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溯洄从之介》潇添倾

67、云破月来花弄影

　　经此一事，寒溯问也反省了很多。赤羽选择隐瞒，有一半错误也在自己身上——自己太强势了，为达目的几乎是直线思维，容不得半点绕弯，甚至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这不是天机阁的真理之争，而是复杂的为人处世。这世上的人想法各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执着，对错得失哪能一概而论。再退一步，即使别人的想法是错的，但若无权指挥对方，也必须学会尊重和配合，并在此前提下思考对策。
　　溯问解决问题或许算是个中高手，但揣摩人心、因势利导，就差的太多了。因此，月牙诚一事上，自己输给胧三郎并不冤枉。赤羽选择隐瞒也是无奈，他不能说溯问的想法不对，也无从改变上杉龙矢的决定，才只得出此下策。
　　真是难为他夹在中间了，溯问琢磨反思后羞愧不已。自以为在做对的事，却是帮不上忙还倒添乱，赤羽对自己可以说是相当包容了。回想到自己张牙舞爪指责他们的模样……实在太丢脸了，她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溯问纠结半天，才红着脸蹭到赤羽身边，细若蚊声地跟他承认错误又道了歉。
　　赤羽又是欣慰又是感动，能有此觉悟，说明她变的更成熟了。其实，他很欣赏溯问这样的直率，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若有可能，他甚至希望永远保全她的这份稚拙。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也一扫前几日的伏低做小，趁机提了不少条件。寒溯问这下愈觉羞恼不已，可为显诚意，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应下了。
　　答应归答应，溯问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嗔怪赤羽：“你看着一本正经，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她抱怨的意味明显多于求知，却没想到这么一问，赤羽的脸色竟然可疑的红了。寒溯问目瞪口呆——赤羽一向端得住，如今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然后便是一阵天马行空的脑补，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很没出息地跟着渐渐涨红了脸。可惜啊，本是嘲笑调戏赤羽的大好机会，溯问因着自个儿难为情，就这样硬生生错过了。
　　夫妻间的这些事，甜蜜中又带着些禁忌，赤羽跟溯问感情好，再怎么端方儒雅，也难免对此上了些心思。这些事不管是悟出还是学得，总归有几分难以启齿，哪里能摆上明面说呢。赤羽本是被揶揄的有些不好意思，可看溯问这样，定是在臆想自己和一些不能见人的事，顿觉恼羞成怒：“你瞎想什么呢。”
　　军师大人气急败坏，寒溯问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惨烈。那日溯问主动撩拨赤羽的经历被他翻出来狠狠说道了一番，溯问急的面红耳赤，越发觉得无颜见人，挣扎间又被占了不少便宜，心内叫苦不迭。原本白白净净的人儿，此时却宛若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夫妻二人重归于好，更可全心全意的投入与胧三郎的战斗。寒溯问秉着多听少说的原则，从赤羽身上学了不少东西。仔细品味一番才发觉，他的很多决策看似绵软温吞，却是权衡了众多因素后的最佳考量，寒溯问对自家夫君的佩服程度又更上了一个台阶。赤羽看着她的星星眼，心里熨帖的像是含了块蜜糖。再为难的事，有溯问在身边，烦恼也去了大半。
　　跟胧三郎的斗争还在继续，几番功败垂成，甚至妖界通道打开，赤羽也未见灰心丧气。要杀酒吞童子，必先除掉他身上魔之甲的保护。赤羽一方面以磁能破坏魔之甲的完整性，一方面意欲引来黑白郎君作为备案。他借由剑无极身上的连命沙蛊与神蛊温皇通信。两位曾经的对手，此时却是配合默契，共同瞄准了月圆之夜空间异构的时机。
　　战策拟定完毕，最终决战就此展开。磁阵由东瀛第一铸师古辰雅久打造，威力和精细程度皆不同凡响。寻常的铁质兵器在磁阵中无法使用，但寒溯问功体特殊，飞花摘叶皆可成兵，趁着魔之甲被扯出缝隙的当口，她便下场攻击酒吞童子，对其造成不小的伤害。
　　然而磁阵被他手下之人破坏，寒溯问失去优势，不得不退开。此时黑白郎君经由温皇引导，由空间通道及时赶来，再度将其重创。经历一番苦战，最终由安倍博雅利用十二天诀覆邪阵将酒吞童子诛杀。
　　酒吞童子已除，空间通道再度被封闭，这场动乱总算得到了平息。月牙诚孤身一人来到西剑流，不是回归，而为辞别。“父亲，诸位叔伯阿姨，很抱歉，因为我的幼稚，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你们对我很好，但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你们保护在身边，总要出去走走看看才能成长，才不会这么轻易被人蒙蔽。小诚要走了，你们多多保重。”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经历了太多事，胧三郎的利用和抛弃令他失望，这个世界的无奈和冷血敦促他快速成长。戮世摩罗“现身说法”，哪怕是亲生父亲为了苍生大义都可以三次要杀死自己，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终究只有自己。
