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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时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除了水,什么都没进肚子。她母亲陪在她身边,却束手无策。时父和江川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江父时不时看一眼楼上,又是无奈着急又是生气。江川低垂着眼看自己的手,只在门开的时侯抬头看一眼。眉眼中是难得的焦急和急躁。
      最后时河母亲都快急哭了,时河才上去抱了抱自己妈妈,吃了几口饭,说想要见江川一面。
      江川在时河的房间坐了一会,最后离开的时侯眼带茫然,整个人身上的气压都很低沉。
      时河只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可是江川,你在计划未来的时侯,为什么不想一想要不要问一问我啊?”
      江川坐在自己的桌前,电脑上是还只写了开头的申请书。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时河的那句话,时河有气无力说出的话,扯得他心里一疼一疼的。
      自那天起,时河便不和江川在一块走了,扯上隔壁蒋家的小公子蒋辰一块,有时碰上江川也避开不看他,一句话也不同他说,也不让他开口。
      江川的脸色愈发不好,从前他身上总是一股温润的气质,让人感到很舒服,只是如今变得有些阴沉,让人心里发怵,蒋辰总是被江川的眼神吓得心一突一突的。夹在这两人中间战战兢兢的,他几次试图跟时河说两句,还未开口便被时河打回去了。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一周,高三的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模拟测试,其他年级都放假在家,蒋辰这才松了口气。
      两天假时河把自己关在了屋里,除了下楼吃饭的时候,都不出房门。整个人没了从前的活力和阳光,身上总萦绕着一股子难过的气息,她身边的人习惯了她从前张扬的模样,现在看着她这副样子,十分难受。
      烈火将息的样子。
      母亲炖了鸡汤端去她房里,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心里酸疼得难受,许久缓缓开口说道:“宝贝,江川就算真的去了美国,他也是要回来的啊,而且你们也可以时常联系的不是吗?”
      时河捧着鸡汤,压了许久的事被母亲谈起,那股酸胀到不行的气又涌上了心口,眼瞧着眼眶又红了,才呜咽着声音说道:“小学的时侯,他去夏令营,也就是半个月的事情,可我那时候天天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做了什么,他也会告诉我他的事情,也会在我打电话晚的时侯给我打过来……”
      她说到这,又想起那天突然被一个无关的人告知江川要去美国时的场景,鼻头一阵发酸,险些要哭出来:“他那时候去夏令营,哄了我好久,再三跟我保证会很快回来的……”
      时河心里在意的从来不是江川要去哪里,而是他有没有想到自己,以往时河的人生,仿佛和江川绑在了一起,可如今,江川突然要去一个那么远的地方,那是相隔了一个太平洋的美国,不再是幼时两个小时车程的夏令营。
      江川的隐瞒和十四个小时飞机的距离,是时河耿耿于怀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时母心里有些怅然,自己的女儿从小和江川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时河也并不知道时光究竟能带走什么改变什么,她仿佛被这个映河的别墅区圈住了想法,不知世上天高路远,人的生活各有其路,往后能够重逢是难得的缘分,可是分离却是不可避免的。
      母女两的谈话最终也没谈出什么来,时河最终不忍母亲一直为她难过,再三保证自己会懂事。惹得时母掉下泪来。
      模拟考结束后,时河捧了个食盒,里面装着母亲炖的鸡汤,去了江川家,走到门口时,江父暴怒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人生的吗?你以为这是儿戏?我让你同时家那小丫头交好不是让你为了她胡来!”
      时河脚步顿住了,她印象里的江叔叔,一直和江川一样,是温和儒雅的,是小时候会抱着她摘树上的果子的,是会笑着开她的玩笑,说让江川和时河定亲,惹得她脸红的。
      她看着手里的鸡汤,犹豫再三,还是先离开了。回到家被母亲问起,只说是江叔叔和江川在谈事情不方便。
      江川和父亲话不投机,父亲暴怒后去处理公事,他回到了房间,桌子上是一堆申请材料,他脑子一片混沌,从来没有过如此迷茫不知所措的时侯。时河哽咽的话语成了他心头的刺,时不时刺得他不得安宁。
      桌上的手机短信声响了响,是时河发过来的:蒋辰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个早点店味道不错,明天一起去吧。
      时河有些惴惴不安,闹矛盾是若无其事地发出一个邀请作为和好的示意,是江川总做的事情,他们从前闹矛盾,都是江川先低头的。
      江川手里拿着手机,好几天低沉的心情此刻一扫而空,忽然压在心里头的重重迷雾散开了。他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那个自己从小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能同他一直在一起。
      两个人因为一顿早餐和好如初,恢复从前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有时江川要留在学校复习,时河就会在一旁陪着他做题。江川的班主任和学校领导找过江川几次,时河问起他都说没什么事,让他安心,可时河到底发现了些端倪,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江川放弃申请美国留学的举动让许多人忧心气愤不已,江川独自顶着无数压力,在时河面前粉饰着太平。
      时河自那天晚上在江家听见江叔叔的一番话后,开始留意着从前没有在意过的事情,她本就是心思细腻的女孩,从前被江川和爸爸妈妈惯得目空一切,可自从江川申请美国学校一事之后,她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从她的心意的。
      就在江川以为一切都会如他计划一般地进行下去的时侯,时河突然找到了他。她捧着一杯奶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话说出口满满都是郑重在里面:“你去美国吧。你等我两年,我会去找你的,江川,我也可以为你努力,向你走去的。”
      江川第一反应是自己父亲去找了时河,听完时河的话,心里忽然酸软的不行,他的姑娘从小在映河那片地方长大,他不过夏令营半个月都能让她害怕得不行,如今好像忽然一夜间长大了一般,要为他努力。
