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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90

      天色将晚时,小厨房送上最后一道菜

      今日宴席皆是女眷,蓉婼和苏月尔,

      屋里喧嚣热闹,为了助兴,我叫来了几个擅长弹唱的太监宫女,想来也是神奇,短短一个冬,她们几个从这深宫内麻木的劳作者,变成了热情开朗的乐手歌女,一曲民谣小调听得人心涩涩的,无端地想哭。

      苏月尔眼眶红红的,连蓉婼也垂着眸子想些什么,眼看着一屋子逐渐冷清,唐妃敲着碟子不满道

      “今日高兴,唱些喜庆的!”

      于是,调子又开始婉转热闹起来……

      酒入愁肠,三盏过后,唐阮阮说

      “老妖婆终于倒下了,我如今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降了妃位又如何?有人还失了儿子呢!”

      苏月尔吓得呛了酒,憋红了脸嘘声道

      “姐姐小声点,被人听去,又是一大罪证!”

      蓉婼红着脸,瞪着一双大眼,捏着唐妃的脸傻笑

      “师父,你这会儿看起来好傻,一点都不凶。”

      唐妃拿筷子敲她的头

      “不许诋毁为师,我可是这六宫集美貌智慧与才华于一身,最完美的女人!”

      我起身为她们鼓掌

      “娘娘说得好,你也是轻诺见过最勇敢的人!”

      唐阮阮满意地敲着盘子,脚下一动,身子轻盈的划出一个漂亮的圆,众人鼓掌,唐妃抢了小太监手中的捶狠敲鼓面,咚地一声,满室生笑,她兴奋道

      “老天待我唐阮阮不薄,跟我作对的最后都遭了报应,强悍如陈,她哥哥叛国,她自己如死的悄无声息,卑鄙如皇后,空做了十几年美梦,如今太子梦碎东宫被流放青州,她落了个一无所有,想来十分的解气!”

      苏月尔闻言,眉角漾开笑意,喜道

      “如今是非常时期,姐姐被降为嫔,说不定也是好事儿!”

      我推酒敬她

      “好事儿,好事儿,新人初到最忌猖狂,如今她的靠山倒了,又连日来树敌太多,早就惹人烦厌,总会有人替我们将她打下来。”

      “说得好!!”

      唐阮阮举杯畅饮,心情十分的畅快。

      数杯温酒下肚,人似乎松快许多,跟着她一起跳舞,屋内乐声欢乐,踩着鼓点,三个人摇头晃脑如同疯子一般。

      蓉婼喝得多了,人有些恍惚,瞪着忽闪的大眼睛,一个劲往我身上蹭

      “轻姐姐,你近来为何总躲着我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下意识推开她

      “你多虑了,我一向如此。”

      “不对,你就是故意远着我,连亲近话都不跟我说了。”

      忽地想起往日总总,太子那张臭嘴如在眼前一般熏得人睁不开眼,我将她推开些许,

      “姑娘醉了,回去歇着吧。”

      “我不,我就喜欢偎在姐姐身边,特别幸福。”

      我埋头喝酒,不愿再理她,

      她灵动的大眼睛忽然就黯淡了,埋了一层雾气,灰蒙蒙地看着我,心下不忍只好问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小脸通红,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片刻的踌躇后,下了决心似的,忽地趴到了我耳畔,鼻腔里呼出的淡淡温热的酒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耳畔,我听见她软软糯糯的祈求声

      “轻姐姐,我知道你手段多,你帮帮我好不好?”

      “帮你什么?”

      “我把将军夫人的位置让给你,你帮我坐上五王妃的位置好不好?”

      啪……

      手一抖,手里的白玉小酒杯掉在地上,碎成几瓣,我呆呆看着她,心里堵得厉害。

      蓉婼窘迫,小脸血红一片,咬着唇,一双大眼闪着星光,那里满是祈求

      “轻姐姐,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这宫里能跟他说上话的只有你了!”

