDormer

4、第 4 章

　　“这肉也太好吃了吧！”程成几百年没吃过这么精致新鲜的饭菜了，要不是文自胜就在对面看着，他几乎要整盘倒进嘴里了。
　　“程sir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来，想吃什么吃什么。”
　　“好吃是好吃，但是天天来我那点工资也吃不起啊。”
　　“程sir光临，我们怎么能收钱呢。”
　　“哎那可别介，让人知道我一人民警察吃霸王餐，我还干不干了。其实你这也不算贵啦，你们有会员吗，给我办个会员就行。”
　　“现在还没有，但是可以考虑。”
　　“对了，文老板，那天看你抓那个的哥，你给他捆的那叫一个结实。你明明比我晚出动，是怎么追上他的？还有，你俩是不是动手了？”
　　“没错，我抄了近路堵住他，然后偷袭了他。”
　　然而真相是，文自胜玩过跑酷，一路飞檐走壁，最后直接从房顶下来一个侧滚把目标踹飞了。
　　“哥们儿，有两下子啊，哪天咱俩练练！”
　　“你确定吗？”
　　程成板起脸，“怎么，瞧不起兄弟？”
　　“不，我是看你腿脚似乎不太方便。”文自胜第一次见程成就注意到他左腿有一点轻微的跛。
　　“哦，是，我腿受过伤。”程成拍了拍自己的左腿，“不过不碍事，你要看过我节目就知道我多能打了，哈哈哈。”
　　两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文老板啊——”
　　“就叫我小文吧，你比我大七岁呢。”
　　“行吧，那小文，你爸妈一个北京人一个香港人，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北港来了？”
　　文自胜短暂地沉默片刻，说道：“我父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我妈带着我回到北京生活，有个冯叔叔一直照顾着我们。冯叔很疼我妈，我也希望他们在一起，但我妈直到我读完大学才终于改嫁。我不想打扰他们的新生活，但也不想离开母亲太远，所以就来北港发展。”
　　“原来你身世这么坎坷，唉，真是命运弄人。”
　　“那你家里人呢？”
　　“我家的情况就简单得多了，爹妈以前都是教书匠，现在已经回老家养老了。”
　　“真羡慕你，父母双全。”
　　程成叹了口气。“我是比你幸运一点，爹娘都在，可是工作忙起来一年也见不着他们几次。还好我做着个节目，他们每天还能从电视上看到我。”
　　“有时间多陪陪父母亲，不要等到像我这样……”文自胜低下头，看着杯底余下的红豆残渣。
　　程成越过桌子拍了拍文自胜的肩膀。“兄弟，不说这些了，咱聊点开心的事。”
　　“嗯。”
　　脱下警服的程成不仅衣服换了，人也变得彻底不正经起来，仿佛彻底解除了封印。此时他换了一种神似七大姑八大姨聊八卦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文自胜：“我说小文啊，你人长得精神，生意做得也好，应该不愁找对象吧，怎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人半夜去喝闷酒？不会是情感问题吧？”
　　文自胜往四周张望。“能不能小点声，给我留点面子嘛。”
　　“哦对不住对不住，”程成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怎么，失恋还是家里不同意啊？”
　　文自胜本来不和人聊这些的，但是看着程成好奇心满满的八卦脸，他也不忍心直接拒绝。“你怎么知道我那晚一个人喝酒？”
　　“啧，你那天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却皱得乱七八糟，肯定是在外边凑合了一宿。”程成一脸得意，“而且你要是跟朋友一起去的，他们能放任你一个人开车走吗？”
　　“程sir，犀利啊。”
　　“那是，咱干了多少年警察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那天你整个人呆愣愣的，但实际上并没喝多，我还挺奇怪的。哎，你和你家里没出事吧？……”
　　“谢谢关心，都没事，就是偶尔心情有点差。”
　　“心情差有女朋友啊，搞对象不就是为了人生低谷有人陪着一起度过嘛。哎，你不会没对象吧？闲着没事一个人去打球……”
　　文自胜犹豫片刻。“嗯，暂时还没有。”
　　程成皱了皱眉，嘟囔道：“你这样的还没对象，找谁说理去。”继而又感叹：“唉，可惜老哥我这工作性质也帮不了你，我周围但凡有个适龄女同志，那些个两眼放绿光的光棍儿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警局里女孩子少，可以让嫂子帮忙搜罗搜罗吗？”
　　程成一瞪眼，“嫂子？嗨，你嫂子还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呢。”
　　“喔，原来程sir也是一个人呢。”
　　“可不是嘛，一忙起来站着都能打瞌睡，家里有老婆的都没时间陪，我这糙老爷们儿往哪找对象去。”
　　文自胜笑了笑。“这种事情，时机到了，缘分自然就来，不必担心。”
　　“你心态还挺好，不过说的也是。光棍儿自有光棍儿的乐趣嘛。今天结识你这样一位大侠，我真挺幸运的。明天周六，有空的话，咱俩练练拳脚？”
　　“可以啊，小弟随时奉陪！”文自胜抱拳一笑。

