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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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我顿觉不妥。
这么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太直白了……毕竟我心怀鬼胎，只能躲在暗中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算计别人，而图谋不轨的人，总是做什么都觉得心虚的。
却没想到那人哈哈大笑一声，拿着手中的酒葫芦又灌了两口：“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鬼王——酒吞童子啊！”
说罢，他翻身跃上背后的锯嘴葫芦，躺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了我。我却觉得那看似放荡不羁的眼神中透露着冷漠的打量和不可一世的轻蔑。
这轻蔑，一瞬间近乎击溃我的内心，仿佛看透了我使劲遮掩的肮脏灵魂。
“你有何事。”他不看我，又喝了一口酒，望着天上的月亮。
不知何时，天色已黑，山林里只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亦或妖怪在黑暗里潜伏。
月光穿过树叶洒落在大地上，依稀照亮了他的脸庞。
我看着皎洁的月亮，看着月光下的人影，突然不忍心破坏了此时此刻的纯净。
“我是来追随您的。”我说，“我的妹妹被人所害，如今自己也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实在痛恨难免。陌生人拿石子扔我，亲人也将我拒之门外。既然人类不接受我，那我也不接受人类。听闻大江山鬼王是百鬼最强，索性前来投奔大江山，希望能得到大王的庇护。”
我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语，对自己更加唾弃的同时，却又自欺欺人地想，就算事实真的是这样，也没问题吧。说了一千遍的谎言就成了真话，此时此刻的我或许当真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敢看他的脸，便低下头看着黑漆漆的沉默的大地。
今晚的月光真明亮啊，亮得晃眼，像是要把我的心剖开似的，而我只想躲在旁边的阴影里。如果是叛徒，就要像叛徒一样地行动。*
“随便你。”他嗤笑一声，似乎心照不宣地将我看破，“不要打扰我喝酒。”随后跳下葫芦，背对着我向森林深处走去。
还没等我跟上，就见他挥出一道红光射向了葵的身体，我惊呼一声，慌忙向前，还没来的及保护好她，就见她化作一朵红色的花，施施然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见面礼，好好保管吧！”伴随着大笑与脚步声，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抚摸着头上柔软又坚韧的花瓣，快步跟了上去。
……
虽说是鬼王，但实在没有一个鬼王的样子。除了喝酒以外，他不像人类的君王每日宴会纵歌寻欢，也不励精图治琢磨着如何率兵作战开拓领地，反而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怪，自顾自地做着喜欢的事情。
至于喜欢的事情，目前来看应该不包括我的献舞。
我跳着蹩脚的舞蹈，跌跌撞撞地扭腰，在周遭小妖怪们的嬉笑声中咬着牙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旋转中接过酒杯，斟满，跪坐着身体举臂奉上。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鬼王笑了一声，接过酒杯，“连涂壁都跳得比你好。”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耳边是清脆的酒杯落地声，鬼王扔掉酒杯，抓起葫芦举头痛饮，一边咕哝：“这么点根本不够喝嘛。”
一阵风袭来，卷起我的身体又将我轻柔地放在坐垫上。愣神之际，鬼王笑着一跃而起，跳上树枝，一边晃着腿一边喝酒，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耳边响起了他的警告声，分明毫无醉意。我背后一寒，放下酒杯。
勾引计划失败，我只能一边同周围小妖寒暄，一边谋划继续接近他的方法。
“啊呀，这位就是大江山新来的妖怪吗？”眼前突然窜进一个白色的脑袋，蓬松卷翘的头发下是笑眯眯的脸庞，“我叫星熊童子，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伙伴呀。”
伙伴吗……我心里一痛。
“……小丑之花，我的名字。”我低头说道，手指无意识蜷缩，勾着身上的布料扯出皱褶。
“好奇怪的名字，”眯眯眼歪了歪脑袋，“初来乍到，我带你逛一逛大江山吧！”
我刚想点头，耳边传来一道风声，我和他侧身躲开，原来是从树上扔下的一枚果子。
“喂，”树上躺着的鬼王闭着眼睛懒洋洋说道，“不要走太远。”
“那是自然。”星熊笑眯眯地答道。
……
我们踏着山林间的树叶，走过一条小溪。
“以前没听说过你呀，是新的妖怪吗？”星熊捡起一片树叶，呜呜地吹着。
