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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余烬其二十五 ...

  •   她的脖颈被人死死掐住,要是要就此扼断的模样,窒息的痛楚至脑海中炸裂开来,她从一片混沌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就要支起身子掰开掐住脖颈的双手,却只觉得浑身一阵酸软无力,像是有什么堵塞在经脉里,让她连内力也运不了半分。

      那双手松了开来,她跌在地面上,就像是脱了水的鱼衣襟被汗浸湿,面色惨白一片,呛咳着大口喘.息着,仰起头想要看清眼前人。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只觉得有人一把拽住她的短发,直直将她拽得吃痛踉跄了好几步,剧痛自头皮炸裂开来,逼出她眼角几滴泪来,她来不及抗拒出声就只觉得有人一脚踹至她胸口,将她高高踹起,背部直撞到身后柜橱上。

      她咳出满嘴碎骨肉沫来,估摸着大底断了几根肋骨,挣扎着爬起身来,冷眼瞪视着季渡。

      季渡面上狂热尚未退却,他赤红了眼,在那处笑着,像是在做一场梨园秒曲般,举声高歌道:“权势,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啊!”

      唐卿遥骂他“疯子”,他恍如未闻,咧嘴笑着快步上前来,扯着她衣领就将她拽至身边,贴着脸甜腻腻喊她“侠女姐姐”。

      他说:“你瞧啊,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江湖人,总是再怎么不服我这个少盟主,还不得像只狗一样卑躬屈膝蜷缩在我脚边舔我?”

      季渡方才掐着唐卿遥脖颈的地方已然出现五个乌青的指痕,落在白腻的肤色上更显触目惊心,他饶有兴趣地看了许久,忽然抚掌笑了:“侠女姐姐,你没杀过人吧。”

      他这般说着,漫不经心地从她腰间取下那把属于自己的弯刀,贴着她脖颈比划一般,像个疯子一般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在那里森然道:“我杀过,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这江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先人尸骨注定被后人蚕食,胜利者往往是踏着失败着的白骨荣登宝座,你瞧这一场又一场的好戏登场啊!这江湖又何尝不是另一张梨园戏呢?”

      唐卿遥哑声道:“你疯魔了。”

      季渡阴恻恻地笑:“所以对和错又如何?杀更多的人又怎么样?这武林盟主的宝座终究属于我一个人!我比起那代盟主又有哪点不如?!只不过错生乱世,又当不了英雄,只能当个混沌过日的糊涂蛋,倘若我投生在太平盛世,定然贤德一方。”

      “可我现在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人人都在觊觎武林盟主的位子,所以我要杀更多的人,杀更多的人!”

      季渡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右手死死捏紧她的下颚,用力之大像是要就此捏碎一般:“我平生最讨厌你们这种干干净净可以逍遥自在的人,我恨你们的天真,恨你们的自大,恨你们什么都不必担忧,什么都不必发愁,哪像我?时时刻刻都得警惕,警惕旁人要谋害我与我下毒,我真的好恨……恨到恨不得亲手撕毁武林盟虚假的面具让众人看看其中丑态又有几分!”

      唐卿遥冷眼看着他,只觉得下颚一阵刺痛,她只觉得此番连痛意也曾麻木,只当再看小儿胡闹,在那处一言不吭。

      季渡被她的态度刺激到了,松开了手后退好几步,上唇碰着下唇不断打颤,他面色白得吓人,只是恶狠狠用用手指着自己被剜去的左眼 ,突然开口:“你知道我的左眼是怎么瞎的吗?”

      “我那位被众人冠与英豪之名的好父亲,自始至终待我母亲都不是真心,他啊心尖尖上供着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季渡笑得很奇怪,隐约有些扭曲,“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再糟蹋另一个女人,将两片深情都毁了,生下我这个孽种,又在得知那人死讯后皈依佛门?倘若他是英豪,就不会推着亲生子替他挡上那刀,也不会抛却他的妻儿一人离去,依我看他只是个自私鬼胆小鬼,好像连他最心爱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呢……”

      他笑得无法自拔,浑身都在颤栗,双唇被啃噬得鲜血淋漓,像是在饮血一般,他伸手挖下了那只琉璃制成的假眼,用唯一一只真正的眼睛死死盯着唐卿遥:“我是真的丑陋不堪,继承了我的好父亲,自外到里连血都是脏的,活脱脱的一个衣冠禽兽啊!”

      唐卿遥没有应答,捂着胸口倒吸着冷气,额前尽是薄汗,季渡歪着头看她,像是很乐意看到她这副孤苦的丑态,在那处呢喃:“真可惜,我没有继承到我父亲哪怕万分之一的武学修为,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败家子罢了……侠女姐姐,你说人与人的区别为什么这么大呢?”

