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冰》AnnDormer

11、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果然下起了大雨，直到中午雨势也不见小。
　　“师父，今天这鬼天气，咱们还出来干什么啊？”李一鸣问道。
　　程成知道今天的天气他们是没法录节目的，而且他也挺累的，可他就是不愿意待在办公室里。
　　李一鸣看着他的脸上有点担心。“师父，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要不咱回去算了。”
　　程成把车停在路边。“你去买两份盒饭。”
　　“哦。”李一鸣不情愿地拿起雨伞。
　　这时正巧齐东强又出现了。自从第一次在路上偶遇之后，程成几乎每天中午都能收到两份冷饮和小吃，今天好像已经是第六次了。
　　“程警官，真巧，又碰见你了。”
　　“东强啊。别告诉我今天你又有富裕外卖了？”
　　齐东强从保温袋里拿出两杯咖啡。“让你说着了，送你们两杯咖啡，提提神。还有两包曲奇。”
　　“简直是天使啊！”李一鸣欢天喜地地抢着接过去。
　　“我们家的奶茶怎么样？”齐东强问道。
　　还没等程成开口，李一鸣就抢答了：“我师父说稍微有点甜，但每次都喝光了。”
　　程成回头说：“去，喝你的咖啡。”然后转向齐东强，“你怎么知道每天中午我在哪？”
　　“我哪知道啊，就是碰巧遇到你们。”
　　“告诉你们老板，以后不用费心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程成说，“雨这么大，你快回车里吧。”
　　“那回头见，程警官。”
　　“我要是个女的，”李一鸣一边啃曲奇一边说，“我一定嫁给这个文老板。”
　　程成白了他一眼，说：“赶紧吃，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下班后，程成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文自胜只要有空就去他店里。可是昨夜的行动失败了，他也有理由不用兑现诺言。而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自胜了：他既因为自己对朋友心生疑虑感到愧疚，又无法放下内心深处的防备，这让他左右为难。但他今天有点累，不愿再多想，于是直奔自己家，进门就倒头大睡。再醒来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解锁一看，什么消息都没有。
　　程成想，也好，清静。他冲了个澡就继续睡了。

　　“老武，最近有崔金的线索吗？”
　　武一愁眉苦脸地摇摇头。“这个月的奖金评比又完蛋了，唉。”
　　程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老弟争取再给你上街抓一个——”
　　“别别别，您这回抓的就够我头疼半个月了，再来一个我还过不过日子了。”
　　“就头疼半个月？老哥，咱们可是要钓大鱼哒。”程成喝了口酒。
　　“你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可不一样。”武一叹口气，“我闺女眼瞅着就要上幼儿园了，她娘还要给她报这个班那个课，我都快愁死了。”
　　“佳佳要上幼儿园了？”程成有点惊讶，“我的妈，时间过得可真快，佳佳在我印象里还是那个摇篮里的小娃娃呢……”
　　“是呀，我已经做好了疯狂烧钱的准备了。”
　　“现在养小孩太贵了，我爸妈催我结婚我都头疼。不过，养孩子可不只是钱的问题，”程成话锋一转，“做咱这一行的，可千万得注意安全呐。”
　　“是我这一行，你是交警，我才是缉毒警。”
　　“哦，谢谢你提醒我。”程成白了他一眼，“不过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你们啊。还记得市局陈克陈队长家的少爷么——”
　　“当然记得！”武一只是想一下都后脊梁发凉，“当初那孩子失踪了三天三夜，找回来没多久就跟着妈搬走了，后来大家就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当时那孩子才上小学……太可怕了。”
　　“你一定得让家里人注意佳佳的安全。”
　　“嗯，必须的。我叔也会帮忙的。”
　　“唉，武局当初就不同意你干缉毒，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倔呢？”
　　“嘿，那我倒要反问你一句，你当初又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起手，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他们都无声地会心一笑。
