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离》仨鱼

12、半吊子仵作验尸

　　打捞了大半个上午之后，高长安过来与御龙夜回话：“大人，湖底下的尸体都打捞完了，一共五具，看身形似乎全是男尸。”

　　御龙夜扫了一眼这些尸体，除了刚才红姐指认的那一具尸体还算新鲜外，其他的都有些难以辨认，“找人都抬回去吧。张贴告示，看是否有亲属前来认领。另外，找个画工精良的画师，把今天早上报案那丫头的画像描出来，问问有没有人认识。”

　　叶离有些纳闷儿地道：“咱们这就回去了？”

　　御龙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那你让人叫我过来干嘛的？”叶离被叫来就是恶心了一番，好不容易慢慢适应了这些腐尸的味道，居然就叫回去了？

　　叶离很生气！相当生气！

　　只听御龙夜在一旁淡淡道：“勘察现场。”

　　叶离才不信他的鬼话，道：“我看你纯粹是为了消遣我吧。”

　　御龙夜想了一会儿，回了一个甚是礼貌的微笑，然后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说完，御龙夜转身离开。

　　背后，叶离在小声嘀咕：“御龙夜，你大爷的！”

　　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满，可叶离实在是奈何不了御龙夜什么。反倒是在御龙夜的手里，有叶离数不清的小把柄。想当初叶离奉命而来，如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御龙夜驻足，微微扭头：“你在我背后说什么，我也听得到。”

　　看见御龙夜停步，叶离秒换笑脸，不得不说，这个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呵呵，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嘛。”

　　中午的时候，陈叔已经把五具尸体一一检验完毕，正在向御龙夜汇报。

　　停尸房里，叶离站在墙角一边，恨不得离着那些尸体八丈远。

　　陈叔指着停尸床上的尸体一一解释道：“五具尸体都是男性，按照尸体腐烂的程度，我简单做了一下排序。第一具，身长七尺整，年龄25岁左右，据揽月阁红姐指认，此人名叫池映寒，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子时。”

　　根据红姐的描述，池映寒是昨晚亥时离开的，子时就死了，前后差了仅一个时辰，凶手很有可能是在揽月阁附近作的案。御龙夜想了一会儿，道：“死因呢，死因是什么？”

　　陈叔叹了口气，道：“这个，应该是被吓死的，且死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气虚阳衰的一种状态。至于他在临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咱们现在谁也不知道。”

　　叶离挑了挑眉，这个说法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可置信。虽然各地经常有一些骇人传闻，也有些人因为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变得精神失常，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竟然真的能被活活吓死。如果不是这个人太胆小的话，那么他在临死前究竟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大人，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说着，陈叔抬起池映寒的右臂，道：“大人请看，此人的右手小臂少了一截骨头，尸体却没有任何外伤。这么多年来，老朽也算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死尸，可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御龙夜仔细检查了陈叔所说的这具尸体，确实有点儿奇怪。右小臂的皮肉下面软软的，就好像这人天生没有长这一节臂骨一样。

　　叶离心道：“竟然是天生无骨吗？”这种说法，比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吓死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天生残疾者有之，或聋或哑；天生软骨者有之，不良于行；可这天生无骨，真的是闻所未闻了。

　　没有留给御龙夜和叶离太多思考的时间，陈叔便继续阐述道：“第二具尸体和第三具尸体，年龄相仿，大概在30岁到35岁之间，口鼻中有大量蓝藻，且腹部有积水，死亡时间在半个月以前。初步判断，应该是淹死的。”

　　众所周知，静心湖的底面泛绿，湖中多是绿色水草和绿藻，并没有陈叔所说的蓝藻。所以，这名死者很可能是在别处被淹死，然后移尸到了静心湖。

　　陈叔继续道：“我们再看第四具尸体，年龄37岁到42岁之间，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一个月前，死因是头部受到重物撞击，一击致命。”