      她晃着我的手臂,像个为了糖果撒娇的孩子

      “我好喜欢他啊,如果这辈子不能嫁给他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轻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身子僵在一处,我回过神,哆嗦着往碗里倒酒,两碗苦酒下肚,人却更加清明了几分,恍惚间明白了这些时日自己经历的总总,看着眼前这双天真的眼,我努力的挤出微笑

      “我不想答应你,我也做不到”

      她微楞,像是受了惊吓,眼里聚起一窝泪,眼巴巴地看着我,哭道

      “为什么?”

      “蓉婼,你懂吗?喜欢,就自己努力去争取,旁门左道总是要遭报应的!”

      “哼!只要能嫁给他,不择手段又如何,我才不在乎什么旁门左道呢!”

      她昂着小脸一脸不屑,那画面莫名的像一个人,心里一紧,我急道

      “谁告诉你要不择手段的?”

      “朝凤宫的侍女,你认识的。”

      后脊背一阵犯寒,莫名的恐慌,我抓了她的哆嗦道

      “该不会是阿瑾吧!”

      “对啊,对啊,就是她,她人可好了,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提到她蓉婼兴奋的手舞足蹈,我跌回凳子里,心里荒凉一片。

      曲子婉转高潮处,唐妃拉扯着蓉婼去跳舞了。

      胸口闷得厉害,我呆坐在桌旁忽然觉得很冷,苏月尔一脸忧色地看着我小声道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无妨,不过是认清了一个人,心里畅快着呢!”

      几坛浊酒,一桌小菜,配着声乐嘻嘻哈哈到了后半夜才散场。

      一场欢乐宴,竟不知哪个是真心欢乐的……

      唐妃又哭又闹醉的厉害,最后躺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蓉婼抱着酒罐子傻笑了半夜,也迷迷糊糊躺倒在绒毯上。

      倒是一向病弱的苏月尔,竟是出乎意外的能喝,数杯酒下肚,只红了脸皮,歪在矮榻睡去了。

      叫人收拾了满屋狼藉,等我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捡了坛酒,一路抱着,边走边喝回。

      回了房

      门关上,屋子瞬间清净。

      一时间空气冰冷的有些无所适从。

      我灌了口酒,恍惚间发现,眼前出现一张脸,有些严肃,冷冷的,看起来不开心。

      我挥手去抓,他化作一团雾散了,

      我转身,他就又出现窗口,我赶上前去,手一伸,他就又消失了……

      如影随形,却又挥之不去……

      脑子晃得厉害,我追赶着满屋子的李辞奔来飞去,撞得桌子椅子噼啪作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记不得疼,哭哭笑笑,像个张牙舞爪的疯子。

      屋内暖炉熏得人昏昏欲睡,地上还残留着他们聚在屋内烤火时吃剩的瓜子皮,混着水儿汪成一片,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极了谁的眼,刺得人心疼。我慌忙上前,想掩掉那双眼,却不小心踩在那水窝里,脚一滑跌坐在地

      这一摔,人仿佛清醒了,

      屋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他的痕迹?

      他走了,这次真的走了,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我笑,坐在地上喝酒,一抬头,又看见他站在我身前,还是那个冷漠的表情,我笑

      “你这个笨蛋,说好了再也不见了,你怎么又来了呢?”

      鼻子忽然就涩的厉害,我抱着酒坛子哭

      “我也知道都是假的,可为什么总是忘不掉呢?”

      “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一个人过啊。都怪你,把我宠的太矫情了,忘了一个人怎么生活。”

      那团虚影缓慢靠近,恍惚间我听见有人说

      “傻丫头,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竟敢背着本王喝酒!”

      这熟悉的语气震得人心一颤,泪眼模糊里,我一把拥住了他哭道

      “好王爷,我再也不敢了。”

      脑子晕的厉害,人像是飘浮在云里,我抱着那团逐渐看不清的脸哭的声嘶力竭

      “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喜欢你,可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你?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药?”

