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攻玉鹤鸣

3、阿禾

　　向小寒的妈妈曾经对她做过一个评价，一个字，虎，再加一个字，二。
　　这也是她为什么坚持理科不动摇的原因。
　　她没有女孩子该有纤细敏感的神经。为人处世粗糙又大条。明明白白的工程图和数据逻辑，比现实更让她得心应手。
　　“我是良民，我没有犯法你们为什抓我？”
　　“这位大哥，跟我说说话呀。我叫向小寒，你呢？”
　　“小妹妹呀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
　　“这里是哪里啊？你知道他们要把我怎么样不？”
　　……
　　向小寒折腾累了，闭上嘴巴，靠着栏杆喘气。
　　她真的佩服这古代军人的素质，这哥们儿在这里笔挺挺的站了一个上午了，任凭她十八般武艺，怎么撩骚，一句话头都不露。
　　想套点话都不行。
　　倒是旁边那个穿着粗布麻衣、负责给她换水的下人时不时抬头偷觑她一眼，只看一眼就低下头，十分瑟缩。
　　她看到过他给别人比划过手语，想来是个哑巴，而且十分没有话语权。
　　她也不想想，顶着一张三岁的包子脸萝卜身唱着南腔北调多么滑稽。
　　司马睿站在园门外，看着那不足腿高的小童，在那里百般造作，神色莫名。
　　林副将守在身后，听着里面的长腔怪调，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口齿伶俐。”司马睿道，等里面消停了，才抬脚走了进去。
　　“府君！”
　　向小寒正筋疲力尽昏昏欲睡，一直守在这里，任凭她怎么折腾都不吭声的侍卫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但是……夫君？？？？
　　她抬头，只见那侍卫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
　　一个穿着广袖大袍，头戴高冠的，留着三角胡须的男人脚步翩然来到笼前。
　　折腾了这么半天，终于见到了正主。
　　向小寒一个激灵站起身来。
　　她其实不傻。
　　她不懂历史，不晓得真正的古代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如果她被当个人，就算是个囚犯，要见人也得被拾掇干净，规规矩矩再带到人前问话。
　　而不是这样关在笼子里，让别人来看她，只有被捕杀动物会被这样对待。
　　她那样闹腾，只是想要个说理的机会。
　　男人的目光带着审视。
　　她没有动，任由他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她都没有太慌张，但是这个男人一来，空气仿佛变成了胶质，充满压力。她也被这胶黏住，一动也不敢动。
　　“你刚才说……你是良民？”男人淡淡开口。
　　“是的。”向小寒连忙点头。头上两个用粉色皮筋儿扎起来的小丫髻也跟着晃荡。
　　“父母是哪里人士？可有户籍？为何天生异象？”
　　“我……”她哪里有户籍？至于天生异象，说打游戏打来的你信吗？
　　向小寒从小就不会撒谎，哪怕有时候想说个善意的谎言，别人也能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哪怕她自己察觉不到。
　　好友就常笑她“嘴和眼睛不能合作。”
　　何况在这个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压迫下。
　　古人并不愚笨，也并不都是迷信的，尤其是他们本就是最不依赖神佛的民族。只有农人那样会因为那些不能解释的现象畏惧她。
　　她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这个道理。而一旦她撒谎被看出来了，估计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但她绝不能说自己来自未来，不然知道的东西被抖搂干净后，为了防止自己落入别人手里，他们肯定会把自己杀掉的。
　　不能赌。
　　“我……”她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
　　“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
　　“不错，昨日讲，今日诵，”老者摸着胡子，神情满意：“早闻大公子天资不凡，过目不忘之能，如今看来看来传言非虚……”
　　跪坐于书案前的男孩儿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隽，气质温然。听闻先生夸赞，表情不见窃喜，只道：“传言罢了，是先生讲的通透。”
　　不骄不躁的态度令老者更加满意：“今日就到这里吧。”
　　男孩儿起身行礼。
　　门外等候的侍者见状，忙上前收敛笔墨。
　　司马修刚走出院子，就有两团不明物体扑了个满怀。
　　“大哥，大哥。”司马恒和司马文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此时围着他，叽叽喳喳个没完。
　　“你们两个不好好在母亲院里待着，怎的跑这来了？”司马修也露出了笑容，拉起弟弟的手：“走，随我去请安。”
　　“不去母亲院儿里。”两个皮猴连忙一左一右拽着他长衫的袖子，将他定在原地。
　　“大哥，林副将的手下抓了个妖怪来给父亲。就放在前院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司马恒求他。
　　“哪里有什么妖怪，莫不是什么奇珍异兽？”司马修失笑：“上次在洛阳万兽园没看够么？”
　　“不是兽，不是兽，是个人。”司马恒急急道。
