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5、铜铁5 ...
-
式凉的官职比较边缘,接待裴氏姊妹用不着他。
他本来不觉得自己有接近她们的必要。
“宿主,检测到了任务者。”
这项是它升级后开通的功能,与其他任务者达到一定物理距离后自动发出预警。
“绑定的是另一体系的系统,等级没我高,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时局平稳,人口流动性不强,居民彼此相识,近期来殷郡的没几个,式凉排查后就只剩裴氏一行。
她们足有五十多人。
加上当地陪同的官员,在最为秋高气爽的时节,七八十人于猎场所在的山脚下分散开来扎寨。
营寨外有不少农事不忙的人家闻风而来,意图在外围做一些小生意,得一些贵人恩赏。
人员相当混杂。系统可以花积分定位那名任务者的所在,式凉谢绝了。
粟监一月挣不了几斗粮,不知原主哪来那么厚家底,能从当地雇四个小奴伺候,日常乘轿撵出行。
小奴是平民人家小孩的称呼,雇佣小奴要付的人头税是雇虜隶的一倍。
式凉解雇了两个,剩下两个看家,管康马亚借了两匹马,打算只身带着淮贤去。
这时没发明马鞍,以淮贤的身体,顶多骑半个时辰就会力竭,式凉自己做了一副,为他挑了匹温顺的马。
被领到配上鞍的马前,他素来僵滞的瞳仁里闪过新奇的神色。
式凉说了一遍要点,托着他上马。
有点出乎意料,他并不害怕这相对自己而言过分庞大的动物,驾驭得很好。
而看他细细瘦瘦的身子骨,式凉总觉得有一闪断掉的风险。
但不能因为危险就剥夺一个孩子的新体验和可能性。
空气闷热,远方群山上空笼罩着阴云,村砦这边则是晴空。
远离人烟,潮热的风渐渐清凉。
马跑得不快不慢,拂在面上的风不急不缓。
山脊踊跃,乔木与高大的蕨类植物相连,阔大苍莽的丛林,满目的苍绿与金黄,令式凉想到了暗精灵的聚居的食人森林。
在大自然面前,人是弱势,多人一起进山较为安全。
问题是淮贤身份特殊,式凉带他与同僚同行不合适,留他跟同僚的男虜一堆,也有很大概率被欺凌。
穿过临时搭建的草棚和集市,进入圈定的猎场,建造了不知多少年的房屋三三两两矗立着。
那一片几间被树根侵袭的石屋倒塌了,仅剩的一间歪着身子,被包缠进了根系枝叶之中。
它是稳固的,可能是怕虫蚁毒蛇,没人愿意住,式凉四处撒上驱虫的药粉,便住了进去。
与同僚打过一圈招呼,观摩了她们的战利品,雨落了下来,泄愤般磅礴。
休息一晚,次日式凉带淮贤去选择弓箭,骑马进山林。
种地和养殖足以养活现有人口,每年这个季节大肆狩猎,一方面出于对天灾的敬畏,储备肉食,获取皮毛;一方面出于俣乐,征服山林,震慑野兽,纪念祖先传统。
式凉不知道下套、射箭和追踪猎物的技巧淮贤学了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别人家都在教男孩什么,反正自己会什么就教他什么。
淮贤拉得动弓,眼力很好,只是身体跟不上,瞄不准。绳结看式凉打一遍就会。
式凉让他走在前面,他精确地记得所有下套的位置。
深处猛兽居多,老虎熊罴野猪等不是两个人能对付的,猎场外围的动物很精,圈套陷阱收获不多。
头几天他们仅仅打到了几只兔子和野鸡。
捕到猎物最多者有荣誉和奖励,式凉志不在此,另一头,裴氏姊妹几个在日夜不息地竞赛。
因此不久,有零星大猎物逃来了这边。
碰见了,式凉教淮贤举弓、瞄准,自己不动手。
淮贤似乎想问,犹犹豫豫还是没开口。
式凉明明注意到了他的好奇,但觉得不问没必要说,于是系统看到淮贤的恶感悄悄加一,又加一。
傍晚要回去的时候,淮贤的马鞍后仅挂着两只可怜的松鼠。
林木深处有骚动,式凉瞥见形似鹿的动物,便让淮贤试一试。
他拿出不多的力气,放了一箭,将它惊往了林中。
估摸着中了。
找到它原来在的地方,血迹很少。
淮贤以为这就算失败了,天也要黑了,没想到式凉下了马。
循着它留下的蹄印、血迹,植被被踩踏的状貌,一直追踪到了深夜。
淮贤早已在体力不支的边缘,夜间的深林是极危险的,他不能不打起精神,听式凉说如何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根据星星的位置、河流的方向、树木的形态判断方向。
到了月上中天,血迹路径变清晰了。
“从河边的淤泥深度来看,它在这里喝了很久水。失血加剧让它非常口渴。”
夜里的山中湿寒,式凉穿的猎装附有皮子比较保暖,他让淮贤加披了衣服。
“它离死亡很近了。我们离它也很近了。”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只猎物。