      时河看着他蓝色眼睛里微波敛起,她看不明白里面的情绪,但觉得自己思索纠结了许久的决定,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和勇气快要付之一炬了,赶忙低头喝了口奶茶,避开他的视线。
      江川看着她许久,才无奈低头扯出一抹笑来:“那小时河别让我等太久,他们说美国的东西都不大好吃。我会很想你的。”
      时河被他一句话惹得要掉下眼泪来,哭声含在喉咙里,呜咽着使劲点了点头。
      美国没有你,我很孤独。
      时河是被手机铃声吓醒的,她从床上猛地起身,捞过手机一看是上司打来的电话,再一看时间已经距离上班时间三个小时了。电话那头上司语气十分不好,时河理亏,唯唯诺诺承受完对方的骂咧后,赶忙收拾赶去了公司。
      被上司叫去办公室的时侯,她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时家没落后,冷眼,背弃,羞辱,成为了时河时时承受的东西。她也在这无数的言语和行为中,从一开始的暴怒,反抗,变成了忍受,淡然视之。脊背被生生压断,便是如此了。
      在办公室看见那双阔别三年之久的淡蓝色眼睛,是她没想到的事。时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比在机场看见江川时更加浓烈,她一时间竟有些站不住。
      时河没想过还能和江川面对面坐着,她手里捧着杯奶茶,是她钟爱的芝士味。她捧着奶茶看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江川。
      他那好看的眼睛里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时河已经不敢去分辨。两人相顾无言坐了许久,时河不知道该笑一笑,说一声好久不见,还是应该故作冷淡,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见到江川,她好像是开心的,但她也清楚,还有许多过往的问题,在他们相识数十年的情分中,埋下了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她忽地想起江川带她离开公司时,上司那极尽谄媚的笑,从前时家正当鼎盛时,那些攀附的,企图搭上线的,也是这么一副嘴脸对她。后来在人心算计和家族支离破碎之间走上一遭,才觉得那笑脸让人作呕。
      许久,时河才扯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说道:“我得回去了,不然要扣工资了。”
      江川被她一句话打的险些不能维持平静,心中巨浪滔天,把岸上的他浇得狼狈不堪。他从未有过勇气去想这三年,因着他家族而害得她家族没落的时河,是怎么走过来的,又是在经历怎么样的磨难和冷言冷语,才会失去从前的一身傲骨,剔去那养在骨子里的张扬,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心上痛得仿佛有人拿着钝刀一刀一刀磨着,眼睛漫上一抹红,他低头揉了揉眼睛,起身抓住已经起身正要离开的人,话艰难地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我很想你。对不起。”
      我很想你,对不起。
      时河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她眼里尽是迷茫,时光一幕幕从眼前略过,她心中一直在想,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时河拿到斯坦福录取后第一时间赶去了美国,她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江川面前时,被抱了个满怀,江川那时埋在她耳边,对她说:“小时河,我很想你。”
      后来入学之后那段时间,是时河一生中,有江川参与的日子里,最开心的时间。那时候他们在街头,她冲着他笑,路上的人群远去,车流流过,时河仿佛一眼看到了未来。她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终于她时河也凭着自己,站在了江川身边。
      后来变故猝不及防,把时河推下深渊,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时家被查出重大的资金来源不明,只一瞬,各种证据仿佛准备好了一般,只待时机到来,全部砸下。
      时家夫妇本想将女儿置之度外,给准备了一大笔留学的资金,想把时河留在美国,不要回国趟浑水。却不曾想有人将消息送去了美国,那时江川正泡在实验室忙着一项重要的实验,时河接到消息:“家中出事,速归。”
      后来时河赶回国,母亲本就不好的身体在接连的变故中越来越差,听说时河回国,竟着急得去了,时父证据确凿锒铛入狱。
      往日一派祥和的邻居朋友,此时都扑了上来,恨自己不能多分一些。
      时河看着家中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然懵了,母亲骤然离世和父亲入狱让她无法接受,她在医院毫无气质的嚎啕大哭,抱着母亲哭得肝肠寸断,她彼时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离别,是无论什么方法都无法再见的别离。
      为母亲筹备后事的那几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晚上一闭眼母亲哄她入睡的模样就浮现。
      家族中许多人因为这桩案件接二连三入狱,时河根本不懂公司的事情,不过两晚的事,时家已然分崩离析。
      时河一个一个打去美国的电话全都石沉大海,江家闭门不见她。她在一次次讥讽中狼狈万分,疾言厉色。后来被一句轻飘飘的:“时河,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砸的哑口无言。
      三年前拨给江川的最后一通电话,仍是失败了。
      那时候时河握着手机,坐在家中空荡荡的客厅中,第二天就是法院查封的日子了。满屋的灯都被她开着,屋子里亮堂堂的,可怎么都照不亮她心里的那片黑暗。
      时河这才想到,往后的日子,狱中的父亲和她自己,能靠的,就是她了。
      时河今天下班比往常都早些,上司惯会看人下菜,想来今日的江家,是昔日的时家了。
      蒋辰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去他家的公司上班,他能照应着她,起码不被人欺负。时河谢过了人,便拒绝了。蒋家当年有份,她心里不会没气,可蒋辰如今还能想着她,她心里感动,便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总是忍不住想起今天店里她最后落荒而逃的一幕。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回应那句“我很想你”,还是那句“对不起”。可无论哪个,于现在的时河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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