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冤家遇上路窄》檐上雪

83、以命换命（四）

　　应欢回来了两天，老太太却一直没喊人过来叫她，老太太退下去后，主家现在的当家人便是她唯一的女儿应蓉，也就是应欢的母亲。大事小事虽然都是应蓉主导，但老太太并非完全说不上话。

　　应欢对于这个外祖母，从小就心生畏惧。应蓉提醒她好多次让她主动去见老太太，都被应欢囫囵应付了过去，老太太没传人过来，她实在不想自己上门去找不自在。

　　主家的生活比起外面真的乏善可陈，从前应欢需要早起练武，每天要练两个小时的字，除了这些，应蓉对她就没有其他要求，也就是说，剩下的时间她可以自行安排。

　　出去了一趟，应欢简直难以想象从前那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自己到底是怎么过下去的。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五公里外的慧缘镇了吧！

　　应欢实在是闲得蛋-疼，天天发消息骚扰顾译，“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成了日常一问，顾译的回答都是雷打不动的“再等等”。

　　这天，应欢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忍你大爷”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懒得再理会。穷极无聊之下，应欢想起了自己的正经事。

　　总共三件，第一件是帮分家解蛊，第二件是弄清应瑶的死因，第三件是打听以命换命的具体方法。

　　最后一件本不在她的计划里，她是以命换命的受益人，却为此被噩梦缠身，应瑶的死是她一辈子都卸不下来的债，她不想夏齐遇的大哥也走她的老路。

　　在机场时，他对顾译说了自己的想法，顾译踌躇了很久，才说，“无论成功不成功，总会有人痛苦，这忙如果不帮，以后我和夏齐遇的交情也算是到头了。还不如找到具体的办法，让当事人都知道，至于怎么选，是他们的事。”

　　应欢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当年她有办法做选择，应瑶也有办法做选择，她也不必这么痛苦。

　　推开窗，山间的晨雾顺着风飘进来，扑鼻的湿冷，应欢哈了口白气，搓搓手掌，觉得脑子清明了点儿，才回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这是她的习惯，先在纸上把所有涉及到的因素都写下来，然后根据这些线索猜测来龙去脉，想清楚了因果，才知道从何入手。

　　今天的字还没有练，应欢拿镇纸压住宣纸，在笔架上提了一只小号的毛笔，蘸了墨却不知道要写什么。

　　她从源头开始想，分家的蛊是从太祖母那辈传下来的，下蛊的办法应该历代家主都知道，外祖母知道，母亲也一定知道。
　　应欢在纸上写下“太祖母”“外祖母”“母亲”。

　　太祖母早就入了土，肯定不能从她那里入手，外祖母心思深，暂时不敢打她主意，那就只剩了自家亲妈。

　　应欢迟疑了，母亲是外祖母教出来的，肯定不是心思单纯的人，贸然去探必定要引她怀疑。
　　难办了！应欢懊恼地抓抓头皮。
　　正当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三姨所在的阁楼里忽然传来了歌声。

　　应欢凝神听了一会儿，先是唱得一段戏曲，后来变成了哄小孩睡觉的摇篮曲。应欢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应瑶的事，三姨难道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下唇，再也坐不住，将毛笔扔进笔洗里站起来，拉开门往外走去。

　　三姨疯了以后，母亲就不允许她靠近那栋阁楼，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现在照看三姨的应该是应瑶小时候的保姆。要与三姨单独说话，就得引开看护她的人。

　　如果只是达到这个目的，其实不难。

　　三姨的饭都是看护人自己做好了送进去，就怕看护得不精细，只随随便便弄点儿就端过来，时间太短，万一正问到要紧的地方被看护人打断了，就太可惜了。

　　应欢特地等到十一点才过去，林菊正好从阁楼出来准备去厨房做饭，走上了好长一段，应欢急急追上去，“林姨。”

　　林菊惦记着早点儿过去能早点儿用灶，不然等厨房师傅都开了伙，她们就只能等整个宅子的人吃完才能吃了。

　　她停下来，面上急色难掩，“是欢欢啊！”

　　应欢笑着说，“刚刚我听三姨嚷着要吃红烧肉，我记得应瑶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三姨可能是想女儿了，你今天中午就给她做这道菜吧！”

　　“可是红烧肉做起来复杂，耽误得太久，厨房也没有灶给我用啊！”林菊一脸的为难。
　　应欢说，“我跟厨房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给你空一口小锅出来，你做多久都行。”

　　林菊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心想还能跟着蹭一顿好的，跟应欢寒暄两句后就往厨房去了。
　　应欢四处瞅瞅，见没有人看见，才放心大胆地往阁楼上走。

　　三姨住在二楼，房间门从外面锁上了，好在钥匙就放在门口旁的桌子上，应欢开了锁走进去。

　　印象中总穿得精精神神酷爱化妆打扮的三姨正木然地抱腿靠在床柱上，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再没有了当年的风华，嘴里低声哼着摇篮曲儿。

　　“三姨”，应欢喊了她一声。
　　没能引来应琼的注意力，应欢又扬高声调喊了一声。

　　歌声戛然而止，应琼机械地转动脖子，呆呆看着应欢。初时，她的眼睛形同死鱼眼，一点光都照不进去，后来，渐渐地，那双眼睛慢慢亮起来，她好像记起了什么，怨毒的眼神直直射向应欢，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想要挣下床，一条巴掌宽的布条将她的腰绑在了床柱上，所以任她怎么挣扎，她都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

　　应欢没有时间循循善诱，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三姨，我前两天梦到阿瑶了，她说你过得不好，让我来看看你。”

　　应琼更加激动，奋力挣着腰上的束缚，“你还有脸提阿瑶，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死了我的阿瑶。”

　　应欢强忍住怒气，“阿瑶是病死的，三姨怎么能把她的死栽在我身上呢？”

　　“病死的。”应琼疯疯癫癫地笑起来，“该病死的是你，为什么你活下来了，我的阿瑶却死了。你个灾星扫把星，害死自己亲妈不说，连我女儿也不放过。”
　　害死自己的亲妈。

　　最后一句如响鼓重槌狠狠砸在应欢心上，她手臂微微颤抖，用力掐了一把掌心。“三姨，你恨我怨我，怎么骂我都可以，我妈她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咒她？”

　　仿佛是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没有用，应琼停止挣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好的？你们一大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妹妹害姐姐，姐姐害妹妹，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