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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政治斗争是一件极其复杂且麻烦的事,同样也是十分简单的一锤子买卖。

      就目前而言,季禾抚对政治的理解还未到达这一层面,同时也轻视了帝王的疑心病。

      但要庆幸的是,她个文官,还是个毫无影响力的低阶文官。

      大燕素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帝王对文人的怀疑始终要少于对武人的猜忌,更何况是翻不起大浪的纨绔小娘子。

      季禾抚从慈航堂出来,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行走。

      自打清剿反贼阮雨归来后,关山因失职罪一直在家中闭门思过,距她上一次出门还是关楼下葬那天。

      关山才从城外军营回城,去见了杨家那个初露锋芒的女儿,不免心生感慨,想起弃考参军的逆女。

      她心头隐隐是有些后悔的,如果早知道晴儿最终还是会上战场,当初打仗的时候,她就该把她带在身边历练,现在晴儿或许同杨怜一样。

      但万事没有如果,晴儿在她与苏氏的逼迫下学习四书五经,逼她走科举这条路。

      她认为文臣这条路并没有什么不好,太.祖皇帝放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太宗皇帝下令不杀文臣,其子孙恩荫更是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况且这些年来,自从她在定川寨大财西宁的裴星明后,官家对她的态度就有些模棱两可。

      这就需要她从武向文转变,而没有什么转变比后嗣考取功名更靠谱。

      可是晴儿不懂,她承袭了她当年的火爆脾气,笔一扔,背着一把刀就报名参军去了。

      若不是曾经的战友来信告诉她晴儿身在莫州,她身为母辈,竟连女儿的下落都不知道。

      关山解下马腹旁悬挂的酒囊猛地灌下一口,酒是军中烈酒,寻常人饮一杯就能醉。

      她一开始也是一杯倒,后来在边关的风霜中喝惯了,才明白这酒是上好的暖心暖身良药。

      暖风袭来,关山感觉自己的心渐渐暖起来,眯着眼睛感受酒入喉肠的欢喜,然而只暖了一半,很快又冷下去。

      季禾抚牵着马眼神空无地向她走来。

      她想起芳魂早去的儿子。

      她好像醉了,好像又没醉,关山不知道自己怎么握紧拳头,然后在季禾抚从她身边经过时狠狠向她砸去。

      她看见季禾抚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触摸嘴角的血迹,表情很茫然,又好像眉头一皱,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季禾抚擦拭嘴角,仿佛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若要计较起来,枢密使家的小娘子是断然不会怕没有战意的将军。

      关山拉着她的手腕:“你又凭什么和我计较,我儿子嫁与你不过半年就没了,我未同你算账你又凭什么和我算账。”

      良久,季禾抚阴恻恻笑了,面前这人好不讲理:“关小郎君去岁冬日于山庙中病逝,难道不是将军放任其自生自灭的缘故吗?更何况,汴京城中谁人不知我夫郎乃是替上君后抄经挡灾,于今岁五月薨逝。”

      “你……”关山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浑浊的双眼流下眼泪,喃喃自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季禾抚没有与关山多纠缠,牵着的卢马从她身旁穿过,渐渐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抚摸红肿的脸,季禾抚眼神愈发坚定,多亏她这一拳将自己打醒。

      既然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她唯有积累知识,知识是通往成功路上的阶梯。

      季禾抚将的卢马交给门房,快步走向家中那堪称图书馆的书房,苟休老先生正在雅座里一面看书一面记笔记。

      季禾抚走过去拜在她身前:“先生能否教我朝中事?”

      苟休停笔,苍老的目光落在向她行大礼的女子身上,状似不经意叹道:“老朽年愈花甲,便是能乡试都未能过,如何能教小娘子朝中事?”

      说罢继续抄录笔记,再不看季禾抚一眼。

      季禾抚依旧未曾起身,她朗声说道:“能得母亲尊重称赞,老先生又何必自谦。”

      苟休嗤笑:“大娘子如此夸赞,老朽愧不敢当,”她负手而立,话锋一转,“虽说老朽在官场中一生不得志,但要教导小娘子,也并非当不起。”

      门外适时响起一声打趣:“各位快来看,小娘子要拜苟老婆子当老师了。”

      季禾抚侧耳倾听,似乎是黄寻。

      “是吗?”另一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娘子三岁开蒙愣是不给苟老婆子磕头,她不是说此生绝不收小娘子做学生吗?”