　　“对，是个人！”年幼的司马文符合。
　　“会唱歌，会说话，还会结冰。”
　　司马修脚步顿住，望向身后自己的侍人。方才他在院里的时候，他一直候在院外。
　　侍人忙上前，将接到的消息低声禀报，末了补充：“林副将亲自抓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
　　*
　　向小寒满头大汗，被压抑了这么久的脾气上来，突然有些破罐子破摔，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就鱼死网破吧。
　　“我……”她张了张嘴，却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
　　“父亲。”
　　这一声简直犹如天籁。
　　男人收敛了气势，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松。
　　向小寒抬眼，只见一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子走了进来。
　　“阿禾，范先生呢？”男人问。
　　“先生讲完课已回府了，想来现在刚到家门。”
　　男孩儿走到笼子面前，看了笼子里面的向小寒一眼：“父亲，不如交给孩儿吧。”
　　这简直是天使啊。
　　比起这个男人，这小哥哥长得眉清目秀，温温柔柔，又是孩子，她当然更愿意面对他。
　　同意同意快同意！她的眼睛闪烁出希望。
　　男人定定看了男孩儿几秒，突然就朗声笑起来，末了交代一句：“此女伤人，我儿小心。”
　　就带着人走了。
　　向小寒：“……”走了？？？？
　　这么轻易就过关啦？至少要让人在旁边看着吧。太儿戏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嘛？
　　人家其实就当是抓了只鸟？还是这里有异能的人不少？
　　院子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几个孩子和侍从。
　　面对小孩子就容易多了，向小寒盘起小腿，准备应付来自小男孩儿的盘问。
　　哪知这孩子直接向后面守着的要来了钥匙。
　　侍卫劝：“公子，此人来历不明，性子古怪，恐有危险。”
　　“我知晓。”男孩点头，转身对她温和道：“我放你出来，府里人多，你不要乱跑。”
　　向小寒：“……”
　　天使，绝对是天使！
　　她连连点头。
　　男孩儿打开笼子，又卸了她脖子上的锁，将她抱出来，向小寒连忙用小胖胳膊圈着他，免得自己把这小身板压弯了。
　　“大哥，给我摸给我摸一下。”
　　“我也要摸。”
　　两个小孩儿蹦着去拽她的腿，男孩抱着她后退一步闪开。
　　“你们两个先回母亲那里。”他收起笑容，淡淡吩咐。
　　司马文和司马恒最怕他这样。
　　刚才还闹腾的小孩子突然就焉了，一脸不甘愿地由侍人抱走。
　　小小年纪哥哥范儿还挺足的嘛，向小寒扭着脑袋看被抱走的孩子幽怨的脸。
　　*
　　“我们那里有飞机，有大桥……”
　　“每个人都要上学，不然将来不好混饭吃……”
　　“这就是个技能，游戏技能！法师要炫酷一些，用水、冰或者是火、电，射手就是用弓箭，战士就是用刀。我就是法师……”
　　向小寒一边比划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妈耶，饿死她了。
　　这个叫“阿禾”的小少年一直面带微笑耐心听着，只有偶尔会问些问题。
　　天啊，就是拿这种温柔小哥哥没辙啊。
　　“你家门口有颗樱桃树，然后呢？”小哥哥拿起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
　　“然后搬家了啊，新的小区，22楼，根本没地方种树。”
　　“我真的是良民，我也不想来这里的，只是睡了一觉，不知道怎么醒了就变成了这样，但是我肯定会想办法回家。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拉着他的袖子。
　　“阿禾”没有允诺她，反倒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姓向，名小寒，家人可有还起有别的名？”
　　向小寒：“？？？没有啊。”
　　她妈开心了叫她小寒，不开心了叫她向小寒。
　　“我们这里，亲近之人唤孩子都唤诨名，”“阿禾”笑了笑：“我给你取一个，叫‘阿玉’，可好？”
　　*
　　书房。
　　“能飞，能控水火，能于高空建屋舍，随自说不是仙界，也相去不远了。”
　　司马睿将手中的纸条烧掉：“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那女童的面相可见脾气倔强，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娄正奇是他的心腹谋士，闻言捋了捋胡子：“大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将来成就定不可小觑。”
　　到底是自己最为看重的长子，司马睿的脸上也不可遏制地露出了笑容。
　　娄正奇迟疑一秒，还是问：“府君，这女童……可要献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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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小瞧古人的下场，底子都给掏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