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红芍药》采梨东篱下

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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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是不可能走得了的。

　　我刚下了楼梯，就被楼下一群见义勇为的食客团团围住，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个江湖义士脸上写满了愤怒，一腔腔热血等待释放，我身后，那个唯唯诺诺极为可怜的女孩子等待着他们救助，英雄救美的戏路即将上演，饶是我再傻也不敢再前进一步了。

　　“怎地，这就怂了？你抛弃糟糠时那股子决绝哪去了？”

　　楼下一阵惊呼

　　“抛弃糟糠！欺辱小姑娘，还是个断袖！这哪里是人，简直是人渣啊！”

　　“宫里办差的又怎样，爷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这无耻败类！”

　　人群集体高潮，辱骂声四起，蓉婼也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

　　我扣着那栏杆，牙都快咬碎了。

　　李辞悠闲地品着小酒，冷不丁地砸下一粒花生米，我躲不过，额头又吃了一记，那小东西看着没分量，砸人可真疼。眼看着我疼的呲牙咧嘴，楼梯下一阵欢呼。

　　“打得好，这种无耻败类就得找人教训他！”

　　我气结，抬头正撞上他一脸得逞后的嘲笑之色，幼稚之极！

　　李辞似乎心情很好，朝着楼下柜台子扔了锭银子，砰地一声响，灯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竟是份金锭子！

　　那厢李辞举杯朗声道

　　“掌柜的，今晚我请客，所有人的酒饭钱包在我身上。”

　　“多谢公子！”

　　人群吵杂里，诸位壮士都各自找饭桌吃饭去了。

　　有人还不忘喊一句，

　　“公子放心，今晚就算出了人命，我们也关起耳朵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是要草菅人命啊！

　　我僵在那里

　　有风吹来，浑身一个激灵，恍觉背上锅又沉重了几分，压得腰都要折断了。

　　抬头看见李辞正与一名便衣侍卫讲些什么，许久未见，他似乎清瘦许多，脸颊微微有些凹陷。心里暗叹一口气，若骂我能让你心里痛快，那我便认了。

　　恍惚间，忽听身后有人兴奋大笑

　　“云小二！你怎么在这？哎呦，你的脸怎么？被熊打了吗？怎么肿成泡发馒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清脆的笑声在楼梯上空盘旋，赶走了些许烦闷，我回头瞧见楼下一个青衣少年，正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原本紧张到小脸煞白的蓉婼不知何时染了满脸血色，五官都扭到了一起了，拿着一片方巾遮着脸跺脚怒道

　　“李老八！你笑什么，你才被熊揍了呢！”

　　我回头问她

　　“熟人吗？”

　　蓉婼赶紧摇头

　　“不熟不熟，这是个疯子，我不认识他！！”

　　那少年笑够了总算抬起了头，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满的朝气，虽说眉梢眼带着些微的稚气，但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活力满满。

　　“怎地，你不会又被你哥揍了吧？这次犯了什么错？又把你哥哥养的松狮狗当马骑了？上次把腿都摔断了还不长教训啊！”

　　蓉婼跺脚，也顾不得遮脸，上前一脚就去踹他的脸

　　“那么多人呢，谁让你说的！上次挨得不够，又想尝尝我的云家拳了是不是！”

　　少年闪身躲开，趴在栏杆上自上而下地斜睨着嘲笑她

　　“就你那半吊子，还敢吹云家拳，你要是真有点能耐，上次就不会叫那松狮狗把你腿给摔折了！”

　　“闭嘴！李老八你没完了是吧！我今天要是不把你的脸打成松狮狗，我就不信云！”

　　那少年也不恼，笑嘻嘻地挑衅她

　　“来啊来啊，今天你要是能打着我，我就管你叫姐！”

　　蓉婼气得脸都紫了，银牙紧咬，两股战战，一撸袖子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腕子，也忘了女子的矜持，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

　　少年见状朝她猛做了几个鬼脸，风一般地逃命去了。

　　我捂着笑痛的下巴，年轻真好，上次见到这般无忧无虑的的嬉笑场面，好像还是在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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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蓉婼风风火火往外冲，一不小心将一个正要上楼的男子撞了个踉跄靠倒在墙上，蓉婼着急追人先走了，那男子直起身冲两人急喊

　　“你们两个悠着点，小心磕着！”

