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令》灵咎

7、虚惊一场

　　我压下蠢蠢欲动的拳头旋身躲避，道：“江湖游侠而已，你唤一声‘姑娘’或侠士都可以。”
　　男子大笑起来，“甚好甚好，嗯……”他沉吟片刻似乎无所得，将折扇一甩道：“不必麻烦了，既然我要娶你，日后只唤你‘夫人’便好。”
　　我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他再次凑近来：“在下的身份想来也不会辱没姑娘，如何？”
　　“如何？我若是拒绝呢？”
　　他将折扇打开合上循环几许，一脸迷惑：“为何拒绝？我自认容貌、身世皆配得上姑娘，难道姑娘……”说着左右瞧了瞧我，道：“姑娘美眸灵动，不该眼拙才对！”
　　眼拙？说我？
　　我抡起拳头就是一拳，被他险险躲过。
　　“姑娘真是好脾性！”他依旧笑得灿烂，手中折扇被他甩得行云流水。
　　“是么？”周围兵士围得水泄不通，师父这老头儿竟还在屋中睡大觉，遂跃身至廊下欲搬救兵逃走，不料再次被拦。
　　男子叹气：“姑娘在这元南国势单力薄，又能逃到哪去呢？我自认脾性样貌都不错，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还有，我听说三殿下也想娶姑娘，他府中已经妻妾成群，姑娘可别想不开！”
　　“不劳费心，我谁也不嫁。”
　　“啧啧。”他惋惜摇头，“你只要出了府便会被三殿下带走，他可不如我这般好商量，既然总要被强迫，不如……还是我将姑娘留下吧。”
　　“你这破扇子！”‘扇子’是我方才替他起的名号。
　　“什么？”扇子一愣。
　　“没什么，你只需让我和师父离开！”
　　见扇子摇头拒绝，我再没了耐性，一时刀剑相交。
　　我打了半晌，扇子躲了半晌，不得不说他轻功还不错，只是功夫不如我，便只是躲避，半天后，我二人各自立在后院湖沼两侧。
　　“你！”扇子大喘着气，“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怎么，打不过我便要骂街？”
　　扇子气得脸通红，而后突然笑了，“不想把你让给他了……”
　　拿我当物件？“真是，欠揍！”纵身跃过湖沼，近身的刹那间扇子将我扯过，站定后才发现三步远处立着的男子，是他，在宫中见过的马车主人。
　　扇子突然低声道：“他便是三殿下，元穹。”
　　元穹笑得不屑：“拒绝我就是为了他？”
　　我无奈道：“阁下在说什么？”
　　他走近来：“怕是我的人没有传达清楚，我的意思是：跟我回府。”
　　“这位……”我觉得还是装作不知他的身份为好，遂道：“不好意思，我还有要事在身，阁下若有什么事，不如现在说说？”
　　“我说：随我回府。”
　　果然一贯蛮横，“我真的有要事在身，你要我跟你回府到底有何要紧事？”我自认表现地甚是一副能让他放下蛮横而好好讲道理的无害姿态，毕竟这位殿下怕是发号施令时没人敢反抗。
　　他闲步走近，依旧笑着：“你有何要事，随我回府，我帮你。”
　　看来无法沟通，“好吧，师父还在睡觉，我去叫他。”
　　方转身便被扯了手腕，我心下一惊：“怎么了？”
　　“你想跑？”
　　“满院子的兵，你觉得我跑得掉吗？”嘁，皇宫重重围墙和禁卫军或许拦得住我，就这点兵力还想拦我？
　　他依旧不撒手，我耐心道：“我是有事在身，但你既说了要帮我，我何乐而不为？”抽出发红的手腕，元穹这厮真狠。
　　又听他淡淡道：“知道就好，本王倒想看看是谁敢抢人。”
　　也不知他这话在吓唬谁，我转身就走，拐个弯就见扇子追了上来。
　　“你要跟他回去？”
　　“不然呢？”
　　“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
　　“无非是同你一般心思，贵府和王府有何不同吗？”但显然元穹的身份更压人，想起扇子方才说不愿把我让给他，真是躲了狼又遇虎。
　　“你不能去！”扇子上前拦我。
　　“怎么，你要跟他决斗？”这人若再拦我，逃跑的时间就更少了。“听说三殿下是出名的蛮横，元南国中怕是出了他皇帝亲爹，没人管得了他。”这是我依据师父和宫女的言论所作的猜测。
　　扇子垂眸，突然笑得顽劣，“实话说三殿下这名号我看不上，但不可否认他的身份更高些，只是他现在想把你抢走……”
　　“在我揍你之前，你赶紧打住！”
　　扇子再次拦我，略急道：“我府中并无侍妾，你跟了我实在是强于跟他万万，不如你我……”说着挑起手中折扇欲抬我的下颚。
　　我反扣折扇抵在他颈上，“手下败将还非要出言不逊，你是真要我揍你呢，还是把你丢去前院给三殿下？”
　　他只是笑，双眸徒然有些深沉的心思，“是啊，我连你都打不过，连威胁也做不到，既如此……”扇子似乎决定了什么，本该凛然的模样却在他欠扁的脸色不甚分明，他道：“既然得不到你，那你离开吧！”
　　“啊？”
　　蓦地被扯走，扇子边走边道：“后院有个密室，我假装把你关进去，你走出密道沿小路离开，我再为你拖延些时间，可以争取一日的路程，那时他再也追不上你！”
　　打开房门，师父正大快朵颐，扇子径直去开密室的门，而后递给我一张图纸，指出密室出口之处，随即便是‘空同山’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我心下顿时激动不已！
　　似是见我一脸震惊，他蓦然笑道：“当然，如果你我现在能成秦晋之好，我愿冒死将你留下！”
　　未待挥拳头便被他推入密室，至此，他那温柔一笑才有了些壮烈意味，他道：“‘扇子’这名字，我很喜欢。”
　　咳！他这情煽得猝不及防，也总算仗义，我拍拍他的肩道：“别勉强，你只管趴地上装晕，只当是我将你打晕之后逃跑了，我和师父轻功好得不像话，他追不上。”
　　密室门正缓缓关上，依稀听到他的叹息：“……你逃不过他。”
　　嘿，这人！我忍不住回他：“你也太小看我。”
　　只是，彼时我完全误会了扇子口中的‘他’是何人。

