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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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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些日子,卫显廷一直重复着他与林筠是表兄妹,彼此的母亲又是手帕交,于情于理都得帮上一帮。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强调,纯粹是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止骗了旁人,连他自己都被骗住了。
在冬青看来,世子压根不曾把林三姑娘当成表妹,或许,起初接触因表兄妹关系而起,但后来——
绝不是表兄妹那么单纯。
否则,他怎会记住林老夫人寿宴那日,林三姑娘重复了多少次“世”?
那时他尚且不知林三姑娘的秘密,又怎会被好奇心驱使,连这丝毫都记得分外清楚?
想来从始至终,林三姑娘在世子爷眼里都是不同的。
卫显廷自以为的道理缘由,在冬青眼里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冬青甚至觉得世子爷是欺骗自己太久了,久得连他自个儿都觉得是真的了。
卫显廷独自坐在春香楼内,一壶酒见了底,他觉得冬青的话有道理。
林筠并不想被人发现她的秘密,那么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自动忽略了冬青临走前的疑问,刻意的遗忘那句渗入灵魂的质问。
卫显廷靠在软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又得绞尽脑汁琢磨去侯府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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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天降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形。
冬青定定的观察着卫显廷不住上扬的唇角,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方才承德候府派人来,说林老太太请世子爷帮个忙。
恰巧这个忙与林三姑娘有关,世子爷表面不显,一本正经的应下,待林家的下人走了才忍不住嘴角上扬。
卫显廷极力忍着笑意,可他越是忍着不笑,眼中的光亮就越发明显。
冬荣重重的拍了下脑袋:世子爷何时变得这般喜形于色了。
卫显廷十岁从北境只身来到盛京,名义是来天子脚下受教,其实不然,所有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他是皇帝用来稳定北境的质子。
一旦北境异动,北郡王夫妇的独子就会命丧盛京。
自从卫显廷清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一夜之间敛去顽劣,变得深沉稳重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又敏锐的察觉到皇帝的心思,将自己变成盛京人人指点的纨绔浪子。
市井流言将他的行径形容的唯妙唯俏,只可惜谣言里的事,十有八九都不曾做过。
众人都以为卫显廷是个草包,这正是他乐意见到的,便一直对传言听之任之,甚至偶尔故意做出些荒唐行为供众人作文章。
他越狼狈不堪,皇宫里的人越会放松警惕。
冬青观察着自家主子表里不一的模样,又想起林家三姑娘,叹道:“您与林三姑娘真是绝配。”
善于伪装,冷静机敏,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虽不知林三姑娘为何装结巴,但她能十年来日复一日的假装,可见是个狠人。
卫显廷的眼风似要杀人,凌冽的从冬青身上扫过:“你有揶揄我的工夫,不如去查查侯府大夫人的底细。”
冬青察觉到他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便认认真真的点头:“是。”
林大夫人程明玉是林大爷的续弦,当初林筠的生母颜氏意外身亡,不过数月便迎了程明玉入门。
美名其曰,替年幼的林筠找个母亲。
卫显廷怀疑林筠装结巴装胆怯,与这位林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他将侯府的人里里外外的琢磨了个遍,只有程明玉与她有显著的厉害关系。
继室与原配子女的关系本就敏感,不得不仔细调查一番。
冬青出门前犹豫地转头问:“世子爷,那等会去侯府......”
“我会让夏燃陪我,你知道你们的区别在哪吗?”
冬青极其委屈的瘪了瘪嘴。
夏燃是闷葫芦,与他是截然不同的性子,看来世子是嫌弃他聒噪了。
卫显廷认为冬青知道的太多了,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领着他去还不知怎么被他审视。
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他,甚是不自在。
此番机会难得,他要清扫诸多障碍。
承德候府内,林筠坐在梳妆桌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又慵懒。
王嬷嬷拿起一只玉簪,动作轻柔的佩戴她精致的发髻上,满意道:“今日去妙觉寺祈福,三姑娘打扮的素净些较好。”
“多、多谢,祖母、祖母派、派嬷嬷、嬷嬷过来,替、替我、替我打、打扮。”
林筠垂头盯着秀帕上的迎春花,又问:“五、五妹、准备、准备好了吗?”
“五姑娘在前厅候着了。”
“那、那咱们、咱们、咱们快、快走。”
王嬷嬷知道林筠越是着急越是结巴,便极快的从青萝手里接过帷帽:“姑娘莫慌,老太太交代了,今日你若不敢与人交谈,便事事交给五姑娘。”
见林筠点头,王嬷嬷又道:“老太太一番苦心,三姑娘要明白才是。”
此时前厅的林若锦不耐烦的抱怨道:“好端端让小结巴跟着做什么?”
大夫人程明玉拍了拍她的胳膊宽慰道:“老太太既让她去便去吧,你独自去反而显得太刻意。”
这几日林老太太睡得不甚安稳,听说妙觉寺祈福很是灵验,程明玉便自告奋勇的让林若锦去趟妙觉寺。
不知怎的,最终定下来的人里多了林筠。
程明玉让林若锦去妙觉寺是有缘由的,最近皇后娘娘在妙觉寺清修,太子周赞陪同。
寺庙净地,程明玉自然不敢贸然打扰,一个不慎还会惹得皇后娘娘不悦。
她们虽是姐妹,但她是庶出,自小便比嫡出的皇后娘娘矮一截。
自知在皇后娘娘眼中,她这个庶姐的分量不抵一个宫女。
或许是自卑心作祟,她日夜惦记林若锦与太子的婚事,生怕哪一日会生出变故来。
所以隔三差五便领着林若锦进宫探探皇后的态度。
实非她患得患失,这些年来,皇后娘娘始终不肯直截了当的认准林若锦,只是言语间透漏出属意的意思。
这反而加剧了程明玉的不安,只能反反复复的试探皇后的态度。
皇后清修至今已有半月之久,她日夜煎熬,只盼着见皇后一面。
林若锦瞥了眼母亲眼底的乌青,不以为意道:“要我说是母亲多虑了,娘娘虽不曾明确的指定我,但盛京谁不知我是娘娘中意的太子妃?”
况且她与太子周赞的情意非比寻常,明眼人都知道她准太子妃的地位不可动摇。
“娘娘至今未赐婚,是因为我还没及笄,太子答应过我,等我及笄那日就去求娘娘的旨意。”
看着女儿脸上的自信,程明玉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如今女儿和太子情比金坚,皇后娘娘断不会棒打鸳鸯。
她这般宽慰自己,心底的担忧却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