　　那男子一身竹青色衣衫，气质儒雅淡定，忽觉有些熟悉，仔细一看，那人我见过，竟是三王爷李锦！

　　此刻，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一边摇头，一边整理衣衫往楼上走。

　　心中一惊，恍然想起太子被擒那晚，我们是打过照面的，若是被他发现我私逃出宫，定是要说不清了，于是立即退后朝他行礼，路过我身边时他的鞋子似乎停滞了半刻。我正紧张

　　忽听李辞开口

　　“你怎么才来，我这等的酒都凉了！”

　　难得温柔，那口气是对极熟之人才有的，失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人情，李锦笑说

　　“莫气莫气，公务上有点事儿绊了脚来迟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可好？”

　　两人一路说笑进了屋内，房门半掩，里面传来三个男人寒暄说笑的声音。

　　我讪讪不知该不该跟进去，

　　正踌躇间，肩上忽然一沉，后脊一阵阴风刮过，莫名的寒，头顶烛光忽明忽暗，晃得心头一颤，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我捂着狂乱的心跳，慌忙回头，正看见一脸醉意，身形摇晃几欲醉倒的锦里！

　　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我气骂

　　“死酒鬼！你想吓死我吗？”

　　锦里眯了口酒，稳住摇晃的身形，拿手推我

　　“愣在这干嘛呢？进去伺候着啊！”

　　说完他顺手一推，一股蛮力袭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朝那半开的门冲了进去，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脑袋将要撞上门的那一刻，我一把攥住了门框子稳住了身形。

　　长吁一口气，该死的锦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暴！

　　一抬头，三双眼齐刷刷地盯着我。

　　“这位小侍卫，你可是有事儿？”

　　问话的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正是王清之。

　　我慌张松开那门框子，一时间心里慌成一片，此刻，王清之倒是很认真地看着我，只是眼中一片探究之色，李锦朝这里瞥了一眼似乎对我也没什么印象，又低头吃东西去了。

　　心里一松，恍觉是我多虑了，怎会有人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就听王清之又问

　　“杵在那里干嘛？问你话呢？”

　　我怔住，脑子里流过千百万个理由，一时间竟一个也说不出，李辞正执着一杯清酒自饮，对我的窘态视而不见，空气缓慢凝固，我干脆脱口而出

　　“是五王爷叫我来的…”

　　那厢，冷不丁的李锦问

　　“你这手下一见你就哆嗦成这样，莫不是犯了什么错吧？”

　　李辞终于回头瞧了我一眼，风轻云淡地说

　　“擅离职守，风流成性，调戏良家妇女，苦主家状子都递到我这来了！”

　　我懵了，忽听一声怒喊

　　“荒唐！这种宵小之辈怎能留在禁卫军里，王爷一定要军法处置他！”

　　王清之像被人踩了尾巴，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或许是上次太子调戏他妻子之事给他留下了阴影，此刻他仿佛自己是受害者一般死死地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祸害良家妇女国法不容，王爷应将他阉割发配到极地！”

　　心里一惊，恍觉背上的锅又加重了，压得我腿一软立即跪倒在地，求饶

　　“小的实在冤枉啊”

　　“还敢喊冤，我刚才在屋内就听见了楼下有人声讨恶徒，原来就是你！”

　　他身后，李辞与李锦执杯相碰，不时说着什么，相聊甚欢。二人此刻正喝的正酣畅，间隙里，李辞偶尔朝我这里扫过一眼，仿佛在看一场闹剧那般，眼角眉梢皆是嘲讽之色。

　　心里悲戚，不久之前我曾抱着一丝幻想下了马车，期待在这里遇见他，遇见奇迹。

　　可如今遇见了又能怎样？

　　旧人相见彼此眼中都是厌恶，我出现在这里，不过徒增他的恨意罢了。

　　“砰！”

　　一盏青瓷在我眼前碎成数瓣，打断了所有胡思乱想。

　　王清之暴跳如雷

　　“我王清之，平生最看不惯你这种无耻之徒，调戏良家妇女，抛弃糟糠，还是断袖之徒！我今天就要替苦主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完满屋子摸索，要找个趁手的物件打我，那厢只听

　　噗呲一声

　　李锦一个没忍住，一口清酒喷了李辞一脸。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酒香四溢里气氛变得莫名的尴尬。

　　“五弟，对不住，对不住，我失礼了。”

　　李锦憋笑，红着脸尴尬地摸索出帕子给李辞擦脸，李辞脸色暗了暗，十分不悦地看着他

　　“三哥何时这般失礼过，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

　　李锦回头看向我笑的不明深意

　　“曾听民间疯传，五王爷不近女色，不喜风月，恐有断袖之向，今日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妙人，不若你把这小兄弟收了，免得他出去祸害姑娘，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李辞不怒反笑