　　御龙夜扒开这名死者的头发，发现整个脑袋都被钝器砸的变形了，五官模糊，面容也是完全无法辨认的样子。

　　叶离眉头皱的更深了，忙别过脸去，不忍直视这位死者的尊容，心道：“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下如此死手啊？抄家灭门的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了吧？”

　　“最后一具尸体年纪最大，大概在60岁到70岁之间，死亡时间也很久了，至少有五个月。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线索，不排除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全部解释完一遍之后，御龙夜便嘱咐其先去休息了。

　　待陈叔走后，就该轮到叶离大展身手了。

　　叶离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不管御龙夜怎么叫他他都无动于衷，脸上写满了“我不愿意”这四个大字。最后，看御龙夜逼得紧了，叶离只得弱弱地问道：“我能选择拒绝吗？”

　　御龙夜用半威胁的口吻道：“你说呢？”

　　叶离假装自己听不出御龙夜的语气，一边慢慢地往门口挪，一边道：“那我还是选择拒绝吧。”

　　话音未落，叶离扭头就跑，速度堪比离弦之箭。但是，叶离再快也快不过御龙夜的裤腰带。

　　腰带缠上了叶离的腰，把他卷了回去，御龙夜一把抓住叶离的衣领子，把他拎到尸体跟前，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银针，语气淡淡道：“别逼我对你动手，赶紧的。”

　　叶离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极度不情愿地接过御龙夜手里的银针，叶离慢吞吞地从池映寒的身上取了一点血，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人血入口之后，叶离觉得自己来到了静心湖边的长亭下，一名红衣女子在抚琴，琴声很是动听。女子身形窈窕，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子柔美，还有……邪魅。

　　然而，池映寒似乎根本没有发现红衣女子有什么不对劲，引燃醉醺醺地来到长亭下，满怀色心地来到女子身后，借着酒劲儿粗鲁地抱住了女子的腰肢。

　　红衣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哧哧笑着道：“这位公子可知，咱们揽月阁的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呢？”

　　池映寒贪婪地吸取着女子身上的味道，搞得叶离一阵恶心。随后，叶离听到池映寒说：“本公子有的是银子，乖乖从了本公子，往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红衣女子轻轻推开池映寒，嗔怪道：“可是我听说，咱们的妙音娘子，却是没得着池公子的好处呢。”说完，红衣女子笑的更加邪魅了。

　　听了这话，池映寒猛然僵住，惊恐道：“你……你是谁？”

　　红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身体四肢却以及其古怪的姿势扭动着，脸上依然挂着邪魅的笑意，道：“你说呢？”

　　红衣女子本是娇俏可人的少女相貌，瞬间就变成了一副七窍流血的骇人模样，又在下一瞬，变成了一副骷髅白骨，下颌骨一张一合间，发出渗人的声音，“池映寒，妙音托我来问候你了。”

　　画面突然转黑，池映寒竟然就这样被吓死了。

　　——

　　叶离大惊之下，缓缓回神，“老陈说的没错，这个确实是吓死的，就在静心湖边的长亭，不晓得他临死前看到的，究竟是他自己因为心里恐惧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

　　说着，叶离自嘲般的笑道：“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能够被活活吓死。”

　　御龙夜也不接下文，只是在旁边耐心等着叶离尝第二具尸体的血液。

　　叶离无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照做。

　　第二个人死的时候是在深夜，叶离只能看到似乎是在一个马车一样的狭小空间里。外面下着大雨，风也很大，路面应该是不好走，马车异常颠簸。

　　一阵电闪雷鸣，映出了车厢里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正是第三名死者。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杨公子，咱的马惊了，完全不受控制啊！”

　　被称之为“杨公子”那人紧紧抱着怀里的箱子，由于车身实在颠簸，便手忙脚乱地扶着车壁，没好气地对外面那人道：“好好儿驾你的车，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马车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竟然掉进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涌了进来，两人挣扎着出了车厢，但是均不会游泳。水底满是蓝藻，两人扑腾了没一会儿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所以，这两个人确实是被淹死的。