不是鹿,而是一匹马,鬃毛有修剪过的痕迹。
它的肚腹被掏开,一头花豹从它身前抬起滴血的头颅。
式凉让淮贤别动,他翻身下马,背负弓箭,直直向它走去。
近到一定距离,四目相对片刻,花豹旋身跑开了。
它舔着嘴在远处窥伺,式凉持续与它对视,又朝它走了几步,它终于跑远。
式凉折返把马尸网起。
见淮贤睁着大眼睛瞅着这一切,式凉不禁笑起来:“可以动了。回去了。”
他们返回河边,停下饮马,让马吃草。
“其实野兽远没有人残暴。”
头顶遮天蔽月的林木婆娑作响。
河对面阴暗幽密的树从里两只发光的眼睛闪闪烁烁,又消失了。
“它们像精密的机器一样,吃与被吃的关系一环扣一环。”
式凉时常觉得胡子多余,汗弄得下巴发痒,他蹲身掬水洗脸。
“它们狩猎只为生存。越是高阶的猎食者,越不会进行无谓的杀戮。”
用袖子擦水时式凉侧脸,见淮贤十分留意地听,不知理解了多少,目光一遭遇,他又垂头藏起面孔。
“它们会计算得失,不让自己筋疲力尽,尽量避免相争受伤,不然后果就是机体损伤,死亡迫近。”
式凉边说边示意他去牵马。
“而节省下来的精力,它们会用来玩耍。”
系统惊奇的发现尘封的好感进度条动了。
一下子涨了十点。
淮贤踩着脚蹬,没全爬上去。
再使一把劲就好了。
就是拿不准他有没有这把劲,式凉在旁边看着,直看到他滑下马镫。
马喷了个响鼻,他默默对着马。
式凉过去一把托起他,几乎是把他甩了上去。
好感度在掉。
系统头一次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还能掉。
到了第二天好感就掉剩两个了。
凭什么恶感涨上去就没动过?
系统愤愤不平,忽然觉得不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对宿主的好恶,根本不关它的事。
不过这是单调的空间为数不多有波动、和宿主有直接关联的东西,它忍不住在意。
要是多来几个人的进度条,每天看它们起起落落,说不定会有炒股的感觉。
系统一口气增加了三块屏幕,等买了别人的进度条好追踪用。
勤俭积蓄太久,解约计划永久搁置,它花起积分有点停不下来了。
式凉注意到淮贤有一个习惯性的,转手腕、屈伸手指的动作,那是为了缓解积年炎症的不适。
一夜奔波让他累到了,略微受了风寒,又因为身体虚不受补,尝鲜吃的那几片鹿肉也加剧了症状,他手腕抬不起来了。
如果定期针灸疏通经络,这点毛病很容易治好,可是这个时代金属冶炼技术不成熟,打造不出银针。
时下就有针灸疗法,用的是砭石针或青铜针,可相对于他的经络太细,那些太粗了。
按原世界线,他还有不到六年可活。
式凉没再想杀他了事,却在想如何给他送终了,不能不算是一份恻隐之心。
带回来的马尸是匹纯血良种马,养得异常精细,康马亚的没法与之相提并论。
式凉打听了一圈,唯有昨天下午熠嗣子堕马,马受惊跑丢了。
熠……系统说的任务者,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打听那位熠嗣子伤情如何,顺带问了玉代贱籍的事。
淮贤人在徐宅,户籍还挂在康氏,康氏这种手工产业也按虜隶的人头交税,税种不同。
“康氏那是挪不动的,虜隶的户籍尽数归在公中,任谁都动不了。”
她口气不悦。
“如果是为了你收的那个男宠,我劝你放弃,别打这个主意。”
式凉礼貌谢过,就要离开。
她又突然出声:“你的耳朵……”说着抬手去摸他缺损的耳垂,式凉躲开。
“无妨。还请自重。”
式凉拖着马尸去了熠嗣子的所在。
她的内官叫来了马官,马官认出了它。
内官问式凉要什么赏赐。
“听闻嗣子摔伤,我与乡姥窦姉相熟,”她是出了名的精通医术,她们应有所耳闻。“或可缓解嗣子病痛。”
窦姉以主持农事为由回避皇家,请她本人她未必会来。
内官把式凉塞在她袖里的钱捏了又捏,一系贝币在布袋里发出悦耳的摩擦声,做出一副无奈为难的样子。
“我可以为你提一嘴,不过终要看嗣子心情。”
“务必提‘罗式凉’三个字。”
她钻入木屋,须臾,匆匆忙忙跑来,叫式凉赶紧过去,还讪笑着把钱塞了回来。
式凉基本肯定,那位熠嗣子是元熠。
“请,请,这边——”内官殷勤引路。
“宿主我得打断一下。”系统从新增的屏幕看到,“淮贤那边出了点状况。”
式凉刚转身,就被内官抓住了袖子。
“熠嗣子等着你呢!不是你要见的吗?”
式凉挣开她,反手牵走了马棚里的马,马官狂喊着在后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