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五六爱吃青提

45、第 45 章

　　丹主耶律阿古是在追击北羌逃亡小朝廷的路上接到金珠派人送来的信函，信中说燕人监军帝姬已成俘虏。

　　耶律阿古当机立断停止追击，一路南去幽州。她只让金珠率军攻打幽州，并未让她在攻克幽州之后南下俘虏大燕帝姬。

　　大燕就像一头苍鹰盘旋在南方的天空上，苍鹰虽被磨去利爪，但它依旧是鹰，锐利的眼神破空而来，一刻不停的觊觎北方天空。

　　丹国初立，经过与北羌的战事伤了元气，并无战胜苍鹰的可能。
　　况且，面对北羌广袤的旧山河，就已经很让她头痛了。

　　耶律阿古抵达幽州时，姜歇已绝食三日，命悬一线。

　　她握着马鞭站在囚笼前，静静注视着里面喘息声越来越弱的女人。

　　大燕的女人在锦绣河山的蕴养下显得弱不禁风，但她们的背脊又挺得那么直。

　　耶律阿古拍了拍金珠大王的肩膀，说:“请巫医给她看看，不能让她死了。”

　　金珠大王面露疑惑，但作为耶律阿古最忠心的下属，她右手握拳放在心口:“是，大汗。”

　　感觉到囚笼上的铁链被挪开，姜歇缓缓睁开肿大的眼睛，能站在金珠身前的女人定然是丹国的大汗耶律阿古了。

　　两个丹兵一前一后抬起她，连日水米未进的她没力气反抗，任由士兵将她抬走。

　　就在耶律阿古准备巡视军营时，姜歇的声音像是从骨血里发出的一样，带着置之死地的咆哮:“吾宁死，亦不屈服于蛮子淫威！”

　　耶律阿古停下脚步，向后扫了眼软绵绵的燕人帝姬，随后爽朗大笑，与金珠大王一同离去。

　　耶律阿古立在城墙上俯瞰幽州城，无数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都成焦土狼烟。

　　满城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大街小巷，三五一群的丹兵在清扫战场……以及掠夺城中财富。

　　“你对她做什么了？”耶律阿古负手而立，左耳处的银白圆形耳坠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金珠大王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盯着腰间弯刀:“她不肯伺候我，我废了她。”

　　耶律阿古瞥了她一眼:“要是大燕追究，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金珠大王嘲笑:“大燕连座幽州城都打不下来，怎么追究？”

　　耶律阿古淡淡道:“那是她们还在沉睡，”话锋一转，“燕人忠君，而你正好废了她们的帝姬。帝姬是皇帝的臣，却是燕人的君，为了她们的君，燕人便会醒来。”

　　金珠大王拍着胸脯:“那就与大燕干一场，把她们打服。”

　　耶律阿古摇头:“我们打不赢。”

　　金珠大王便说:“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赢？”

　　“我丹国仅有五十万人，其中老弱夫孺就占了三十万，燕国攻一座幽州城就能派来四十万军队，”纵然她很想冒犯南方苍鹰，但理智告诉她不行，“征讨北羌一战，我丹国倾国之力，而燕国，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燕人无战意。”金珠大王反驳。

　　耶律阿古摇头:“燕人的君没有，燕人有。”

　　“大汗刚才说燕人忠于她们的君……”

　　“若是燕人生活不下去了，她们会换了她们的君，”耶律阿古慢慢走下城墙，“她们有一句话说得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二月初，经过半月的商议，汴京方面终于决定派遣使臣团前往幽州与丹人交涉，务必救出帝姬与拿回幽州，而使臣能与之交换的筹码仅仅是姜官家那句银钱不限。

　　使臣团正使最终由礼部侍郎陈月担任，鸿胪寺少卿张濡任副使，另有停留大燕边境的杨回将军率两百人马护送使臣团。

　　“风大，父亲留步，”季禾抚身着箭袖简朴衣裙坐在马上，腰间悬挂她才让人打出来的朴刀，“女儿就是去历练历练，一路有张少卿照顾，不会有事的。”

　　陈相公抹着眼泪:“你说你犟着个脾气要去幽州，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去，爹听说那些丹人吃人都不吐骨头。偏偏你能耐，瞒着我同你母亲商议，你这是要把爹的心肝剜去啊你……”

　　季禾抚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陈相公面前:“好啦，爹就放心吧。再说了，到了莫州就有杨将军护送，爹总不能是信不过杨将军吧。”

　　陈相公一把将她拉起来，顺便把一个红色小荷包塞进她手中:“爹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随身带着，可不许丢了。”

　　季禾抚将平安符塞进怀中，还欲与陈相公说些什么，锦瑟提醒:“已经催了几次了，娘子，我们该启程了。”

　　陈相公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好，好，你走，爹也不耽误你建功立业。”

　　季禾抚噗嗤一笑:“要建功立业还有陈侍郎和张少卿呢，轮不到女儿。”

