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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以命换命(十八) ...

  •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

      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缠缠绕绕的恩怨纠葛,了结起来不超过一个小时。顾译退了市中心的房子,回去的交通工具应欢选了火车,飞机飞一个半小时,火车要坐一天,想着不赶时间顾译也由着应欢。

      下火车时,车站外面飘着小雨,一张口就是白花花的雾气,应欢戴了毛线帽,围巾遮到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梦饕进入新一轮的休眠,躺在顾译贴身的口袋里缩着脖子睡得香甜。

      应欢下意识地将手往顾译兜里揣,一时忘记梦饕还在里面,不满地把手伸出来,换到顾译另一边去,“它睡得倒是舒服,我都没这待遇。”

      顾译握紧她的手,“当初你师傅没教你缩骨功?你把自己缩到梦饕这么大,我另一边口袋可以留给你。”

      应欢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伸进纸袋子里摸出一颗糖炒栗子,“那你得准备个背包才够。”

      咬开栗子的外壳,一股混着热气的炒栗子香飘出来,顾译松开她的手到路边打车,她守着行李吃了好几颗栗子,车停在路边,顾译过来拿行李时,应欢把刚刚剥好的一颗栗子塞他嘴里,“赏你一颗糖炒栗子,给爷展示下腹肌。”

      顾译嚼巴两下咽下去,放好行李箱,把应欢塞进后座后,才回了句,“小爷卖艺不卖身。”
      应欢忽然想起他那个神神秘秘的未婚妻,酸了,“还守着呢!你未婚妻知道你这么忠贞吗?”

      “我哪里来的……”顾译被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弄得一头雾水,没等话说完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极其认真地说,“她说了,只要她大房的位置不动摇,我在外面找几个都随便,她很开化的。”

      噎人的反被噎,应欢这下风口的位置真是再难有上升的空间了,她咬着牙从齿缝里飙出一句话,“怎么就有你这种负心汉呢!我抛弃未婚夫跟你私奔,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前面的司机被这两个光天化日偷情偷得毫无压力的男女给恶心坏了,想义正言辞地教育两句,又想着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于是义正言辞换成了语重心长,“年轻人,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呀!要是真喜欢,就认真选一个好好过日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哇!”

      应欢和顾译都没想到两人随便开的两句玩笑会被这个看起来年过四十“呀”“哇”用得毫不羞涩的司机给当了真,顾译在外面没这么厚的脸皮,刚想澄清,被应欢抢了先,“你看你,连人家师傅都看不下去了,你今天得给我说清楚,到底选谁。”

      顾译差点忘了应欢的戏精体质,在她手掌心轻轻掐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别闹。”
      应欢一听戏瘾更上头,“你”,刚吐出一个字,心尖忽然跟针扎一样疼,初时只是刺痛,没过两秒痛感就变得越发清晰难忍,应欢皱紧眉头,捂着心口疼得脸色煞白,顾译觉出不对劲,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应欢就势靠在他的胸口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顾译环住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疼!”应欢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忍着痛吐出一个字。

      司机听出不对劲,好心建议,“小伙子,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啊?”
      “麻烦师傅送我们到最近的医院。”顾译半点没迟疑,这个当口应欢缓过来了,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虚弱,“不用,我没事,已经好很多了。”

      顾译不放心,坚持要去医院,这边担心得着急上火,等检查结果一出来,各项指标都正常,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应欢脸色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对着顾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事就回家吧,这两天有点累,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我这会儿有点困了。”

      顾译依着她,领着她回了浣花公寓,心一直没落下来,时不时观察她的脸色,应欢洗了澡出来,坐沙发上吹头发,顾译就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得看着她,应欢无奈放下吹风,“看了几个小时了?脸上都快被你看出朵花来了,我真没事。”

      顾译心里一直不安,坐过去,接过吹风帮她吹头发,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比起刚认识的时候长了好长一截出来,应欢拨弄着刘海,“明天出门剪头发去,都遮眼睛了。”