　　一时间，小诚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他打算和戮世摩罗一道去闯荡妖魔两界，这一次，他不想再听大人的说教，只想亲自去体会，哪怕会因此磕碰的头破血流。
　　寒溯问不知该如何劝阻他，易地而处，她能理解小诚的心情。时至今日，谁也没有办法再把他当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了。“别的话我不多说，一定要顾好自己。成长不是一蹴而就，你不要心急。累了倦了，就回家来歇歇脚，没有人会笑话你，谁还没有走过弯路，也都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
　　溯问摸摸小诚的头，这才几日功夫，他就已经长这么高了：“好孩子，多跟你父亲待一会儿吧。”她笑了笑，拉着赤羽先行离开，让他们父子去爱灵灵的墓前好好说说话。
　　送剑无极和黑白郎君等人离开东瀛，剩下的便是收拾残局了，不过这倒也不急于一时。“溯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赤羽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要陪她重新找回自我实现的道路。
　　寒溯问心里已有初步章程，此刻却笑而不答：“先去救人。”天机阁派人传来消息，救回欲星移的方法有了眉目，邀请她回来一道研讨尝试。寒溯问欣然前往，留下赤羽一个人在家，怨念地应对一大堆战后事宜。
　　多日不见，天机阁的众人都还安好，一切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寒溯问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少了很多。她俏皮地冲了因和明鑫施了一礼道：“见过阁主、副阁主。”慌的两人赶紧来扶。
　　了因平日颇为安静稳重，此刻也是无奈扶额：“在您这个前阁主面前，我们俩哪敢摆架子啊。”
　　寒溯问笑笑：“至于嘛，不说这些废话了，欲星移的治疗方案，你们怎么说？”
　　一旁的闫堂主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接腔道：“按照你之前提供的线索和思路，我们人字堂和工字堂联手花了很长时间，制作出这台捕捉人思维的装置。而后章知哲，就是他，费了不少心力，找出了思维与肢体动作之间的对应关系。治疗欲星移的时候，需要一人与他对话，或者通过一些刺激，诱导他产生某种行为意识，一旦顺利捕捉到这种信号，再以医术和器械的辅助，打通障碍，使其能够顺利投射到相应的身体部位。”
　　听完闫老讲解原理，寒溯问点点头表示认同，她开口问道：“有把握吗？”
　　闫老看了章知哲一眼，示意他亲自向寒溯问解释。别看这位年轻小伙个头很高，人却有些腼腆，他谦恭又紧张地说道：“我做了大量的实验，还去鳞族找了几个鲛人做验证，确保思维活动和行为之间的对应关系是正确的。也试着给师相一些刺激，万幸，他的各种感知觉尚在，我们的设备也能捕捉到他的思维活动，只是有些动作并不容易引导，还需与他相熟的人来完成。而真正的难点在于修复，这一过程非常细微，就不知冥医前辈能否胜任了。”
　　寒溯问眉头一皱，与欲星移最为相熟的人，定然非鳞王莫属，只是海境刚刚遭逢巨大变故，他又如何走的开。而送欲星移回海境的风险亦是不小，这当中的政治因素就更为复杂了。于是寒溯问决定自己来负这个责任：“我来引导吧，至于冥医前辈——”她转头看过去，“若您都不成，这世上恐怕也再难有其他人可以胜任了，您尽力而为即可。”
　　一切准备就绪，寒溯问、冥医，以及相关人员集中在欲星移的治疗间中。寒溯问深吸一口气：“开始吧。”她和冥医在章知哲的指引下，一步一步的，让欲星移可以睁开眼睛、发声说话、四肢能动，最终完全恢复了行为能力。不过此刻他还得再躺一段时间，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过的关系，身上的肌肉都有一些僵硬甚至萎缩，需要慢慢恢复起来。
　　寒溯问眼圈红了，看到希望的她声音都有一些颤抖。欲星移恢复语言能力后，努力的想安慰她，却声音沙哑、句不成句，溯问连忙制止他开口，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继续完成剩下的步骤。
　　之后她每天都来看欲星移，帮助他做一些复健。天机阁和冥医也时常来观察问诊，确认欲星移的恢复状况。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
　　苍天有眼，欲星移能够恢复，真是太好了。赤羽信之介柔声安慰着偷偷抹眼泪的妻子。他非常能体会溯问心情，她的心里不只有欣喜，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个傻姑娘，可以为别人付出，却不敢接受别人的恩情，欲星移舍命维护，叫她如何承受得起。“没事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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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救鱼就一定救！
作者君又心疼赤羽了，月牙一家的事他自责内疚，安倍博雅的事他必须独自隐瞒，上杉龙矢被抓他要顶住压力，凭什么都可着一个人欺负。菌丝不哭，溯问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