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世 [秦始皇]》孙培风

7、第七章 太子丹

　　见着这个男孩跑远，又留给自己那么大一个难题，简梁只能叹息一声。
　　“乐青，走吧。”简梁转头，不忘唤上乐青。
　　见小姐往府外走，乐青小跑到她身边，扶住简梁的手。
　　“小姐，您今日又把那位公子晒在小院里了。”乐青撇撇嘴，自从那个质子来了之后，原本喜爱在屋内看书发呆的小姐这两天出门的频率大大升高，而自己也不得不整天奉主母之命跟随小姐，美其名曰“护送主子”。
　　“乐青啊，我看是你懒得出来吧。”简梁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嘿嘿，小姐，您可是受不了那秦国公子的寡言？”
　　“并无。”
　　“哼，我看他眼神长得就很阴鸷，不好接触，”乐青边说，边学了学赵政的面无表情，“我几次见您跟他在书房里，一个坐这边一个坐那边，各执一卷竹简，一句话也没有，能这么着闷坐几个时辰。”
　　“... ...”原本还很淡定的简梁，听到乐青说到这里，想起这三天里的场景，不禁抽了抽眼角。
　　乐青看向简梁，一脸同情：“小姐，很难熬吧。”
　　“还行，没感觉。”
　　简梁转念想想，一般自己见到生人还是挺紧张的，更何况是刚认识就在一个屋子里相伴读书的。但对于赵政这个人，自己似乎平淡得很，她见他眼眸似潭水，她的心也平静如一潭毫无波澜的水。
　　两人像是认识多年那般。
　　“啧啧，若是不难熬，小姐为何这两天频繁要出府？”
　　“嗯...或许是命中注定，今年春天本小姐宜出门。”
　　“... ...”这次换做乐青眼角抽搐了两下，小姐又如此，一本真经说冷笑话，“不过我平常见您自己一人时也是这样在屋里闷一天，不知怎的，这几天加上个那位公子跟您一起闷一天，奴婢就感觉很奇怪，他周身气压太低了。”
　　“好了，我说了，跟那位秦国公子一起看书还是挺悠哉的，没你说的那么压抑。”简梁顿了顿，又说,“我也不知怎么最近几日就爱出门了。”
　　见小姐不愿继续说下去，乐青便自己最后委屈巴巴地嘀咕一句：“他本来就冷冰冰的让人害怕。”
　　简梁见她发呆，自己先向前走了几步，大喊了一句“跟上。”乐青这才缓过神，屁颠屁颠地走到她身后。