　　吃完晚饭，文自胜说他请了，但是程成死活不让，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扫上了店铺二维码，转了两百块钱，文自胜很无奈。程成还主动提出开车送文自胜回家。
　　“文老板，你家这位置不错啊，这小砖楼可有年头了。经过地震的老楼最结实，还冬暖夏凉。这房子得不少钱吧？”
　　“这片房子确实不错，不过我也就是个租客。”文自胜顿了顿，“有空来坐坐。”
　　“好啊！天不早了，我先回了。明天见！”
　　站在楼洞口，文自胜目送白色桑塔纳消失在夜色里，转身进门。
　　本来文自胜是打算照例去趟酒吧或是夜总会的。他几乎每周都会花几个晚上去那些天黑之后最热闹的地方游荡，本来打算今晚去的。不过耽误一次倒也无妨，文自胜决定给自己再放一天假。时间还早，文自胜打开电视，好让屋里有点声音显得不那么冷清。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欢迎收看《平安旅程》，我是程成。”
　　熟悉的声音让文自胜回头看向客厅的电视。他端起牛奶窝进沙发。
　　这次程sir抓的是个开车打电话的货车司机。
　　“程警官，你的脸怎么了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鼻子好像破了……”
　　“哦，我……”程成挠挠头，“对了，昨天我就是像你这样，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结果咣当就撞树上了。你看，参与交通就得一心一意，不能一心二用，我这样破个相算轻的呢，开车走神说不定就一命呜呼啦。”
　　货车司机捂嘴偷乐。
　　“哎，我说你乐什么？违反交规很开心吗？”
　　“程警官，你怎么可能撞树上嘛，你脸上……是不是嫂子抓的呀？”
　　“去你的，哪儿就嫂子抓的？你看见了么？”
　　货车司机还在憋笑。
　　“嘿你还不相信是吗？我今天就当着全市观众朋友的面告诉你，这不是你嫂子抓的，我程成还没老婆呢！我脸上这道口子是不注意交通安全撞的，听见没？”
　　文自胜笑得差点一口奶喷出来。
　　一期《平安旅程》只有短短七分钟左右，一结束文自胜就关掉了电视。他有点意犹未尽，忍不住打开笔记本，在网上搜起了这个节目。
　　这一搜不要紧，文自胜不慎打开了一个“《平安旅程》全网超全大合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看了一个多小时。
　　文自胜越看越觉得，程成是个很有意思的警察——
　　……
　　一辆小轿车车顶上驮了一只巨大无比有一人高的玩具熊，熊屁股贴在车后窗上挡住了视线，摇摇欲坠。程成叫那辆车靠边停下，谁知驾驶员没听见，继续往前开。镜头拉回来，程成一脸焦急：“不好，前面那辆车绑架了一只可爱的毛毛熊，我们得去把它救下来！”
　　……
　　一名孕妇违章乘坐电动车，程成要求她换一种交通方式，不料孕妇立马开始哭闹。程成一看她哭就懵了，没办法只好把她扶上了自己的车：“娘娘，那您就屈尊坐一下这警车，让小的送您一程吧……小李子，你挪一下地方！”
　　……
　　一辆货车没有固定好货物，不符合上路规定，程成把货车拦了下来，给司机耐心讲了一番交规。谁知那司机犯了驴脾气，抬起手就要打程成。幸亏程成眼疾手快，一招就打开了他的手，反把他的胳膊拧到了背后，痛得司机哇哇直叫。
　　……
　　一辆跑车一路闯红灯，听到警笛也不停下。程成大秀车技，桑塔纳跟法拉利飙起了车，成功把肇事者拦下。肇事者还想往前闯，程成一个箭步就窜上了跑车引擎盖，同时瞬间掏出了强光手电对准了肇事者。最后那人只得乖乖下车道歉，跟程成回警局。结束时程成对着镜头说，刚才他飙车好像把自己给飙晕车了，现在头晕还有点想吐。
　　……
　　一辆废旧的面包车突然在街上自燃了，程成叫李一鸣打119，自己二话不说抄起车载灭火器就冲了上去。结果一瓶都喷完了火势也没小半点，还差点把衣服给燎着了。程成悻悻地走了回来，对着镜头有一丝尴尬：“天气热了，请大家一定不要乱停乱放废旧车辆，定期做车检。这火实在太大了，小灭火器不太顶用。”他摸了摸发烫的脸，“哎我眉毛是不是烧焦了一块？……”
　　……
　　文自胜一咬牙，啪地合上笔记本，真的不能再看下去了，这人有毒，看了就停不下来……
　　结果一晚上他脑子里全是这个贫嘴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