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离》仨鱼

11、报案者是个死人

　　“这怎么可能？”红姐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御龙夜觉得这会儿红姐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毕竟人下意识的紧张很难作假，“大人的意思是，今天早上是萍儿那丫头去县衙报的案？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红姐的细微举动都被御龙夜收归眼底，御龙夜心里存了疑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解决这些疑问。

　　而就在御龙夜打算继续发问的时候，红姐突然指着刚刚打捞起来的一具尸身，道：“这个人我认识。”

　　根据红姐的描述，刚刚打捞上来的人名叫池映寒，是个书生，文采不错。据说家里还挺有钱的，每次来揽月阁的时候，出手都很阔绰。就在昨天晚上，池映寒还打赏了揽月阁一个唱曲儿的丫头。

　　御龙夜捕捉到了红姐话里的重要信息，“你说他昨天晚上来过这里？”

　　红姐：“来是来过，但是不到亥时便走了。”

　　御龙夜：“那两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红姐略微思索了一下：“好像一个姓曲，一个姓程，叫什么名儿我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所以我便多留意了些。”

　　御龙夜：“昨天夜里，池映寒打赏的那个唱曲儿姑娘呢？叫她过来回话。”

　　“大人您说颦儿啊。”红姐摇了摇头，叹道：“那丫头向来胆子小，一听说这边出了事儿，便吓得没敢出门。大人若是要问话，不妨改天吧。”

　　御龙夜：“颦儿姑娘的胆子小，你的胆子倒是蛮大的嘛。脚边躺了这么多尸体，你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吗？”

　　两人在谈话间，御龙夜已经一步步诱使着红姐来到了尸体的跟前。过程中，红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又或者她察觉到了，只是因为内心毫无波澜，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红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尸体，立刻看似惊慌地跳开，“哎哟，大人真是爱说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不害怕这些东西啊。”说完，红姐使劲儿甩着手绢擦拭自己的裙子，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擦掉似的，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唉，真是晦气，晦气啊。”

　　御龙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红姐演戏，然后回头对石头吩咐道：“你回去多调些人手，去县上查查，看看有没有红姐说的这两个曲公子和程公子。”

　　石头领命去了之后，红姐开始盘算着如何脱身，脸上堆着一贯迎客的笑意，道：“县令大人，我知道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您看是不是——”

　　红姐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聪明如御龙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但是，御龙夜并不想就这样简单放红姐离开。案件还有诸多疑点，而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在揽月阁藏着。

　　御龙夜：“你还没有告诉我，萍儿是怎么死的？”

　　“萍儿，她——”说到这里，红姐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伤感，“萍儿实是在一个月前病逝的，是我们揽月阁的姑娘们一块儿葬的她。萍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

　　御龙夜：“这些，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我想知道，萍儿是怎么死的，尸身葬于何处？”

　　自己的说话被打断，红姐内心明显有些不悦，但是面子上又不好发作，只能接着道：“萍儿得的是心病，到最后整个人都疯魔了。一个月前从楼顶上掉下来，摔死了。”

　　“摔死了？”御龙夜面带疑惑道：“我记得你方才告诉我说，萍儿是病逝的。”

　　“有吗？我刚才有这么说过吗？”红姐顿了顿，继续道：“许是大人您记错了，我刚才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御龙夜微微有些气恼，道：“那请你现在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萍儿到底是病逝的，还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

　　红姐仔细想了一下，回道：“萍儿确实是摔死的，但是由于在此之前，萍儿病得已经有些魔障了，所以才会从楼上掉下来。”

　　御龙夜：“萍儿的尸身现在葬于何处？生前可有什么比较要好的姐妹或者朋友？”

　　红姐：“萍儿生前确实是有个很要好的姐妹，叫妙音。想当初，妙音可是我揽月阁的顶梁柱。可就在半年前，妙音毫无预兆的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

　　“既是无故失踪，为何不曾到县衙立案？”御龙夜追问到道。

　　这些日子来，御龙夜翻看了鄠县大大小小的全部卷宗，根本没有揽月阁妙音姑娘失踪的消息。若不是无人报案，便是前任县令故意抹去了。

　　“呃……也不能说是无故失踪吧。”红姐又是顿了顿，然后道：“毕竟她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御龙夜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是在戏耍本官吗？从你站在这里到现在，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你给出的说法，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种了。”

