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攻玉鹤鸣

2、囚徒

　　他一定是听他阿爹说了什么。
　　&
　　向小寒独自在林子里走的时候，一开始其实并没有看见人。
　　让她尖叫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昆虫，震着翅膀迎面扑过来，她甚至在一瞬间看到了那尖锐的口器。
　　她生平最害怕这种节肢动物，何况这只比南方的蟑螂还要巨大，于是下意识叫了出来。

　　没想到随着那声尖叫出口，她脚下半径十米的地方，全部在一瞬间结了冰。包括那只刚才还来势汹汹的虫子，在半空中被定格了动作，“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摔得脆响。

　　好好的森林，中间一片银装素裹，向小寒自己也吓傻了，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切。
　　而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蓝色的q版小手杖，这分明是……
　　冰女！

　　受到的暴击太多，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游戏打的太多，得了某种幻想型精神病？
　　说不定在外人眼里，她现在正披着床单，站在天台上，挥舞着晾衣杆大喊“巴拉巴拉能量，winter is coming！凛冬已至！”。
　　而她的父母，正在一旁绝望流泪。
　　多么让人心痛的画面！

　　Q版法杖消失了，向小寒望着空荡荡的手，不知道作为一个信仰相对论十几年的工科女，这种时候是该相信科学还是该相信自己。
　　或者如果她真的得了精神病，这时候又该怎样忽略这些幻象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眼中的正常人？
　　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向小寒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个人。一身灰不溜秋的麻衣，身形佝偻，正扶着树充满畏惧地看着她。
　　冰块儿蔓延的范围，就停在他脚前一寸。
　　本就两股战战的人，见向小寒像自己望过来连忙跪下，朝着她的方向不停磕头。
　　向小寒这才发现，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篓，里面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的山货。
　　有人！？她朝他走去……
　　*
　　这就是她被人当成“神仙”，好吃好喝供起来的缘由。
　　向小寒低头，看着小孩纯真的眼睛，不知道怎么说。
　　她不喜欢撒谎。她和神仙没有半毛钱关系。
　　“和普通人的确是有点不同。”都穿越了，或者是精神病，说不同应该是没错的吧，她只能这么含混其词。
　　好在小孩子也没纠结，小脑瓜有了自己的理解，接着问：“你是从天上来的吗？你们那里是什么样子，”
　　“我们那里……”她绞尽脑汁，用她常年作文不及格的贫乏的语言去努力描述：“有很多灯，这些灯不用火，用电，夜晚也很明亮。有很多好吃的。”
　　还有手机，电脑，游戏……哦，不能想，MD。

　　但是这些已经足够点燃孩子们兴奋的神经，他们的拘谨也没了，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电是天上的那种电吗？很亮很亮的那种？”
　　“有什么好吃的？”
　　“那种会劈死人的，能把树点着！”
　　“是的，点着了，在后山。”
　　“神仙会不会飞？”
　　……
　　向小寒一一回答：“是那种，不过是我们自己造的，电量小没那么危险。吃的有很多，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平时还可以去超市买零食。”
　　孩子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年龄小的那个直接吞了吞口水。
　　向小寒下意识摸了摸兜，发现里头居然有东西。
　　她掏出来，一颗水蜜桃口味的硬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两个小孩的视线被粉色的透明糖纸黏住了，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
　　她于是将糖纸剥开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一个……”
　　小女孩儿接过来闻了闻，直接塞到嘴里，逐渐散开的甜味让她眼睛一亮。只见她腮帮子一鼓，“咯嘣”一声将糖块咬碎，吐在手上。
　　口水和糖混在一起躺在手心，她从中挑出两块儿整的，塞进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弟弟嘴里。又把剩下的连同糖渣一起重新填进自己嘴里，末了，还把手心舔了舔。
　　向小寒看了看对方手上黑黑的痕迹，还有面黄肌瘦的脸，张开的嘴又闭上，吞下了将要出口的“不干净了不要吃了”的话。
　　何不食肉糜，她如果没有办法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甚至不能多拿出一颗糖来，有什么资格说出“不要吃了”这句话？

　　两个孩子对她的心里活动毫无所觉，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对她更加热切，恨不能亲眼看一看她口中描绘的“家乡”。
　　农妇不停地望向灯，她才惊觉，这么一点黑夜的火光，对于一个农家来说，大约真的承担不起。
　　让人家破费了：“时候不早，我们歇息吧。”
　　农妇连忙起身，告诉她主卧已经洒扫好了，请她放心去睡。
　　向小寒没那么厚的脸皮，吃人家住人家还要占人家的正屋，自去了旁边平日没人住的厢房。

