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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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
……
我背起葵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想把她放回家好好安置下来。
可等我走到书院门口，路人看我的眼色已经不对了。翔太在不远处大呼小叫，一边惊恐地躲在夫子的身后，一边冲着我吐口水，骂我：“怪物！怪物！”夫子看起来也像被我吓到了一样，瑟瑟发抖，对着我大喊：“妖、妖怪啊！快去找阴阳师！”
我看着他，想起葵死前的话，想起她像雪花一般绽开在地上，却被泥泞所沾污的样子，熊熊怒火在我心中燃烧，我的心已被地狱吞噬了。
我走近翔太，头发不怒自飘，眼里仿佛，不，真的燃起出红色的火焰，就像是地狱中绽放的花朵。
“是你欺侮了她吧。”我神情冰冷地走向他，一边伸手抓向他的衣襟，可这个懦夫，这个小孩，这个人间行走的杀手，在我的手中却瑟瑟发抖，乖巧得像刚出生的鹌鹑一样。
他失禁了。
一股恶臭从他身上传来，他涕泗横流，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却张嘴就是更恶毒的语言：“不，不是我，是秀二，还有，还有相田，本来就是他策划的！金井，金井看到了也没有拦着我们！”
围观的人群中立即传出了愤怒的谩骂。
我挥一挥衣袖，秀二和相田也从人群中被我揪了出来，三人脚下生起了朵朵邺火红莲。
红色的地狱之火在我眼中燃烧，三人刚想说话，却喉中腥甜，吐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周遭围观的人见状更是后退些许。
我没有杀了他们，但教训必不可少。
随后，我便背着葵，自顾自神色冰冷地往家走，葵的身体又冷又硬，我没想好怎么处置她，既然可以救活，那么就不能把她埋了，不然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泥土脏兮兮的肯定会嫌弃。
那么还是，先回家吧。
就在我一边发呆一边走路的时候，脸上突然被一块坚硬的东西砸了一下，我皱眉抬头，发现街上的人全都看向了我，街头巷尾的小孩则是拿起土块一下又一下朝我身上打来，一边大喊着：“妖怪退散！”
我背着葵，没办法还手，只得抓紧了她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还好，再过了这条路的拐角，马上就要到家了。
我呼哧呼哧喘着气，喉咙里传来铁锈的腥味，眼睛也不小心被土块砸到了，虽然不疼，但眼睛里好像进了灰，十分难受，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泪水。
快点，再快点。还有几步，马上就到了。
我急急忙忙地拐进拐角，看到家里敞开的大门，兴奋地往里冲，却被眼疾手快的管家一把推开，眼看着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匆匆忙忙关上了门。
我震惊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管家大叔虽然不苟言笑，但平日里对我们姊妹俩很好，一点也没有因为我俩是“拖油瓶”而对我们有什么苛待，有时候回家晚了也会偷偷给我们开条门缝——这也是为什么我家外面的门时常打开的原因。
我早就习惯这么一扇开着的家门了，此时此刻它却在我眼前突然紧紧关上，我没有什么怨恨，只是感到很无力。
“山下大叔？”我慢腾腾地放下葵，上前用力砰砰地敲着门，“是我！我是莲！请你开开门呐！山下大叔！”
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山下冰冷又陌生的眼睛：“我不认识你们这群妖怪，这里不欢迎你们，还请立即离开吧。”
我呆呆地站着，左眼流淌的生理泪水倏忽流下，却顾不得擦。
我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平子夫人回来了。
她从牛车上慢悠悠地走下来，来到门前。我本以为她会看也不看我一眼的，哪知她伸出一把扇子，抬起了我的下巴，黄褐色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我瑟缩一下收回身子，她见罢轻轻笑了：“你已经不是莲了，还是早些离开吧，不然会后悔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莲”是母亲给我，不，是母亲给那个“我”取的名字，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它了啊……
“那我该叫什么呢……”我看着石砖缝隙里的野草野花喃喃自语。
无意间，风中好似传来一声叹息：“你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揪下眼前的小花，面无表情，却不知为何落下泪来：
明明身处绝望之中，却仍旧不屈不挠地创造出容易受伤的悲哀花朵。*[1]
“小丑之花。”我说，“我的名字是，小丑之花。”
我背起葵，一步一步离开了。
这里已不再属于我。
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2]
过了此处便是空濛之渊。*[2]
……
一天没有吃东西，我却不再觉得饥饿，只是背着葵实在不方便，为了躲避街上的路人就已经耗尽力气，等我好不容易走进山里，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一步也走不动了。
我放下葵，用手整理着她的面孔，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得不行了。
葵是我相依为命的姐妹，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安心依靠的港湾。我抚摩着她苍白的脸庞，双手仿佛失去力气一般垂下，心里却在回想着那位素未谋面的人说过的话，稍微有点害怕和后悔。
我真的要去寻找大江山鬼王吗？
我只是一介平民，哪怕化作妖怪，真的能跟鬼王抗衡吗？
啊啊，这就好比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一样，如果我有幸能让葵复活，她还会同我如往日般亲密吗，她不会露出管家一样的眼神吗？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又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上，为何会化作妖怪，而不是去死？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
是父亲吗？
是食物吗？
为何世人苟且偷生只为一口吃食，为何魑魅魍魉哪怕只剩一抹恶意也要残存世间？
人不吃饭就会饿死，这无异于一种讨厌的恐吓。*[3]
可我现在已无惧饥饿，也算摆脱了这种诅咒，却同时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我不懂。
我就是一个怯懦的人，不，怯懦的妖怪吧，虽然给葵报了仇，但也只不过是欺软怕硬之徒罢了，哪怕是自杀都没有想过要杀人，这二者却同时承担着罪恶的重担。
连大江山的山脚都还没走到就已经萌发退却之意了，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啊。
……
“喂！就是你吧！”身后的灌木丛外传来一个人声，“白色头发，白色和服，衣服上绣着红色的莲花，没错了。”
“传说京都近郊新出了一个女妖作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我找到了。”他举起双手，做出结印的姿势，义正言辞地大喊：“妖怪还不束手就擒！”
一瞬间，我真想就这么被他击中，然后也不用做什么生存死亡的懦弱选择题了，不如就这么了无牵挂地离开。
可回头的一刹那，我的余光瞄到了葵，她安静地躺在石块上，嘴角含笑，一如往昔。
我舍不得她。
想到如此，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仿佛先一步动了。
我一挥衣袖，一道红光袭去，打散了他手中的结印。
我抱起葵，然后改成背的姿势，转身离开：“你走吧，我不伤害你。”
“可恶……”身后隐约有风声袭来，我向右迈开步伐，生气地转身刚想让他滚，就见到树上跳下一个火红的人影，也不知看了多久。
不，火红的只是他张扬的高高扎着的发辫罢了。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连一个不入流的无名阴阳师也敢来大江山撒野了吗？”
说罢，从身后卸下一个大大地锯嘴葫芦，葫芦咔咔笑着，口中却喷射出炽热的火团，朝那个阴阳师袭去。
阴阳师又骂了几声，狼狈地逃走了。
我看向他：“谢谢你。”
这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大大咧咧地坐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酒瓶，张嘴就灌：“喂，你叫什么？之前没见过你嘛。”
我却心心念念之前飘进耳朵里的一句话：
“我叫‘小丑之花’，这里……就是大江山了吗？”
那人咕哝一声：“什么奇怪的名字，”然后哈哈哈笑了几声，“什么嘛，你居然还不知道，这里一片都是大江山啊！”
我心下一动：“那你知道大江山最强鬼王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