　　十日后，空同山。
　　站在山脚看着似曾相识之处，独峰耸立之下连绵黛山更显深邃，一汪碧波被困其中，映出山端层云和几处繁花，静得近乎要风化却也极美，同前山的热闹相比，这后山真个隐逸君子。
　　连日来躲躲藏藏，悬着心晓宿夜行，紧赶慢赶赶到此处才发现并无太多追兵，真是虚惊一场，也亏得是虚惊一场。
　　矮坡下师父不停喊着骨头散架了，我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道：“我们在山下歇一晚，明早再上山如何？”
　　师父未答话，闭上眼装睡，远处村落依稀传来炊烟气，如此竟已让我垂涎三尺，师父果然也是没忍住，睁眼望天咽了咽口水，却难得没说话。
　　我自觉贴心道：“我去给您老找点饭吃？”
　　师父憋了半晌才起身，道：“准备好柴火，我去抓条鱼回来。”
　　我虽疑惑师父怎么如此勤快，也只好着手准备家伙。
　　师父抓来两条大鱼，亲自抓，亲自烤，我只被嫌碍事被丢在一边，直至两条鱼全部烤好，香味直钻鼻子，师父却一手一个没打算给我的意思。
　　得嘞！我认命地掏出油饼，蓦然被砸一个暴栗，在我发作之前始作俑者赶紧递来一条鱼。我只得吃了鱼再揍他。
　　夜间，好容易找了一处浅显的山洞躺下，难得师父没跟我抢，而是跑去山涧石块上看星星。
　　由于吃饱喝足，躲了追兵又到了梦寐以求许久之地，心下颇为舒畅，随手扯了根青草叼嘴里，道：“您老仰头望了一个时辰了，这天象观得如何？”
　　师父揉了揉铁定发酸的脖子，在我将睡着时才悠悠开口：“离这儿最近的有活人、有吃的地方就是那边的村子，反正追兵也追不上，明日你自个儿上山。”
　　这话徒将我的睡意去了不少，“您不跟我一块上山？”
　　“山上没什么吃的，我在那边村子等你。”
　　“不会啊，山上人挺多的，他们肯定也是要吃饭的。”
　　“不想去，爬不动。”师父开始耍赖。
　　“这么远都跑来了，还差这一点？”师父没搭话，我无谓地耸肩，“也是，咱们爬的山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朦胧间，师父的声音传来：“治好病快些下山，为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翌日早，起身拨开洞口挡风的大捆草垛，不由感动一把，师父果然还是亲师父。
　　瞥见师父昨日落座的石块上摞着些小石块，如此明显！跑去一看果然是师父的手笔，只见其上刻了四字：早去早回。我对师父如此诗意的告别有些摸不着头脑，更觉此情此景有伤别之意，无奈找了一圈未找到人，只得独自上山。
　　空同山是元南国内最高山，其上凌云观亦颇有名气，以至于今日虽起得够早，却仍撞上了不小的人群。片刻后遇一处狭隘地阻了许多人，由于心下急切，遂驾轻功自一侧绕了上去，绕了一段遂再绕一段，直至甩去大批人影，才悠闲地脚踏山路。
　　随手方摘几个果子止渴，突闻一声呵斥。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