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五六爱吃青提

40、第 40 章

　　大燕军队极为庞大，单京畿禁军便有六十万数，这还只是禁军之数的一半，另一半则戍卫诸郡。

　　除禁军外，大燕还有名为厢军的地方军，厢军一般不参与作战或是训练，属后勤之类。

　　再加上各路的乡兵，大燕帝国的军队加起来只怕有两百万数。

　　然而便是有人数如此庞大的军队，大燕帝国在与北羌与西宁的作战中，依旧是胜少负多。

　　其实按照大燕现有兵力，压根不需要征兵，就算京畿的六十万禁军派遣出去三十万，亦还有三十万驻守京畿，汴京依旧是固若金汤。

　　关楼骑在马上一面思考，一面练习劈砍。
　　他现在隶属铁骑马军，在一个名叫高破虏的副指挥使手下当兵。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高破虏曾于京畿开阔地前眺望枢密使家的小娘子快马疾驰，也不知道为何高破虏为何会在百人之中挑中他。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如今是一名骑兵。

　　高破虏在场外看着练习劈砍的关楼频频点头，下刀凌厉带着狠劲，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战场上真正需要的人。

　　关楼一刀劈下去，他思考的问题也有了结果。

　　说到底，这和大燕帝国立国有关。

　　燕太.祖于军中黄袍加身，格外忌讳武将。禁军作为大燕帝国最具战斗力的军队是官家的保障，同时也被官家所忌讳。

　　因而禁军需定期更戍轮换，将不识兵，兵不知将。如此以往，军队的战斗力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在战争过程中，需要更多的人命去填，以数万白骨填出一场胜利。

　　且幽云十六州对大燕帝国的意义不仅是养马地，更是一道阻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

　　倘若十六州回到大燕的怀抱，便可一改从前的守势。

　　不论官家是为了青史上的墨香，还是就目前大燕四周的情形来看，幽云十六州势必要回到大燕，也必须要归属大燕。

　　所以这场战争，只能胜，不能败。
　　哪怕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个胜字。

　　想透的关楼便没有再想，收回思绪继续练习劈砍。他现在不是军队的中心，只是一个用了化名的骑兵。

　　如果不想死在战场上，那他只有抓住就不可多得的训练时间，粮草已经运往前线，大军再有两月就要开拔，时间不可谓不紧迫。

　　“和我比一场，敢不敢？”高破虏为初见关楼使刀后便很看好他。

　　关楼收刀，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敢。”
　　高破虏来了兴趣:“为什么不敢？”

　　关楼环视训练场中众人，将众人窃窃私语与鄙夷收入眼底，然后轻描淡写说一句:“没彩头的事我不干。”

　　此言一出，高破虏爽朗大笑:“你认为你能赢？”

　　关楼笑了笑，并不言语，然而静默的笑容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他的上司军使林水起哄:“高头儿怕了。”
　　她是那日与高破虏一同目睹季禾抚骑术的人，叼着一根草看向的卢马，眼红的滴血。

　　高破虏斜了她一眼，最后看向关楼:“你要是赢了我，副兵马使的位置就由你坐。”

　　关楼心底衡量一番，要是赢了，他便只在军使林水之下，因而抱拳:“副指挥使，请。”
　　“请。”

　　训练场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多是面带嘲讽的看着挑战高破虏的新兵蛋子，如何能敌上过两次战场的高破虏。

　　更不要说年龄，听说这个新兵蛋子还有一月才十九岁，都还未成年。

　　关楼左手攥紧缰绳，右手握刀，目光落在高破虏身上的一刹那瞬间凌厉起来，他此刻看得见且只看得见高破虏。

　　充耳不闻周围的议论声，关楼全神贯注地盯着高破虏的动作，她夹紧马腹向他冲过来，她挥动手中的刀，直愣愣朝他劈来。

　　关楼横刀格挡，却被她巨大的力气逼的向后仰。
　　这就是差距，无法弥补的先天差距。

　　他眼神暗了一下，很快将这一点的落寞深深藏好，手腕转动刀把，刀刃带着高破虏的刀刃向下，堪堪避过她的第一击。

　　“你个小女儿想一步登天做副兵马使，还嫩着呢。”高破虏继续朝关楼砍去。

　　关楼前世活了三十四岁，今生又算长了一岁，三十五年的阅历让他心越发平静，又或者是阿禾那次长篇大论点醒梦中人。

　　他没有骄傲的本钱。

　　关楼对高破虏的嘲讽不屑一顾，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化去他与她之间的力量差距。

　　在高破虏喘息之际，关楼夹紧马腹向她冲去，不顾高破虏自然出刀的手，以身逼迫她不得不放下手中刀。

　　属于关楼的朴刀横在高破虏颈动脉处，只要一刀下去，顿时鲜血飞溅。

　　关楼陈述事实:“我赢了。”
　　林水吐出嘴里的草:“我草，疯子。”

