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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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你的妹妹活下去，就要得到大江山最强鬼王的心。”
“这是唯一的办法。”
……
我叫莲，我的双胞胎妹妹叫葵，母亲在生下我们以后就去世了，只留下了她给我们取的名字，和我们的父亲。
失去了母亲的父亲开始酗酒，从我记事以来便看到数不清的酒瓶，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和低沉隐忍的哭泣。
男子汉是不应该哭的，这个是我从村里人那儿听来的道理。
所以父亲不是男子汉。
父亲并没有怎么管教我们，相反，奶奶对我们照顾非常。虽然家里十分拮据，但我和葵总是能吃上咸鱼干和萝卜，没有饿着肚子。
又长大了几岁，父亲渐渐地好转了。他戒掉了酒，又开始上山打猎，平日里也会对我们笑了，有时候还会问我们想不想要个妈妈。
葵说不想，父亲一下子黑了张脸，一言不发，把葵吓哭了以后又僵硬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把葵拉到身边：“父亲有心怡的人是好事，请去追求那位小姐吧。”
于是，在我们五岁这年，父亲又娶了一位续弦。续弦的名字叫平子，是城里一位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家产丰厚，只是不知道身为猎户的父亲是如何同她认识的，她又为什么会看上父亲。平日里我们都尊称她为平子夫人。
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年来父亲因为酗酒堕落，脸上已经呈现老态，和平子夫人对比起来，不像夫妻，反而像父女。
不管怎么说，平子夫人不仅姿容优美，举止端庄，一看就是身份高贵的人。而我和葵，虽然本质上只是个平民，但也随着父亲一起鸡犬升天。
虽然感觉这么想是对已故母亲的不敬，但我有时候在心底会暗自庆幸父亲娶了这么一位夫人，她是一位真正的贵族。甚至悄悄地我还会有意模仿平子夫人的举止，虽然是在自欺欺人，但我控制不了自己，仿佛这样也能伪装成一个地位高贵谈吐优雅的人。
有的时候平子夫人注意到我的言行以后，会轻笑一声，说：“果然是个小孩。”
我突然耳根通红，握紧双拳直直地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平子夫人见罢，再不说一声，眼神里说着真是无趣，随后扇着小扇走了。
我的身子更僵硬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葵被安排进了学堂，周围基本上都是城里有身份的人家的孩子，而且男孩子居多，我和葵在这里过得很痛苦。
对我们来说，嘲讽谩骂都已经成了常态，“杂种”“贱民”之类的词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有时候那帮小孩每每学会什么新的骂人的词汇都会用在我们两个身上。
我逐渐习惯了这些，学会了冷漠以待。可自从我专心读书以后，他们又发明了新的招数，比如把我们的便当抢走，或者把我们的课本丢掉等等。除此以外，有时候我们甚至还会打起来。虽然女孩子的力气比不过男孩子，但我生气起来什么都不管，往往会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有时候打得狠了，我实在受不了，回家以后哭着跟平子夫人说我不要去了，她却仿佛没看到我这些伤口似的，非常直白地拒绝了我：“如果不去上学，就不要进这个家门了。”
我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眼睛，发现她的表情异常冰冷，瞳仁是非常稀有的浅黄色，看起来妖冶又美丽。
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见她笑过。
不，她笑过，疏离而客套的微笑不知凡几。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对于我和葵不需要用上这种伪装，她只是从未在我俩面前笑过。
我们认识的平子夫人，从来是冰冷而高贵的。
然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她。哪怕被欺负得再狠，我也没有。因为知道这么做是没用的。
而我们的父亲，在娶了她以后则是天天出去参加宴会，有时候还会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天天不是今夕是何夕。
日子在我们的忍让中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一天葵失踪了。
我惊慌地在书院里乱跑，问了夫子，同学，以及任何一个我看见的人，都矢口说没看到。
我不信，一拳打到经常找我们麻烦的金井肚子上，然后揪住他的衣领逼问。他骂了一声想反击，见我情绪不对红着眼表情凶狠，还是有点怕了。
他小声地说：“我看到翔太他们把她往后山上带了。”
我心里一滞，汹涌而来的恐慌化作哭意堵住我的嗓子，我哑着嗓子继续逼问：“什么时候，具体在哪里。”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掐着他的脖子，“就去死吧。”
我是在吓唬他。