　　阳光铺满了整条喧闹的大街，主仆二人走在树荫之下也躲不过日光的追逐，一束束日光从枝叶间的缝隙投射到树荫之下，形成点点光斑。
　　春天的正午暖洋洋的，街上的人们享受着寒冬之后的暖阳，迟迟不愿回家。
　　“小姐，听说最近街上开了一家酒肆，不知...”说着，乐青的眼珠子便瞟向了简梁，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简梁的眼神似乎亮了几分，不过她又轻咳一声，眼神随即暗了下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想去吗？我还想去吃一碗淳熬呢。”
　　“可能还有一点别的事情。”
　　不等乐青反应，简梁便顺着商业街往城外走。
　　乐青被简梁拖着走，可是吓坏了：“小姐，你这是要干嘛，夫人说过，不准出这条大街的！”
　　“就在街外，不去远地儿。”
　　正如简梁所承诺，她在出了大街不久便停下来。乐青趁简梁松手，马上从简梁怀里窜出来，拍了拍有些凌乱的裙子，正当这时，余光扫到了眼前的景象，心里猛地一震。
　　“小姐，您来这干嘛！”
　　乐青瞧见眼前一片狼藉不堪，几个穿着破烂，瘦得皮包骨头的乞丐瘫坐在巷口，满地的污水秽物，时不时有几只苍蝇“嗡嗡”地从耳边掠过，吓得她连忙手舞足蹈地驱逐那些虫子。
　　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街”！
　　“乐青，你若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便好。”
　　“小姐... ...”
　　乐青看着面前的小姐，她虽还是个孩子，但身高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半头，身姿笔挺，再穿上这么个素色袍子，若是不看这孩子气的脸蛋，只看身影，俨然已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姐不怕，奴婢也不怕。”乐青咽了口口水，“夫，夫人说要让奴婢护小姐周全。”
　　明明自己比主人大了四五岁，却还是比小孩子的胆量还要小。
　　听到了乐青这句话，简梁放下心来，握住了她的手，往巷子里走，
　　不仅是乐青这样官府里出来的人从未见过这么多乞丐，而这些坐在地上的乞丐也没有见过穿着如此整齐朴素却带着贵气的人来他们的地盘。平日里，他们见过最“贵气”的人，便是那些巡视的官吏了。
　　一个个的乞丐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简梁二人，都像看一大盘肥肉佳肴一般，眼神放光，像是要把她们吃了，甚至有的更大胆一点的，会吹着口哨，敢问一句：“哪家俊俏的小公子？”
　　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拦住二人抢劫的。
　　乐青看到这底下一个个人跟饿鬼一样，吓得不敢睁眼。
　　“别怕，我是来找那个老在府门口游荡的那个小男孩的。”简梁知道乐青害怕，也知道那些乞丐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于是拍了拍乐青的手背，向她解释。
　　“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小鬼就在这里的...万一...”
　　乐青还是不肯抬头，直到听到简梁那一句“谁说的？你看。”才敢眯起眼睛瞄了眼前方。
　　果然是那个不好好说话还到处乱跑的小鬼头！
　　她猛地将眼睛睁大，看了看四周，原来早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而面前，是那个小鬼头蜷缩在角落里。
　　小男孩见到面前二人也是心里一惊，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主仆。
　　“小鬼头！”
　　简梁没有开口，倒是乐青先打破了这局面。
　　“小鬼头，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知道...”
　　简梁见两人这样互相质问也出不了什么结果，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是啊小姐，去我说的那家新开的酒肆吧。”乐青这才注意到简梁，又想起了那家还没有去的酒肆，便建议道。
　　三人决定有什么话到酒肆再说后，便一同出了小巷，往城里走，走到了新开的那家酒肆。
　　一个店小二站在门口，见到眼前一位小公子带着婢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乞丐，对这个组合有些诧异，但到了小店里消费的客人可都是神明啊，小二张罗着：“三位客人快往里请！”
　　三人在小二热情的迎接下进了酒肆，挑了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落座。
　　“小姐，小鬼头，听闻这店里的淳熬很是不错，要不我们一人来一碗？”乐青眼睛放光，不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淳熬。
　　简梁看了眼小男孩，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直接对小二说：“来三碗淳熬。”
　　“好嘞，小公子您稍等。”说罢，小二一甩袖子，退下。
　　瞧着小二走远，简梁才开口：“现在你可以说了，你要我帮你找的是什么人？”
　　“我说过，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和身世。”
　　“为什么？”
　　“会有很多赵国人追杀他，或者，还有他们自己国家的人。”
　　“所以你能提供给我的信息只有长相？”
　　“嗯，也不算是，他这个人气质比较孤傲。”
　　“...这也不算啥线索吧。”
　　“可是我真的不能说太多了。”
　　“好吧。”
　　“哦，对了，我想起来，他身上有个玉佩，是他父母在他出生的时候就给他佩戴上的，一直被他放在里衣里贴身携带着。”
　　简梁听到这描述，不禁汗颜，难道要自己一个个去掀衣服吗？罢了，罢了。
　　“那你要我帮你找人，你总要告诉我你是谁吧。”或许问问他的身世，就能有线索。
　　“我...”
　　见小男孩吞吞吐吐的，简梁皱眉：“难道也是不能说吗？”和那个人一样面临着被追杀的危险？
　　“我不怕，反正我是个无依无靠又不重要的人。”小男孩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的爹娘他们或许一点也不在乎我吧，把我扔在赵国，而他们在燕王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听到后面这句话，简梁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小男孩。前两次见面太仓促了，她没来得及看看他。
　　小男孩生的确实不俗，除了初见时对外貌大致的认识，她还发现其实小男孩发灰的面颊是因为灰尘和泥土的缘故，在发际线处和颈侧可以明显的看到他原本的白皮肤。虽说因长久生活在随波逐流的环境中里，他的性格已有些与巷子中的人有些许相似，但，他的眉眼之间的坚毅是那个巷子里人没有的。
　　“你是燕太子丹？”
　　燕国，曾经联合五国伐齐的国家，最后的结果就是齐国势力减弱，秦国一家独大。长平之战后又袭击过赵，结果自食其果。现在的燕国跟韩国差不多，地少人稀，战斗力不足，不属于那个核心竞争圈内的国家。
　　男孩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不猜我是王宫内臣家眷？”
　　“因为我是瞎猜的。”
　　“... ...”
　　一刹间，简梁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与燕丹同为质子的赵政！
　　不可能，不可能，自己不曾听说过他被追杀，只知道他颠沛流离，在赵府和那个大商人吕不韦家里来回徘徊。
　　“我不会说出去他的名字。”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因为你是荀府的人。”
　　听到这句话，简梁已经知道燕丹打听到了她的身份，或者说，他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装作帮她捡了簪子？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荀简梁，还来找我，说明他现在绝不是生活在大街以外的地方？”
　　“我只知道他在街里面生活着，不知道到底在哪个府上。”
　　看来真是自己的邻居！
　　“好，我尽量吧，不过还是那句话，难度太大了。”
　　“那你答应了？”原本提到燕王宫，追杀这些事情眼神暗淡的丹，在听到简梁正式答应下了这事后，两眼放光。
　　简梁接过店小二端来的淳熬，拿起筷子便打算开动，看到身边的乐青见了淳熬还不言语，倒是纳闷：“乐青？”
　　只见乐青叹了口气，接过淳熬，舀起一勺汤就往嘴里送。
　　“乐青？”
　　“嗯？”
　　“淳熬来了你也不叫唤两声？”
　　“小姐刚刚跟这位太子谈的事情我怎么听不太懂？”
　　就因为这事？简梁嘴角一抽，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还是之前找人的那个事，只不过这次我们说明了各自的身份罢了。”
　　“不必叫我‘那位太子’”丹开口，“只是徒有个名而已。”
　　“那我还能叫你小鬼头？”
　　“...随便！”
　　“小鬼头小鬼头小鬼头！”
　　“啊啊啊！”
　　“那你可还要在那个小巷子里生活？”
　　“我，我不知道，大概吧。”
　　“可是，你毕竟是...”
　　“我说过，有名无实，我就是个工具。”
　　简梁看这二人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儿，边不紧不慢地瞧着，边解决掉了一碗淳熬。
　　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插了一句：“不如到店小二这里当学徒。”
　　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正狗腿地招呼客人的小二，正想要拒绝，就被她看穿了心之所想：“做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内心贵重和活命。”
　　丹自知反驳不了她，低下头去，不语。
　　见他似是在想些什么，简梁便站起身，说道：“吃完了，走吧。”
　　店门外，主仆二人跟丹分手道别，简梁不忘嘱咐一句若是有困难可以来找自己，毕竟帮自己捡回了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