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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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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戏园子时,天色渐晚。与沄棹他们拜别,回府路上白芨这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居然饶有兴趣地询问了我一路,神仙鬼怪之事。我本就知晓甚少,只将知道的全盘托出。还未回到府里,这夏日的天说变就变,忽然下起大雨来。我与白芨在路边的商铺门前避雨,抬头望着那片阴沉沉的天空,不知怎的竟想起雷峰塔底的白蛇来。说这天下雨,是因为白蛇又在为她相公落泪,不知是真假。
这还未等到雨停,却等来了金承乾。他下了轿子,撑着油纸伞站在我跟前,一脸横肉的模样叫人不忍直视。
“云染,你为何这副打扮?”他问。
“与你何干?”
“我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金少爷了,白芨,我们走。”
“苏云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可是我金承乾的妻子!”
说罢,金承乾身后那些个小厮围了上来。白芨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不宜在此地与这些人冲突。再者,自那日伤后,娘亲便不许我随意出来走动,若是被她发现,免不得一阵责罚。
“金少爷,你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婚事早已作废,妻子二字听着着实刺耳的很。”
“苏云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承乾眼中忽而闪过一道血光,虽只是短短一瞬,却骇人得很。这金承乾今日的确和以往有些不同,平日里他虽总来纠缠不休,却从不曾这般同我说话,今日到底是为何?天上的雨势不减,反而愈发大了起来。街道逐渐变得空荡荡的,连身后的商铺也关了门。
忽然,金承乾嘴角扬起一丝鬼魅的笑:“苏云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得了几时?”
“小心!”
我反身抽出白芨腰间的佩刀,挡下飞来的匕首。来不及做反应,金承乾身边的小厮轮番上来。不对,这确实不是金承乾。他一个尚书府,为何身边的小厮个个功夫不在我与白芨之下。上来的招数招招都是想要了白芨的命。
分神之际,金承乾不知何时已夺了我的刀。他一手扼住我的手腕,另一支手钳着我的脖子,力气大得可怕。
无法脱身之际,发间的步摇忽而发出刺目的光。金承乾那他们亦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我闻见那人身上奇特的香味,与沄棹不同,眼前这人身上的香,是那么熟悉,却又记不起何时何地曾闻过。
定睛看他,一袭白衣,长发如瀑,一直垂散到脚边。只见他背影,看不清样貌。他将我拦在身后,不知怎的,只觉眼眶发热,胸口闷得难受。
“你终于出现了,冥王。”
果真有妖魔藏于金承乾体内,我见他双目通红,周身散着黑气。
“万年不见,你竟还是这副模样。当初,我就该将你打入无间炼狱。”
“哈哈哈哈哈!可笑至极!你别忘了,我可是上古邪神。冥王,你当年为何宁愿舍去一身修为,将我与灵体剥离,又散尽三魂七魄化作结界将我封印,我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如今我已回来了,这一次,不但是那只狐狸,我要整个三界都为他们当年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笑得何其张狂。我与白芨不知所以然,父亲也未曾教过我该如何面对眼下这般状况,只得愣愣傻傻地站在被那金承乾称作“冥王”之人的身后。
只见天空忽然狂风大作,混着雨水拍在脸上十分疼。金承乾手上显出两团黑气,那黑气连凡人看着都知道定是什么妖法。果真,不止是白芨,连金承乾那一众手下,都开始变得无力。
“白芨!”
我扶着他,见他意识愈发模糊。来不及问金承乾对白芨做了什么,四周忽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慢慢腾成一道网,将那些黑气与雨水全部隔绝在了外边。冥王回过头,四目相对之时,好似有利刃从心窝处狠狠划过,鲜血淋漓。我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只得用力将胸口捂紧。
冥王手中幻出一把长剑,剑上燃着青蓝色的火焰,那些火焰将灰暗的天空撕扯开一大个口子。冥王举起剑朝金承乾劈过去,四处飞散的那些青蓝色光芒,我想定是沄棹口中的灵力吧。
不知这一剑是否砍中了金承乾,笼罩的黑气逐渐散开,天空恢复了晴朗,白芨苍白的脸上亦逐渐有了血色。金承乾的瞳孔褪去猩红色,他站在轿子前,有些不明所以,便三两步走至我跟前。
“云染?你为何在此?我又为何在此?”
那几个小厮更是迷迷糊糊,竟不知方才险些去见阎王爷。阎王爷?冥王?我顾不及金承乾,用力将他推开,往前一步抓住那人衣袖,他回过头,方才那一股噬心的痛感变得更是清楚。我一个趔趄,往前倒去,被他稳稳接住。
“你到底……是谁?”
“冥王,余墨。”
“余墨……”
这余墨虽说出现得十分蹊跷,却是个十分的美男子,就连沄棹也得输他三分。我想着,这本该是像戏本上写的那样令人十分怜惜的重逢场面,哪里知道被金承乾拦腰截断,他是惊恐万状的脸,上前欲将我与余墨分开。
他大声吼着:“你!你到底是何人!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轻薄我金承乾的娘子!”
“狐狸是我养的,何时成了你的娘子?”
余墨这话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狐狸?说的可是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是只狐狸。不等我作反应,余墨长袖一挥,再睁眼时已身在自己的屋子里。我有些体力不支,倒在桌边,正纳闷儿从小习武的身子,为何自遇见沄棹后便开始三两日不适。余墨将我拦腰抱起,小心放在床上伸出手轻轻在我脸颊摩挲,双眸柔软得好似要化成一汪清泉似的。他正欲开口说什么,两束光闪过,屋内又多了一男一女。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念了两遍婆罗金刚经,也就不怕被这些个神仙们突然出现的方式吓着。定睛看了看他们俩,男子一头红发高高竖起,星目薄唇,好不秀气。他左耳挂着三个耳环,环上星星点点的是玄青色的石头,的额间点着石头图案的纹路,不时泛着玄青色的光。不复余墨那般素雅,迟琰一身淡素圆领戎服,腰身佩剑,像个将军的样子。
再看旁边的女子,青丝用华贵金色拉丝玉簪挽成松垮流云髻,柳眉丹凤眼,眼上晕满绛紫珠光,眼尾竟也点着快细碎的石头。瓷肌吹弹可破,收腰托底罗裙,腰上束着绳带,外着一件绣满飞蝶的绛紫长袍。
着实有些佩服自己观察人的本事。
再细看,那漂亮的女子,竟落了泪。他俩双双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礼。
“迟琰参见冥王。”
“箬芷参见冥王。”
余墨颔首,示意他们起身,又回头对我道:“你且安心休养,待我将事情办好便来寻你。”
言罢,三人化作光束消失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