　　陈月盯着倚在车壁上的节杖忧心忡忡:“也不知此次如何才能转圜。”

　　张濡放下帘子，汴京城渐渐被甩在身后:“已是如此关头，官家为何不下令让杨将军带兵进攻，夺回幽州。”

　　陈月眼睛半闭，长叹一声:“九帝姬还在丹人手上，如何能打？”

　　张濡无奈道:“只为帝姬一人，便要耗去至少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指头。

　　陈月瞥了她一眼:“怕是不止，官家的意思是……”她示意张濡凑上前一些。

　　张濡听后许久无言，两人对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长叹，再无话可说，马车恢复安静。

　　—

　　莫州。

　　自打幽州失利后，北征军皆退至此处休整，等待官家的圣旨。

　　城门。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终日不见阳光，腐朽的霉味闷得人死气沉沉，手持长矛的步兵垂头丧气地盯着泥泞地面，毫无身为军人的精气神。

　　一阵马蹄声惊醒城门口的颓丧，步兵们整理好盔甲，笔直地站在城门前，好像方才那一幕从未出现过。

　　“吁——”杨回勒马，蹙眉凝望出现在官道上的车马人群。

　　杨怜稍稍停在她娘身后，紧抿着嘴唇神色严峻。

　　她豪气干云地从汴京城出发，本想着横扫幽州建功立业，谁能想到在袁之鸿不着四六的指挥下竟然打出这自她从军以来最憋屈的一仗，甚至连帝姬殿下都没能护住。

　　袁之鸿已入京请罪，也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杨怜褪去盔甲，骑在马上颇为不安，她倒希望使臣带来的不是她被罢职的圣旨。

　　在她神游下，马车已然来到面前，陈月慢条斯理掀开车帘。

　　杨回等人翻身下马:“末将拜见天使。”

　　陈月摆手:“进城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驶向城中，季禾抚身披蓑衣，颇为好奇地打量边地城池。

　　莫州许是军事重镇的原因，比起汴京的风流安逸多了分军人血性，楼阁规整，街角屋檐亦没过多装饰，一切显得干练简洁。

　　杨怜久在军中，自然认得这身披蓑衣的小娘子胯.下乃是一等一的好战马。

　　之所以没认出季禾抚，一来她不认为季家那娇贵的小娘子会出现在此地。

　　二来季禾抚连日赶路，身形比从前瘦了黑了，丰润的脸颊也凹下去，但精神却是一等一的好，都是汴京城里的季禾抚不会拥有的特质。

　　杨怜实在心急官家是否降罪于她，有意识与季禾抚套近乎，她不着痕迹挤开锦瑟:“娘子一路过来辛苦了。”

　　季禾抚疑惑转头，寒暄道:“将军才是真辛苦。”

　　“……”这绝对不是嘲讽，杨怜如此安慰自己，“未能攻下幽州，在下无颜称辛苦。”

　　季禾抚认真道:“在下认为此番失利并不在将军，我在汴京城中看过战报，袁将军在此次战事中当有五分过。”

　　杨怜顿时一拍大腿:“可不是嘛，老娘同她说了北羌与南疆不同，她偏生不听，依着从前打南疆的方子打北羌。”

　　似乎找到知心之人，杨怜热泪盈眶，只差与这看的透彻的小娘子义结金兰，浑然忘了一个小小的随行使臣如何能看得战报。

　　杨怜抱拳:“在下骠骑将军杨怜，不知娘子是……”

　　季禾抚学着她的样子抱拳:“原来将军便是杨回将军之女，当真是将门虎女。在下鸿胪寺主簿季禾抚。”

　　听到季禾抚三字，杨怜当场石化，磕磕巴巴说:“季娘子变化挺大，在，在下一时没认出季娘子。”

　　季禾抚笑道:“在下也没认出杨将军，将军勿怪。”

　　杨怜干巴巴说:“不怪，不怪。”

　　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魔王怎么会出现在边境莫州，枢密使难道放心她这唯一的女儿去那虎狼之穴？

　　杨怜张大嘴巴盯着季禾抚看，她记忆中一袭红裙风流倜傥的季禾抚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禾抚替她问出口:“将军是疑惑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吧？”

　　杨怜否认:“没有。”

　　季禾抚又问:“将军挤走我的护卫是有话想问我吧？”

　　杨怜猛地摇头:“没有。”

　　季禾抚笑了笑:“将军是想从我这里探听官家的圣意。”

　　“没有。”杨怜继续否认，甚至有策马离开的架势。

　　季禾抚叫住她:“那好吧，我正要说我知道呢。”

　　杨怜挥舞马鞭的手悬在半空，她调转马头回到季禾抚身边，期盼地望着她。

　　“帮我找一个人。”季禾抚说。

　　“你要找谁？”杨怜收回期盼的目光，平视前方。

　　“木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