　　为了心中的那份责任和信仰。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程成的腿也就一连疼了两天。那种游走在他大腿上的酸痛，阴狠又延绵不绝，所以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程成的情绪都很低落。
　　但是一到晴天，程成就又是那个热情、开朗、爱说笑的程警官了。
　　“大家好，欢迎收看《平安旅程》，我是程成。”
　　这天是个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一丝儿云彩都没有。程成和李一鸣照常在路上巡视。这次他们又逮到了一个闯红灯的。
　　“前面这辆红色日产已经连闯了两个红灯了，我们得把这位驾驶员叫住好好聊聊。”
　　程成拦下肇事车辆，把司机请了出来。大太阳晒得程成有点张不开眼。
　　“知道为什么叫你停下吗？”
　　“我知道错了。”肇事司机心不在焉，低着头嘟囔道。
　　“知道错了？那你跟我聊聊，你知道什么了呀？”
　　“我不是故意的，警官你放了我这次吧……”
　　司机推三阻四了好一阵，程成终于耐不住了。“你刚刚的速度是五十，这条路限速三十五。你还闯了两个红灯。”
　　“喂，摄像机不要拍我，我由肖像权的！”司机一手挡住脸一手去推李一鸣。
　　程成就火了。“《民法通则》第一百条规定，‘公民享有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现在我们不是盈利性质的拍摄，你是正在接受警方调查！我们是接着聊还是接着聊？”
　　“接着聊——”
　　“那你跟我说一遍，你错在哪了？”
　　“警官，你不要再玩儿我了……”
　　“大热天的，谁有心情玩儿你啊？程警官又不是什么变态……”可能是热傻了，程成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骑车路过的大爷停了下来，跟程成打招呼。
　　“程警官，昨天晚上我才看了你的节目，你真有意思！”
　　“哦，谢谢大爷哈！大爷我看您身体这么健壮，平时肯定特别注意交通安全！谢谢您对交通安全的支持哈，以后有空多帮我们宣传一下！”
　　李一鸣内心默默吐槽，身体健壮等于注意交通安全？嘛玩意儿？
　　程成正要把肇事司机带走，又路过了一辆夏利，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手里还拎着一个柴鸡蛋礼盒。
　　“程警官！你好你好！”
　　“大哥你好，有事吗？”
　　“唉呀妈呀，在路上遇到你不容易啊，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啊？……哦，在哪签？”
　　大哥把柴鸡蛋一举：“就在这盒子上吧！”
　　“柴——柴鸡蛋？”
　　“对对对！就在这！”
　　程成只好乖乖拿出笔，在盒子稍微空一点的地方写道：“看平安旅程，得一生幸福！”然后签了个名字。
　　大哥接过去一念：“看平安旅程，得一生车祸……？？”
　　程成眉毛抽搐了一下。“你念的那是嘛呀，什么车祸啊？！”
　　“你看你这写的……”
　　“大哥我这写的是‘幸福’！”
　　李一鸣拉进镜头一拍，嘿，“幸福”写得还真像“车祸”！他笑得摄像机都抖了一下。
　　“哦哦哦，我说呢，怎么看你节目还得车祸了？”大哥挠了挠头。
　　“大哥你什么眼神嘛！”程成叹了口气，“看来我回去得练练字了……”
　　一旁看热闹的肇事司机都笑了起来。程成回头瞪他：“你笑什么笑！行了，跟我去交警局走一趟！”然后又看了一眼认真拍摄的李一鸣，“你回头跟电视台的同志说一下，这段掐了别播哈！”
　　李一鸣点点头，心想，那可不行，哥你做的就是个公路群口相声节目，包袱怎么能剪掉嘛！
　　程成礼貌地请围观闲人散开，然后把肇事司机请进他的老桑塔纳。正要上车的时候，一个骑电瓶车的外卖小哥忽然停在他旁边。
　　“程sir！”
　　程成定睛一看，文自胜？
　　“文老板，你咋亲自出来送外卖了？”
　　文自胜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打开车后的保温箱：“程sir，给你带了两杯冰茶。”
　　“你……”
　　“晚上等我消息！”话音刚落，文自胜就上车一溜烟走了。
　　“什么消息？……”
　　程成一脸懵地坐进车里。过了一会儿，他扭头问开始收器材的李一鸣：“刚才你录到文自胜了吗？”
　　“录到了，这是表现你群众基础的好素材啊，怎么了？”
　　“把他的镜头都删了。”
　　“啊？为什么？”
　　“你别管了，反正一定记得删掉。”
　　“哦。”
　　李一鸣上了车自己纳闷，为啥同样都是热心市民，偏要剪掉这位最热心又最上镜的文老板呢？
　　显然，他并不明白程成的用心。而就连程成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想要保护这一号仍然黑白莫测的角色。且看他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