　　“我这人如何，别人不知？三哥你还不清楚？”

　　这话莫名的暧昧，听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又是砰地一声，王清越手里的棒子掉在地上，如吃了定身丸一般僵在一处，他瞪了眼看着李氏兄弟，半响摸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王，王，王爷……你们！”

　　二人后知后觉，一时间竟都有些不自在。

　　看着李辞那张紫红色的脸，我心中暗叹，

　　玩大了吧，这回把自己都带进去了。

　　李锦轻咳道

　　“你有所不知，五王爷并非不近女色，只是败给了一个痴字……”

　　王清之忙问

　　“此话怎讲？”

　　夜风吹来，无端的有些泛冷，一时间安静的令人生悲，李辞似叹了口气

　　“本王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不喜随便之人，弱水三千只愿执着一人！”

　　头皮一阵发麻，我抬头，撞上一双炙热的眼。晚风微凉，灯光下他发丝轻舞，白净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轻抿的唇角满是执着，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一瞬的失神，眼眶忽然就湿了，

　　恍惚间王清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

　　挡住了灯光，

　　挡住了视线，

　　也挡住了他。

　　“高山流水遇知音，没想到我王清之有一天能碰到与我一般性情之人，五王爷，这杯酒，我敬你！”

　　王清之声音微颤，想是十分的激动。

　　李辞叹息

　　“杯酒易醉，良缘难寻，最怕是遇到个没心的，对她再好都是错付啊!”

　　胸口针刺一般，难言的酸涩在喉头漾开，吐不出吞不下，巨大的负罪感像是一张大网撕扯着身上每一个毛孔，我紧抓大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身后，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锦里挺身而入，上前行礼

　　“禀王爷，事以查清，禁卫军侍卫刘枝迟今日为给心上人过生辰，贿赂领队擅离职守，至于调戏良家妇女之事是被人诬告，并不存在。”

　　我正失神，就见李辞轻敲小桌闲闲的问

　　“刘枝迟，你可认罪？”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我，心里一紧，我立即点头

　　“小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竟是一场误会，刘兄竟是个痴情之人啊！”

　　王清之脸皮白了白，声音也降低了几个度，尴尬地朝我施礼

　　“刘兄弟，在下一时情急，出口妄言，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我赶紧磕头还礼，

　　一时间一腔正义的王清之落了个满身尴尬，大概想到自己刚刚冲动的暴行，羞的满脸通红，眼看是待不下去了，立即转身请辞

　　“二位王爷，时间不早了，下官就不扰二位了。”

　　说完红着脸就要往外走，忽地想起什么似得又回头颇为为难地问

　　“五王爷，下官今日所求之事，您看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

　　李辞迟疑片刻，忽然一脸怪异地看着我，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无端让人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嘴角弯出一丝笑意，答非所问

　　“刘枝迟念你是初犯，并无恶意，本王明日一早出发赶往秋山寺，你随行侍奉，将功补过！若有闪失杖责五十！”

　　他声音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全无玩笑之色。

　　我僵住，此刻才明白，这是个陷阱！

　　为了报复我？若你觉得痛快，那我认栽了。

　　身侧王清之不知何时又靠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急道

　　“刘兄弟愣着干嘛啊，王爷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还不道谢？”

　　忽然，头顶一沉，还没看清楚，就被人按着脑袋弯下腰去，额头重重磕在木地板上，大脑一时间竟疼得有些模糊，身侧有人催促

　　“墨迹什么呢，赶紧谢恩啊！”

　　我疼得直掉眼泪，被人卖了还得道谢

　　“多谢王爷！”

　　“嗯，你可想好了，此行道路久远，妖魔横行，若把本王伺候好了没有奖赏，若惹本王不高兴了，随时都生命危险！”

　　身侧锦里偷偷拍我急道

　　“说呀！快说呀！”

　　我深吸口气，抬头直视他的眼镇定道

　　“多谢王爷，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他嘴角似乎闪过一起笑意，恍如错觉闪瞬而逝。

　　王清之又愁

　　“王爷，您看我的事儿？”

　　“准了！”

　　“多谢王爷！”

　　王清之喜上眉梢连连叩首。乐滋滋的回去了。

　　我也被锦里抓着胳膊半拖半拽拉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