      顾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比起当事人他好像紧张过了头,应欢也意识到了他的沉默,她在心底叹足一大口气,今天的这个小插曲很难不扯到应瑶的诅咒上去,毕竟在这之前她身体很好从没有出过这种突发状况。要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几转,应欢放缓语速,悠悠开口,“我以为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

      身子骤然紧绷,一股电流在身体里上行下窜,定住了顾译手上的动作,吹风的杂音并没有盖过应欢如蚊呐般的声音,应欢扭过头去,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把开关拨到底部,杂音戛然而止,客厅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将身体整个转过去面对顾译,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转,最终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依旧是第一眼见到的静默幽深,仿佛还能看到涓涓细流在缓缓流淌。

      应欢笑了笑,那笑容好像被黄连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掩盖不住的苦味,“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都是我的错。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好像是在一部动画片里看到的,它说,人生就是一辆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下车了,即使不舍也要心存感激。”

      “我的人生注定会比别人短上几十年,我谁也不怪,虽然很短,虽然也会不甘心,但仔细想想,本来我一出生就该夭折,是我亲生妈妈和应瑶牺牲自己才让我多活了二十五年,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为我多挣了二十五年,我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顾译,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一段路。”
      她没有了刚知道真相时的颓然,还有那股不愿认命的斗志也被一同熬干了。

      说完这一句,她仿佛也再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顾译倾身过去按住她的后脑勺,侧头吻上她的额角,应欢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不甘心。”

      应欢倏然睁眼,又听到他说,“我不甘心只能陪你走一小段路。”
      他的嘴唇又无声无息移到了她的唇角,应欢清晰得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木香,是他特有的味道。

      应欢在他的吻里留下了第一滴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顾译尝到了一味苦涩,放开了她,应欢用手覆上眼睛,哭得悄无声息。
      “我其实并没有这么看得开,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任性地招惹了你,又要不负责任地离开。”

      顾译沉默了一会儿,把她揽进怀里,“我们也不用这么悲观,如果应瑶想通了,或许突然就不想要你的命了。”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满含希冀的一句话却仿佛成了应欢的催命符。

      第二天应欢按着前一晚的安排出去剪头发,顾译陪着她,应欢挽着他的手沿着街道慢慢朝前走,大老远就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勾得应欢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想着等会还要吃午饭,她挑了一个个头中等的,摊主递给她一把塑料勺子,应欢接过来撕开薄薄的一层皮,香气瞬间四散开来,应欢舀了一勺稳稳当当地喂进顾译嘴里,等她收回勺子准备将第二口喂给自己时,心脏忽然间像是被什么捏了一把,随后传来尖锐的疼痛,和那天在出租车上一模一样。

      红薯从手里滑落在地,她疼得躬下了腰,顾译身体僵住,浑身的血都逆流上窜,“应欢,你怎么了?”

      应欢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围上来,顾译脸色煞白,抱起应欢挤开人群后冲到马路边上拦下一辆出租车,人命关天,出租车师傅连闯了三个红灯强抢出好几分钟提前到达医院。

      应欢被送进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上抢回来了,医生摘下口罩从急救室里出来,顾译急急迎上去,“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一板一眼地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
      顾译:“不过什么?”

      医生:“患者之前得过心脏方面的疾病吗?”
      顾译的脸白得吓人,“没有,她之前身体一直都很好。”

      医生叹了口气,“初步怀疑是心力衰竭,办理住院吧!”
      顾译四肢无力地僵在原地,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昨天他们还在说也许应瑶心软了就放过她了,不过才过了一晚,应欢就被推到了死亡线的边缘。

      应欢被转到加急病房后,仍旧昏迷不醒,顾译从最初的惊惶中缓过神,掏出手机给顾行打电话,他蓦然间明白应蓉当年不顾一切的心情,只要她能活着,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越是焦灼,电话里有序的“嘟”声越发令人不安,打一次不通,顾译就接着打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无论他打多少次,那边都始终没有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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