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五六爱吃青提

37、第 37 章

　　关楼最终没能如愿，许久等不到温唇落在脸颊，笑了笑便自顾自说起往事来。

　　季禾抚枕着他的胳膊听他娓娓道来，关楼的嗓音很低沉，仿佛海妖的歌声一般充满诱惑，勾引过往船夫不畏惊涛骇浪破水而来。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关楼对她的注意竟是早早就开始，并且藏得这么深，不叫她发现一丝一毫。

　　当说及那封冠之她名的电报时，季禾抚微怔，随后笑的竟是些许苍凉。
　　她说:“我被关在家中，又如何能给你发去那么一封电报。”

　　红罗帐的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红纱翻覆掀起朱红海浪，迷晃了关楼的眼，他透过红纱凝视浑身散发着悲凉的季禾抚，指尖微动。

　　挑开遮天蔽日的红纱，关楼低声呢喃，似在懊恼，又似在愧疚。

　　他怎会认为那封电报出自她手，又怎会亲自践踏她所孜孜不倦追寻的尊严。

　　那时季家站在悬崖边上，离深渊只有一步之遥，任谁都想啃下面粉业这块硬骨头，自然墙倒众人推。

　　他曾与父亲商议过，由关家出面保存季氏面粉的股份。

　　谁料真正看过季家的账簿后才发现，季氏大厦将倾，由内烂到外，若没深谙商场之事的当家人，季氏是治不好的。

　　当然，季氏傲骨，断然不会忍受外人当季氏的家，因而这才有了联姻。

　　除了奶奶个人方面对季家千金的喜爱外，更重要的是关家同样看上了季氏的底子。

　　关楼可以顶住父辈的压力，祖母的盼望，他本可以干净利落的拒婚，并分出心神指点季禾抚如何令企业起死回生。

　　可他唯独过不了季禾抚那关。
　　既然她同意了，关楼盯着满地烟酒，那就自私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季禾抚缓缓起身，她环抱双腿静坐床上。

　　能以她的名义发出那封电报，唯有父亲母亲。

　　父亲那时节因季氏出事，终日萎靡不振，依靠醉酒度日，唯一的可能便只有自幼想把她拉回温婉贤良闺阁小姐之路上的母亲了。

　　季禾抚头埋在膝盖里，她不敢去揣测妈妈是以何样的心情替她发这一封电报，也不敢想妈妈是否知道这封电报发出去后她将面临什么。

　　因为最终在父母亲鬓边白发的刺激下，她最终同意这场出卖人格的婚事。

　　关楼口张了又张，最后只用湿热的手掌轻拍她的背:“我早该想到的。”

　　季禾抚摇头:“是我太懦弱。”

　　她因父亲的醉酒退了一步，因母亲眼角的泪珠再退一步，随后退无可退，不得已走上她亲手粉碎光明未来的道路。

　　造就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
　　懦弱。

　　在满府心灰意冷下下，她不敢拍着胸脯说她能让季氏起死回生，不敢保证未来季家依旧能像从前一样仆妇环绕，大富大贵。

　　她只稍稍露出势弱的端倪，立马就被张牙舞爪的藤蔓死死捆住，再也无法脱身。

　　—

　　纵欲的结果就是关楼又在床上躺了小半月，宋巍来别庄看他时，深刻怀疑自己与他的这场赌局究竟是否正确，甚至一度懊悔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他的话。

　　可能是这人恰巧抓住历任慈航堂主人的心理，又可能是他在他身上发现一种气度——曾经鸢人的气度。

　　那是一个自信的朝代。
　　她的子民们天生傲骨，百折不挠。
　　她的文化自古丝绸之路撒向西方，又如浪花拍打东方小岛之国。

　　临走时宋巍嘱咐他:“要是想早点好，你还需静养半年。”
　　关楼狭长的眼眸眯起，懒散道:“太久了，等不起。”

　　宋巍睨了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爱惜身体，只不过待你去后，你就在地下看着你家妻主与其他郎君生儿育女。”

　　关楼轻笑:“那我是不舍得早亡的。”

　　宋巍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别庄，他不像死里逃生的关楼尚有半年悠闲之日。

　　月余前命各分号号主提前招揽可塑之才，如今正是招生的关键时候。

　　他一面又要应付官家询问，已是殚精竭虑，更要顾虑远在西宁等地采买药材的石竹师妹，着实是自顾不暇。

　　季禾抚也好不到哪里去，丹国使臣驾舟而来，如今已由鸿胪寺少卿张濡接待入京，她作为外交官员，自然是抽不开身的。

　　除鸿胪寺外，天家特派遣九帝姬充任此次接待使臣，九帝姬颇得官家宠爱，足可见天家对丹国来使的重视。

　　丹国则派出能征善战的金珠大王担任此番正使，又献上若干美男，给足燕国面子。

　　季禾抚掌心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隐在角落里看金珠大王搂着云想容各种挑弄。

　　谁能料到这位善战的将军大王拒绝一众美艳小倌后会看上娇娇娆娆的云想容。

　　世间之爱本就包罗万象，又或许这不是爱，只是权贵对一只猫居高临下的玩弄。

　　总之不论如何，金珠大王很满意云想容。

　　她若开笑脸，便意味着丹国与燕国关系更近一步，高高在上的燕官自然不会在意云想容浮萍一般的人物。

　　忽闻粗犷的问候声，季禾抚忙端起酒杯，与之遥遥一碰。

　　金珠大王对她的走神并不在意，她认得燕国的官服，绿衣明确告诉她这人的官位并不高。

　　九帝姬道:“方才正使问你喜欢怎样的男子，怎的不回答？”