　　——

　　叶离伏在案上剧烈地咳嗽着，窒息的感觉还没有褪尽，仿佛要被淹死的人就是他自己。缓了一会儿之后，叶离才道：“这货老陈说的也没错，是淹死的，水里都是蓝藻，水底的环境看起来像是护城河。”

　　御龙夜看叶离咳嗽的厉害，便扶着他坐下来歇着。

　　叶离干咳了几声，道：“第三名死者不用看了，他跟第二名死者同乘一辆马车，也是一块儿翻进水里淹死的。”能少尝一个就少尝一个，溺死的感觉，体验一次也就够了。

　　闻言，御龙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叶离的说法。

　　叶离瞅准了时机，赶紧示弱，有气无力地道：“要不，剩下的就算了吧。”

　　“不行。”御龙夜果断拒绝。

　　叶离委屈巴巴地道：“你自己看看，那个家伙的脑袋都被砸成那样儿了，肯定特别疼。”说着，叶离作双手抱头状，各种卖萌撒娇，“还有最后一个，他都那么老了，而且死了那么久，实在是太恶心人了，我真的会吐的。”

　　面对叶离的花式卖萌，御龙夜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

　　叶离被盯的犯怵，最终只能妥协，“好嘛好嘛，真是怕了你了。”

　　当叶离把第四名死者的血液放进嘴巴里的时候，哪怕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让叶离觉得，痛到怀疑人生。本来坐在椅子上的叶离，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御龙夜忙上前搀扶，“怎么样？这次看到了什么？”

　　叶离双手抱头，实在是疼得厉害，御龙夜扶他，他也蹲在地上不起来，满脸委屈道：“这次什么都没看到。”

　　缓了一会儿，叶离才继续道：“这人不是睡着了就是昏迷了，啥都没看见。也就是临死前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个小丫头在喊‘老爷’。”

　　第四具尸体验完，御龙夜也不着急催促叶离赶紧查验下一名死者，而是耐心地等着。

　　因为御龙夜心里也清楚，叶离的体质特殊，不管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也能很快痊愈。可是，不怕受伤不代表不会觉得疼痛，溺亡般的窒息，脑浆迸裂的疼痛，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御龙夜给他时间调整。

　　但是，这个调整时间，也是有个限度的。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御龙夜便指了指第五具尸体，道：“最后一个。”

　　叶离捂着头蹲在墙角不愿意起来，“我头疼，我要休息。”

　　御龙夜道：“你已经休息很久了。”

　　“拜托你稍微替我考虑一点点好不好？一点点就行了……”叶离站起来跟御龙夜理论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假如你面前有两份食物，一份是新鲜出炉的美味糕点，一份是放置许久的发霉馒头，你会选哪一个呢？”

　　“我不饿。”

　　“……”

　　叶离被御龙夜气到无语，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其实内心已经近乎抓狂了，“我知道你现在不饿，我只是举个例子，麻烦你设身处地为我考虑一下啊！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哎，而且死了差不多得有半年。一个馒头放上半年时间的话，那毛儿都能长得比我高，正常人谁还能下得去口？更何况，老家伙都这把年纪了，还算不上馒头呢，充其量也就是糟糠了。”

　　御龙夜语重心长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此事非你不可，你逃不掉的。”

　　听了御龙夜这话，叶离委屈哭了，是真的哭了。

　　然而，最后还是听从御龙夜的吩咐照做。

　　果不其然，最后一名死者的血液已经凝固的差不多了，入口之后，叶离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心。画面一转，叶离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是富贵人家的正厅。

　　“你这个不孝子，老子攒下的这些家底儿，早晚得让你祸祸干净。”最后一名死者临死前见到的人，竟然是第一名死者池映寒。

　　而叶离所见到的情景，正是池映寒被自己的老子训斥。

　　池映寒不满道：“爹，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家产不早晚都是我的，我现在花和以后花，也差不了多少，反正都是我自己花。”

　　“你——”

　　仅仅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字，最后一名死者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