　　红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抬手抚上了额头，叹道：“哎哟，现如今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呀，可能是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吧，大人可千万别见怪啊。”

　　御龙夜将红姐所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如果后面有什么事儿的话，我会另行通知你的。”

　　照红姐这个态度，就是再继续追问下去，怕是也问不出什么的。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也不用急在一时。

　　听了这话，红姐瞬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微微欠身行礼，道：“请大人放心，我们揽月阁一定尽全力配合大人查案。”

　　这边红姐刚刚离开，叶离便一路撑着油纸伞来了。

　　叶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不情愿地来到御龙夜身边，满脸堆着讨好般的笑意，道：“时间刚刚好，还没有超过一刻钟。”

　　御龙夜用眼角瞥了叶离一眼，没有说话。

　　后面，高长安一路小跑着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说，叶……叶先生，这雨呢，是昨个儿晚上下的，天还没亮就已经停了，你这会儿还打个伞干嘛？”

　　叶离冲着高长安翻了个白眼，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不下雨怎么了，不下雨就不能打伞了吗？我打个伞遮阳不行啊？”

　　高长安无奈地笑了笑，“行行行，您爱怎么说都行。”表面上应付了叶离这位大爷级别的人物，高长安背地里明显有些不满意，小声嘟囔道：“这天儿虽然已经放亮，可太阳还没升起来呢，你遮个毛线的太阳啊？”

　　叶离在前面耸了耸耳朵，眉头一皱，道：“我听得到。”

　　高长安吓得赶紧把自己的嘴巴捂起来，一副十足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模样。

　　这时，衙役又从湖里捞上来一具尸体，抬过来与另外三具尸体并排放好。

　　叶离只看了一眼，便把眉头皱出了褶子。御龙夜叫他过来的意思，他猜到了大概，但是……

　　他一点儿都不想配合！

　　血族对于鲜血和腐尸的气味尤其敏感。在来的路上，隔着老远，叶离就已经闻到腐尸的味道了。如今离得近了些，那味道更是让叶离觉得恶心。

　　不过是喘了两口气的功夫，叶离便忍不住跑到一边儿干呕起来。

　　许多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会难免出现恶心反胃的情况。就算是一些办过很多大案子的人也不例外，所以叶离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是让高长安幽幽叹道：“唉，又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御龙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以前又不是没碰上过，你至于这样吗？”

　　叶离一个白眼飞来，“你行你来，有本事别叫上我，下次换你试试，你这个……呕……”

　　话还没说完，叶离便继续干呕去了。但实际上，叶离干呕了半天，连点儿苦水都吐不出来。

　　御龙夜好心地走到叶离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别呕了，以后习惯就好了。”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叶离差点儿没直接炸毛，猛地推开御龙夜的手，道：“对不起，老子我习惯不了。”

　　御龙夜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地道：“一时习惯不了就慢慢习惯，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习惯的。”
　　说完，御龙夜不再理会叶离，而是跟仵作陈叔一起研究尸体。

　　叶离恨恨咬牙，用力握紧了拳头，在御龙夜背后一阵张牙舞爪。

　　南宫林说的果然不错，御龙夜这人实力深不可测，性格阴晴不定，确实很难对付……

　　血族有一个特殊能力，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尤其有用，甚至很多案件可以直接以此告破。这个能力，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连叶离本人也不知道。所以叶离很奇怪，御龙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就像当初御龙夜一眼就看出他血族的身份……

　　在多年以前，叶离狂性大发，咬死了一个男人。当时叶离并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于是继续吸食其血液。就在这个时候，叶离迎来了一场噩梦。

　　叶离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四肢僵硬，手脚都不听自己的使唤，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叶离就是觉得特别恐惧，到底是在恐惧些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叶离看到了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双目血红，獠牙疯长，正是叶离发狂时候的样子。再然后，那个叶离残忍的咬死了这个“叶离”。

　　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那种皮肉撕扯的痛苦，真实到让叶离心惊。

　　许久之后，叶离才缓缓回神，发现刚才自己感受到的，正是被咬死的那个人感受到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叶离后来也验证过。发现自己确实可以通过死者的血液，看到和感受到死者临死前的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