伴随着奇特的山间小调，我点点头，踩着石头踏过小溪：“是的。”
“为什么会来大江山？”他仍旧眯着眼睛，脚下却十分精准地踩着比我的脚小了一半的滑溜溜的鹅卵石趟过了河。
我沉吟半晌：“因为他救了我，所以想追随鬼王大人。”
星熊哀叹一声：“哎呀，那很快你就会幻想破灭啦。”
“什么？”
“毕竟他可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一个大酒鬼咧。”星熊一下一下地抛着野果，然后咬了一口，“说起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我们安静下来，沉默地站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树林对面传来。确认眼神后我俩都不再说话了，蹑手蹑脚地躲在树下灌木里。
我将耳朵贴在地上，细细倾听，耳边突然传来了一群杂乱的踏步声，至少有几十人的样子。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压低身体趴着，抬头远眺，远远地果然望见树林里远远来一群穿着狩衣头戴乌帽的人，人群中还高举着几面印着家徽的大旗。
“那些阴阳师是谁？”我心头一紧。
“是源氏！”眯眯眼星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严肃地跟我说：“看来情况不妙啊，我在这里拖着，你快去向酒吞汇报！这么多人，他们不会是想要进攻大江山吧……”
我心里一紧，慌忙点头，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往回跑。跨过山涧时，在湿滑的石头上一脚踩空崴了脚，我惊呼一声，忍着疼痛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好在路程不远，终于来到山顶众妖面前。
疼痛使我耗尽力气，我喘着粗气跌落在地，抬头冲着仍在树上假寐的酒吞大喊：“酒吞！！不好了！！源氏一群人进山了！！！”
“什么？他们又来！”
“上次打了一仗还不够吗？”
“人类真是讨厌！动不动就要打仗！谁想理会他们啊！”
“就是就是……”
耳边伴随着众小妖喧喧闹闹的声音，酒吞从树上跳了下来，面色不明，将我一把拉起托住：“看清楚了？真的是源氏吗？有多少人？”
“目测起码有七八十个阴阳师，举着源氏的家徽，星熊、星熊还在那边拖着他们！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我紧张得心快要跳了出来，死死抓着手中的衣服。
“喂……松手……”
“星熊只有一个人，对方那么多人他不会有事吧……”
“本大爷叫你松手！”
“他说他来拖住他们，不行，得赶紧过去帮忙……”
“小、丑、之、花！”
脸上突然覆上一双大手，用力地扯着我的脸颊，映入眼帘的则是酒吞扭曲的笑容：“本大爷说了那么多遍，叫你松手，你是故意装作没听见的吧？！很好，干得漂亮！我记住你了！”
然后他一把用力将我扯开，咬牙切齿地说：“喜欢这条腰带，就送给你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手里无意识攥着的，竟然是他身前绑着的腰带。慌忙松手，我猛然直起身子，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仰身朝后倒下，又被他一把搂住。
“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他皱着眉，俯身看我，金色的眼眸里映照出了我呆滞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又莫名心虚起来，匆匆移开了视线。
他啧了一声：“看见源氏的地方在哪里，带我过去。在这之前……”低头看了看我的脚踝，他随手施展了一个法术，脚踝便治好了：“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我：“……谢谢。”
……
穿过草地和溪流，来到那片树林前，此时此刻整座山林却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人呢……
我心头一紧，走进树林里举目四顾，大声呼喊：“星熊！你在哪里！星熊！……”
“在这里呦。”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随着一枚果核落地，星熊童子倏忽一下跳下了树，笑眯眯地看着我：“居然真的带着酒吞把大家都带过来了啊，干得不错嘛，花酱。”
看着笑眯眯明显不对劲的星熊，和懒懒散散还是打不起精神的酒吞，我神经一紧，挡在他的身前，手中幻化出了红色的花朵，眼里的火焰开始燃烧：“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得看你啦……”
星熊童子手中的酒碗摇摇晃晃，随后骤然放大，朝我丢掷过来。我一时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硕大的酒碗朝我头上砸来，只得僵着身子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大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