      季禾抚神情尴尬,苟休老脸也好不到哪儿去,师生二人木讷地看向门口。

      黄寻飘飘然走进来,接着再是书房里的其他先生,皆是颇为探究地盯着两人。

      苟休与众人见礼,轻拢衣袖:“老婆子承蒙大娘子庇护多年,如今小娘子心归正途,我又岂能不拉一把?”

      —

      不得不说苟休虽连最简单的乡试都没过,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通政事。

      在季敞束还不是枢密使的时候,她就给她提过一些意见,见解独到。

      当年季敞束还是东宫属官,她依据苟休的建议撰写一篇策论奉于太女前,即如今的官家,这才有了官家对她不同于以往的信赖。

      季禾抚跟着苟休已有月余,每日听她讲书论政,感悟颇多,加上关楼冬日那几月给她打的底子,季禾抚学起来尤为轻松。

      国政律法,民生百态,苟休都能讲。

      她条理清晰地向季禾抚剖析朝局时事,又或是以小喻大,从一丁点蛛丝蔓延成整张蛛网为顺序讲解,季禾抚终于能从浅显的文字里看出一分文字表面未曾表现的隐喻。

      七月十五中元节,季禾抚随季敞束走进祠堂祭祖,祠堂里只供奉了两张牌位。

      其一为季家很久远的老祖宗,据说当年也是名声赫赫的宰相。

      另一位则是在其女的光芒下显得不那么出众的文官,她的祖母。

      季敞束恭敬地将香插进香炉中,感慨万千:“我本意是想你回金陵替为母向列祖列宗上柱香,告诉她们你金榜题名。看你这月余与苟先生学习,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季禾抚端正跪在蒲团上,聆听母亲教诲。

      季敞束瞥了她一眼:“起来吧,拿着香怪累的。”

      季敞束背着手,母女一道走出祠堂:“听说关将军打了你一拳。”

      季禾抚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这打醒她的一拳,道:“月余前的事了。”

      季敞束道:“不见你回家告状。”

      季禾抚捧腹大笑:“多大点事就要告状。”

      “她被弹劾了,”季敞束不知望向何处,长叹一声,“有人弹劾她仗势欺人,当街打人。”

      季禾抚一愣:“我这当事人都没告状,还有人替我告状?”

      季敞束看她一眼,颇为无奈。

      季禾抚怔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能告状的自然都是言官,没犯事的都能被她们骂出一朵花来,更何况是当街打人的武将。

      “汪良手下的人。”季敞束看她想明白,贴心补充。

      汪良是太上皇的人,只要太上皇不去,官家就不可能违逆太上皇落个不孝的名声。

      “今晨朝堂为出征元帅一事吵翻了天,”季敞束淡淡道,“汪良力荐袁之鸿,袁之鸿是效忠于太上皇的将军。”

      “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想去吧,”季敞束留下这句话便走了,“三日后我要看到你的文章,看看你和苟先生学的如何。”

      季禾抚茫然愣在原地,无奈苦笑。

      纸上得来终觉浅,母亲这是用时事当作测验题考校她,季禾抚奔向书房,苟休依旧在书房里摘抄笔记。

      得知她来意,苟休断然拒绝,并且一点提示都不肯给她,季禾抚望向黄寻,黄寻装作没看见她的目光,将头偏向一旁。

      季敞束打了招呼,这次要她自己悟,谁都不能给她提示。

      季禾抚颓然地从书房出来,回到来仪院,锦瑟上前询问,被她的唉声叹气吓退,无端也上前询问,她依旧唉声叹气,看不出一点喜色。

      易弦圆脸招人稀罕,她下巴搁在书桌上,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季禾抚,摇头晃脑十分可爱:“娘子不妨说说,或许我们能帮娘子呢。”

      易朱一面研墨一面埋怨:“你们呐,整日埋在院子里练小关爷留下的刀法,都不关心娘子。”

      “你知道是什么事?”锦瑟忙问。

      易朱点头,将大娘子要小娘子写文章的事告诉三人,锦瑟的视线落在季禾抚面前的宣纸上。

      她虽一直唉声叹气,到底还是动了几笔,宣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分别是汪良、弹劾汪良的言官、关山将军以及袁之鸿。

      季禾抚在汪良二字外画了个圈,眼睛一亮:“外头说书的有说这几人的事迹吗?”

      锦瑟嗤笑:“汪相从前是呼风唤雨的宰相,关将军与袁将军都是为国征战的将军,这三位大娘子好说,只怕那位言官娘子的事迹,怕是难有人说。”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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