　　话里话外满是质问，季禾抚却从中看出一丝不寻常，帝姬平素不是谄媚的人，怎会如此向着丹国大王，其中必有蹊跷。

　　她一时想不明白，敛了思绪，笑道:“回殿下，微臣方才看堂中郎君，竟无一人入眼，故才走神。”

　　金珠大王惊讶:“怎么，这里没你看得上的人？”

　　季禾抚扫视堂中郎君，爽朗道:“在下看中的男人肩扛朴刀，好不威风。”

　　燕国男人一向柔弱，不比丹国男儿身强体壮，上马打仗不输女子，如今听闻燕国也有这样的男子，金珠大王不免生出几分兴趣。

　　“那他在哪儿？我愿意用十个奴隶换他。”

　　满堂燕国官员无不尴尬垂首，用奴隶换人心上人是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更何况关小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他为上君后殿下祈福身亡，岂容一个丹国大王践踏。

　　然而满堂无一人站出来回话，甚至不敢置喙她所言。

　　季禾抚握紧拳头，咬牙道:“多谢大王厚爱，然在下所爱独一无二，世间无物能与他衡量。”

　　乐声恰巧停下，堂中气氛一凝，众人皆不敢言。

　　九帝姬姜歇声音比方才冷了分，道:“大王无礼了。”

　　金珠大王捏了捏云想容胸前软肉，忽然大笑:“本王忘了燕国的规矩，这就自罚三杯略作薄惩。”

　　云想容掩嘴轻笑，贴心地唤来近身侍者，命她去拿三个大海碗，很快三个大海碗摆在桌上。

　　她玉臂一展勾住金珠大王的脖子，吐气幽兰:“不知我这三杯大王可受用？”

　　金珠大王见她展露笑颜，忙说:“当然受用，当然受用。但若要我饮，需得美人亲手斟来。”

　　—

　　半夜荒唐，季禾抚夹杂着一身酒气从红楼走出，锦瑟适时牵来的卢马，两人趁夜色将灯红酒绿之地甩在身后。

　　“今日之事可是不顺？”季禾抚愁眉不展，锦瑟关心问道。

　　季禾抚轻叹一声:“倒不是因为此事，丹国来使究竟意欲何为，我实在想不通。”

　　席间九帝姬姜歇对金珠大王的态度着实不明确。

　　一开始因她怠慢金珠大王便质问她，后又为金珠大王间接冒犯上君后而冷下声来，一点没有给人留面子。

　　要说九帝姬巴结金珠大王，她着实不觉得，但要说没巴结，一开始的质问又作何解释？

　　“我听闻那丹国的金珠大王不近男色，却对女色念念不忘，也不知她怎敢将这等密事暴露于人前。”锦瑟颇为八卦。

　　季禾抚瞥了她一眼，无论什么时候，男尊或是女尊，女□□八卦的天性总是改不了的。

　　“她有那个实力不受世俗约束，难不成丹主会因为她近女色就不重用她了？”

　　但她对关楼的态度……
　　季禾抚冷笑，会还回去的，在未来的某一日。

　　锦瑟点头:“这倒也是。”

　　两人穿过小巷，从侧门入季府，季禾抚扔下马匹往书房走去，烛火透过大开的窗渗出来。

　　季敞束坐在首位，其余一众门客分散坐好，季禾抚立在窗下，能瞧见几人嘴巴动个不停，却听不清众人所言——皆是刻意压低声音。

　　她踱步至门前，恭敬道:“母亲，女儿回来了。”

　　“进来。”

　　黄寻见她来，起身拉她坐至自己身边，打趣道:“满身酒气，可见今日之宴定是快活。”

　　“也不怕熏了先生们，还不快去沐浴。”季敞束放下茶盏，半是呵斥半是无奈地说。

　　季禾抚听罢正要站起离开，苟休道:“小娘子漏液归来定是有要事要报，一点酒气而已，不碍事。”

　　黄寻便又拉着她坐下，季禾抚也懒得沐浴完后再出院子，故而没有一点犹豫就坐了。

　　“女儿随帝姬殿下与长官接待丹国来使，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自然，明面上的不妥是看不出来的，季敞束也没指望她能看出来，嗤笑一声，便与门客商议起朝政来。

　　季禾抚坐在旁边听的懵懂，不懂之处黄寻也会抽空给她小声解释，直至苟休老先生打了个哈欠，季敞束才意识到今夜已晚，便说了声散了。

　　季府门客居住在前院，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季敞束轻拢衣袖立于廊下:“说吧。”

　　季禾抚惊讶:“母亲怎知我有话说？”
　　季敞束嗤笑:“若你不是有话说，能老老实实听我论政？”

　　季禾抚便道:“女儿觉得，席上帝姬殿下对金珠大王的态度颇为奇怪。”

　　听完女儿所言，季敞束负手而立，淡淡道:“年轻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