我知道我的手心在冒汗，胳膊在颤抖，但我必须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才能让自己不受伤害。
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疯婆子”“丑女”“贱民”等等。
这些我都不在意，对于这些轻飘飘的伤不到我的话，我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又不会少快肉。
但伤害到了我的妹妹，不可以。
虽然很怕，但说不定我会真的做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事情来。
“他，咳咳”金井吓得脸色发白，“我听说他们要去山上的庙里玩……”
我一把丢下他，扭头狂奔。
“喂！”
我停了一下，不耐烦地看着他。
“这个，”他递出来了一把小刀，“给你。”
我沉默了一下，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开始飞速跑上山。
等我赶到的时候，世界都崩塌了。
世界在我眼中仿佛染成了血色，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妹妹白色的里衣和胜雪的肌肤。
她躺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望着天空，脸上、衣服上、以及头发上是脏兮兮的泥土。
可欺负她的人却不知所踪了。
咣当。
紧紧攥着的小刀掉在地上。
我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眼泪不能自已地坠落，稀里哗啦糊了一脸。
我抱着她颤抖起来，用力，再用力，仿佛这样才能安慰到她，也才能安慰到我自己。
“葵……”一出口已经带着哭腔，我的心脏狂跳，滔天的愤怒尖锐地充斥我的胸膛，刺激着我想回头找那帮人算账。
就算被赶出家门，也一定要找回公道！
我抱了一会儿葵，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便拉开距离看她，用手轻轻擦掉她脸上蹭到的泥土：“回家了，葵。”
她的眼神慢慢恢复焦距，看到了我，这才有些许反映。
她对我轻轻露出一个微笑：“姐姐。”
我擦掉眼泪：“什么？”
“我看到妈妈了，”葵又扭头望着天，“她真的好美啊，原来和传说一样，她一直在守护者我们。”
我一怔，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心慌：“你在说什么，葵，你没事吧？”
她对着天空笑了笑，突然惊慌地说道：“你要走了么，妈妈？”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伸出手，带着哭腔：“不要，我，请不要丢下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以至一时没有发现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那把金井给我的小刀。
在我紧张到失声的时候，我甚至来不及冲上去阻止她，她就把小刀直直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扑过去接住她，跪在地上看着她，眼泪又扑簌簌地掉出来。
“葵……”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她含笑的眼睛看着我，温柔得就像想象中的母亲的微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突然感觉很无力，对世间的一切充满了厌倦，在这个肮脏的、恶心的人世，逃不了，打不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从她胸口抽出那把小刀，喷出的血液溅了我一脸，身上衣服上也溅得都是。
我凝视着小刀，观察上面的血迹，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这是我的妹妹啊。
我闭上眼反手刺进自己的胸膛，却被忽如其来的风一下打断。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带着面具黑发如瀑的女人。
她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想救活她么。”
我惊呆，就这么跪着看着她。半晌，结结巴巴地说：“请，请您教教我，如何才能救活我的妹妹，拜托您了。”我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她轻笑一声，姿态竟和平子夫人有些许相似。
“想要你的妹妹活下去，就得到大江山最强鬼王的心。”
“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可我是个人类，该如何混入其中呢？”
虽然对于突如其来的希望感到狂喜，但我对自己的实力感到担忧，害怕自己能不能近身鬼王。
她的表情突然怜悯，我心下一寒。
“你没发现么。”
“你已经变成妖怪了啊。”
我呆呆地看着她，啊了一声，只见她转身走开，越走越远。
直至许久，我低头看向自己，发现我的头发不知何时变得雪白，衣摆上也绽放着朵朵莲花。
我摸上自己的脸，温热温热的，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不是说妖怪都是冷血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