　　这里所谓的床，就是在盖房子的时候将一端用泥巴垒得高一点。上面垫点稻草，再铺上一层草席。因为天不冷，所以没有被子。
　　向小寒没有研究过各朝各代的风俗，但是这床也太矮了吧，就比地面高了十厘米。好像睡在地上，别扭的慌。
　　此时的她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家境尚可的农家可以享受的待遇，家境再过贫寒一点的，直接在地上铺点稻草就是床了。

　　她眼皮打架，倒在草席上。入鼻是泥土的腥气，草席味儿，以及一些说不明的……她抽了抽鼻子。
　　不知道在现代的自己怎么样了，她瞪着黑漆漆的房间，要赶紧想办法回去才好。
　　手中有些隐隐的凉意，向小寒闭上眼睛，凉席上和手掌接触的地方，慢慢结了一层薄冰，摸着光光滑滑。

　　真是够炫酷了，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早已过了看着动画片幻想自己有特异功能的年纪，玩游戏也不过是缓解课业的压力。
　　如果这技能的代价是离开原本熟悉的世界，离开父母，亲人，朋友。是放弃成为一个优秀的数据架构工程师的梦想和欢乐又肆意生活，那她一点都不想要！
　　小孩的大脑承受不了太重的思绪，她没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被拖拽进沉沉的梦里。
　　*
　　山林，一群披着夜色脚步匆匆赶路，领头的人察觉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大人，怎么了？”副手上前问。
　　领头人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蹲下，仔细摸索着脚下的草地。
　　正值初秋，寒霜未降，但是眼前这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覆上了一层薄冰，周围一大摊水渍，显然已经化了不少。
　　副手会意，连忙吩咐手下到处查看。
　　这些得力干将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
　　副手上前禀报：“大人，以这棵树为起点，三丈之内都发现了没融化的碎冰，而且四周积水甚多，想来是冰块融化所致。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话毕，立即有人将两样物品呈了上来，一块儿冰疙瘩，一把镰刀。
　　领头人接过冰疙瘩，放在手中端详。
　　不规则的球形，表面的水已经被擦干，透过透明的冰面，可以看见正中央被禁锢的虫子，狰狞的表情仍在，哪怕化了不少，依然被困得结结实实。而且从姿势来看，死亡的前一面还飞在空中。
　　至于镰刀，就是把普通的镰刀，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标记。想来是附近农人拉下的。
　　财大气粗的府君府，运输瓜果也不过十辆冰车，而且绝不会往这种荒僻的地方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向附近的里正打听打听，最近可有什么异状。另外，去守备军调三百人过来。”
　　……
　　向小寒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像电视剧那样的囚车里，脖子上还锁着铁链，正被一对人马夹在中间一路狂奔。
　　“……”大爷的！
　　“喂，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她一骨碌翻起来，扒着栏杆：“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她。
　　她憋红了脸，使劲儿锤着栏杆，铁链晃得“叮哐”作响：“放了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些人依然聋子一样，充耳不闻。
　　向小寒快气死了，她为了掩人耳目，专心寻找回去的办法，下山都是让农人将她放进竹筐里背回去的，就是不想引起注意，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这帮人也不知什么来头，但看这架势，根本来者不善。
　　这样把人套脖子拴着，以为她是狗吗？
　　她握着栏杆闭上眼睛。地面以她为圆心开始结冰，拉车的马被冻住，成功停下了步伐。
　　然而那帮人却仿佛早有准备，在她冻人的一瞬间就驱着坐骑往两侧闪，避开冰冻范围，等她冻完了，又面不改色地回来，换了一匹马继续拉着她走。
　　冰女的技能是以自己为圆心的范围攻击，没办法造成精准伤害。换句话说，她只能冻脚下的地儿，不能看什么不顺眼就冻什么。
　　向小寒要哭了，她从没觉得这是个这么垃圾的英雄！
　　第二次故技重施的时候，结出的冰已经薄了不少，连马都不用换，抖了抖身上的冰渣就继续奔跑了。
　　而向小寒则因为用力过度，面如金纸地倒在了车板上。
　　她，她大概需要一瓶肾宝……
　　*
　　“府君大人，属下于温县下河村发现了一女童，甚为奇异。据捡到她的农人交代，此女童是突然出现在林中，一声啼叫万物冰封。照看的下人禀报，此女童体态圆润，甚是健壮，肌肤白嫩，毛发顺滑，未有劳作之相，显然生于大富之家，养育极好。身着异服，料子与样式闻所未闻。”
　　“控制结冰之事，可是真的？”
　　“是，很多彪骑营的兄弟们都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