      “或许我想到了比杀掉你更能羞辱你的方法。”季渡忽然笑了起来,眼底满是疯狂之色,“我要让你卑贱成泥,连营妓也不如,成为千人骑万人轮的婊.子,然后毁了你的脸,我要把你的干净毁掉,和我一样什么也没有。”

      季渡说完神情疯癫像是中了邪一般哈哈笑了起来,掐住她的脖颈逼迫她去亲吻自己,唐卿遥只觉得一阵冰冷自四肢蔓延开来,忍着胸口疼意,别过头去不让他在触碰自己。

      “怎么了?”季渡问,“你是嫌我丑吗?为什么不来吻吻我?你瞧啊,我待你是如此温柔,都舍不得杀你呢……”

      唐卿遥挣扎间牵扯到伤处剧烈呛咳起来,咳出满嘴腥血来,季渡嫌恶地松开手,她重重瘫倒在地上,只觉得心口疼痛钻心难以呼吸,声音嘶哑:“你是武林盟少盟主,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季渡闻眼只觉得好笑,直勾勾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出闹剧,弯刀贴着她脖颈陷入皮肉里来,便瞧见深红的血染红指缝,方才如梦初醒地松了手。

      “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季渡凑在她耳边嘻嘻笑了下,“好姐姐,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是个恶人,我也是个罪人,既然是恶人就要做恶人应该做的事。”

      他想要继续尝试去亲吻那张苍白的唇,却看着唐卿遥的眼睛又说不出声来,只是缄默在原地没有再加行动。

      他乱七八糟地想: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连人影都可以映出,世间污秽在此无处遁形,真让人下不了狠心将这双好看的眼睛搞脏。

      季渡只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像是未泯的良知在心间时刻警醒,他变得躁怒起来,挥手就将身侧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上,厉声道:“别用你的眼睛看着我!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倘若你当时没有路见不平……倘若……这都是你欠我的!倘若你好生配合我我或许还可以许你一朝温情,别逼我真的杀了你剜了你这双眼睛!”

      唐卿遥挣扎着抓紧季渡的一截袖子,呛咳着说:“……是善是恶一念之间……咳咳,皆由你来选择,你……还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最讨厌你的这些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好人了,你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可以超度一切吗?”季渡恨不得下一刻就撕裂她的喉管让那热血喷自己一身,他眨了眨右眼,早已干涸的泪腺少见得有些湿润起来,“是,你自小有爹娘相伴,自然不用面对这江湖人心险恶,不用时时刻刻警戒有旁人会杀你,甚至连敌人的宴席都能不假思索的赴宴,以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他话语无不是痛恨之色:“倘若我是你,当初就会割开我自己的脖颈,不再给任何一个宽恕的机会,也是给我一个痛快……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你们这些好人的原因,多此一举反倒害人害己。”

      他像是不欲再说,逃一般夺门而出,唐卿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一旁那满身筋肉的下人冷笑着向自己走来,她心一跳,就见那人将手伸来,胡乱在她脸上揉捏着,她看着那张油腻的脸,自骨子里生出一种恶心感,挣扎着向后逃去。

      然而她的脚腕被人一把拽住自地面上拖了过来,那满是茧子粗壮的手轻薄地贴在她腰间游走,她只觉得心如死灰一片,羞愤欲死之余是滔天怒焰,心火自胸口灼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黝黑的手就要要去解开那身道袍,终于她在挣扎间掌心碰到一块硬物,不顾一切拽起就直往那人脖颈捅去。

      猩红的血自脖颈奔涌而出,热乎乎地淋了她一身,她对这些不管不顾,杀红了眼似的握紧剪子机会拼命朝眼前人脖颈捅着,一刀又一刀,血沫飞溅。

      下人被剪开了喉管,再也吐露不出半点气息,厚重的身躯没了生气重重倒在了唐卿遥身上,她推开尸体,自血水里爬出来,望着自己满手猩血忽然翘起唇笑了。

      她这一笑说不尽其中真正意味,笑着笑着又埋在双膝里哭出声来,她笑啊,笑自己愚蠢,浑浑噩噩十八年,居然到了现在才明白江湖上以杀止杀的真理。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了开来,一阵冷风捎入屋内,他一个瑟缩,小心翼翼抬头看去。

      那道长剑上鲜血仍在沿着边缘不断淌下,汇在地面成了一个血泊,他鹊灰色的道袍腻着血,颜色已经很深了,显然已被染成了件红衫子,在那处活脱脱像是个罗刹杀星。

      他这般一路杀至营帐处,掀开帘子却沉寂着一声不吭,踌躇着不敢上前,惟有那双眼睛浅如北斗,明亮依旧。

      唐卿遥突然鼻尖一身酸涩,丢了剑一把扑进那道长怀里,终是忍不出屈辱大哭出声。

      她哭啊,她的英雄虽然来迟,却终究还是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孤零零地独自一人面对这世间丑恶背后的对错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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