　　高破虏皱眉:“如果刚刚我不收刀，会伤到你。”
　　关楼面无表情收刀:“确实如此，您收刀了，所以输了。”输在对敌人仁慈。

　　场中众人无一例外在想，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却没人说出来。

　　关楼笑着对周围说:“副指挥使以身作则给大家上了一课，在战场上千万不要一念之仁，否则丢的是自己的命。”

　　众人听见这话望向高破虏，神情古怪，随后爆发出极具穿透力的笑声，武人多豪放，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林水骑在马上笑弯了腰，差点滚下马去:“都听见了没？副兵马使说的话要记住。”

　　“是。”
　　百人之声穿透偌大训练场，传向正在巡视兵营的杨怜。

　　杨怜疑惑地看过去，侧头对裨将说:“你去看看。”
　　裨将很快去而复返，将铁骑马军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复述给她听。

　　杨怜应了声:“还道是什么大事，不过那人倒有趣。”
　　裨将想了想:“仗着同袍不杀同袍罢了。”

　　杨怜笑道:“有赌注，她们刚才便是敌对，”顿了顿，说，“心软可成不了大事，她才入军中就升任副兵马使，算了不得的人物。”

　　然而也就只是了不得而已，杨怜并未把这人放在心上。

　　她出生将门之家，自幼跟随母亲杨悔轮戍，踏遍大燕帝国各个军事重地，更在二十成年之时随关山将军征战西宁，于定川寨大破裴星明。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军功，又如何会在意一个初出茅庐的士兵。

　　尽管高破虏脸色很难看，最终关楼还是成了一都的副兵马使，只在林水之下。

　　晚间林水邀请他一同喝酒，勾着他的肩膀说:“木娄你了不起，能把高头儿气得脸像黑炭，姐姐就认你这个妹妹了。”

　　关楼默不作声将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去，喝了口军中烈酒:“没啥了不起的。”

　　后半夜林水醉的瘫倒在桌子上，关楼捡起桌子上剩下的半囊酒，掀开帐帘走出去。

　　六月十五的月很圆，两月后是八月十五中秋，大军便是在人团圆之时开拔。

　　关楼坐在篝火旁，虽然升任副兵马使，他还是没有独立的帐篷，要与一众女子睡同一个帐篷，尽管不同铺，他依旧怀有深深的罪恶感。

　　灌了一大口酒，关楼跌跌撞撞走进帐篷里，帐篷里的呼噜磨牙声应有尽有，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一点空闲。

　　关楼本来只有一个铺位，但他今日升任副兵马使了，到底是长官了，因而与他同帐篷的士兵便挤巴挤巴地让出一个铺位给他。

　　关楼平躺在铺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下，翘起二郎腿，低声戏谑:“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多亏燕兵的军装是有衣领的，能挡住他的喉结，同时也要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世间绝色一向是男女莫辨的。

　　当然，他现在不是绝色，只是一个又黑又瘦的骑兵。

　　—

　　季禾抚并不知道关楼已经参军的消息，当她再次打马来到别庄时，哑仆只开了个门缝，从门缝里递出一个信封，然后紧闭上木门。

　　捡起地上的信封，季禾抚倚靠树干，迫不及待读起来，随后她把信纸揉成一团:“只说让你再修养一月，偏偏现在就跑去，又不是不让你去！”

　　她把信纸揣进袖子里，驾马离去，至于她此刻的情绪如何，只有受了鞭子撒蹄狂奔的的卢马才知道了。

　　季禾抚一路来到慈航堂，宋巍正巧看给病人看诊，她便坐在慈航堂后院等了一个下午，终于他在日暮黄昏时分姗姗来迟。

　　“小娘子找在下可是需要看诊？”宋巍放下卷至胳膊肘的衣袖，在季禾抚对面坐下来。

　　季禾抚放下茶杯:“你和他有什么交易？”
　　宋巍眺望晚霞，明知故问:“他没和你说？”

　　沉默了一会儿，宋巍说:“等他平安回来你去问他，他要是愿意同你说自然会说。”

　　“你不能说？”季禾抚问。

　　宋巍点头:“我能，但我不想说，”他看了她一眼，“恕我直言，我认为你会拖累他。”

　　“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宋巍半眯着眼，“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季禾抚以为自己会愤怒，然而她只是用力地捏着茶杯，捏得骨节泛白。她想说话，然而她的嘴唇在颤抖，喉咙也好像被铁焊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宋巍将她变化尽收眼底，轻描淡写说:“倘若你有楚家娘子的本事……可是你没有。”

　　楚萝任华州判官不过两月，已有了几分名声。

　　这三个字好像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季禾抚颓败地低头:“为什么？”

　　宋巍挑眉:“我要是你，一定不会在朗朗乾坤下闯入慈航堂，就算闯入，也绝对不是你这个态度。”

　　“那是什么态度？”

　　宋巍轻笑:“病患家人对庸医的态度。”话止于此，再说下去，对面的人那便是真傻了。

　　季禾抚后知后觉，随后惊起一身汗水。

　　宋巍淡淡饮茶:“既然想到了，还不快走，等着给官家送上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