      “你这女人,又在哄骗我……”

      那声音带着点点失落,如同一把刀扎进了心里,疼的脑仁都在抖,心里一急,我拼命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

      “唉……”

      耳边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气声,怀里有什么东西在松脱,那一刻意识凌乱,惶恐的不知所措,头一扬吻了上去,醉眼朦胧里,眼前那张脸变得有些真实,我裹紧了他用力亲吻……

      醉了真好,还能做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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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时天已大亮,朦胧间发现床边坐了一人,心里一惊,一丝欣喜涌上心头,慌张起身细看去,却发现那人竟是苏月尔。

      心里冰凉一片,那只是梦,我竟给当真了……

      恍惚间听见苏月尔笑我。

      “好徒儿,这都快晌午了,你可算醒了!”

      苏月尔招呼人端上一杯热茶递给我,我受宠若惊,慌忙坐起身来,双手捧了那茶千恩万谢。

      她掩唇笑我

      “瞧你紧张的,你的那份差事儿我叫海棠顶去了,她早就给你安排的圆满了。”

      我舒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个小师父可真好。

      “唐妃娘娘呢?”

      “哎,别提了,她们师徒俩醉的比你还厉害,这点了,两人还睡着呢!”

      我闷了口茶,心里暗自羡慕,恍然不觉脱口而出

      “能一直醉着也是极幸福的。”

      苏月尔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散了,冬日的上午空气带着淡淡的凉薄,她眼底泛着些光,有泪窝在一处,即将脱眶而出。

      唉,这么个多愁善感的人儿,我又惹哭了她,赶紧笑着错爱话题

      “今日阳光可真好,我陪你去外头散散步吧。”

      她抹了把眼泪,交给我一只木盒,抽噎道

      “我知道你很难过,既然忘不掉就记着吧。”

      她走了,我心脏狂跳,跌靠在床沿上,打开了那盒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是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守夜的小宫女歪着脑袋,满脸羡慕地说

      “姐姐真是好福气,昨夜一直梦话,又哭又闹的,娘娘搬了张矮几依着暖炉陪了你一整夜,这熏香也是她连夜赶制的呢!”

      我哭,泪眼模糊,将那盒子裹在怀里,笑道

      “是啊,有师傅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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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败落,他最大的拥立者镇远将军率先反戈,一众太子党也随之瓦解。林将军立了大功,听说将军府摆宴庆祝,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念着李辞也会赴宴,蓉婼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忙赶回去了。

      等我听说时,她人已经出宫了,好多话都没问清楚,落了一腔疑念。

      晚饭时,两个主子正在吃饭,去御药房取药的小太监前来报信,

      太子被连夜赶出皇城,皇后哭了一天一夜,如今不省人事了。

      小太监弓着腰,极力模仿着老太医脚不贴地,颤颤巍巍赶往朝凤宫的模样,逗得唐阮阮心花怒放,当下解了身上的玉坠子赏给他。

      两天后,又有消息传来,病重的皇后思儿成疾,雪夜去找皇上求情,

      当晚,皇上正与白婕妤下棋,便要她在门口候着,

      寒风里她跪在寝宫外石阶上磕头,这一等就是一夜,最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救回来时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御医说,下辈子,可能要在床上度过了……

      苏月尔闻言,苍白的脸一片雪色,跌坐在凳子上眼眶红的厉害。唐阮阮也难得的沉默。窗外北风呜咽,像是有人在唱

      “你为他付了芳华,苍老了容颜,转身,他怀里又有了青青柳,哪里顾得上你这秋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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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时,覆盖了一个冬的茫茫白雪,彻底退出了皇宫。

      天气也暖和起来了。

      主儿心情很好,睡着醒着脸上都挂着笑。和喜宫也随之热闹起来。

      闲暇时我便去小柚子那里,他总是忙忙碌碌的,砍柴,烧水,被管事儿的训斥,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我坐在那院子里发呆,看着头顶湛蓝的天一点点昏黄,一天就又过去了。

      皇后病重,后宫琐事而暂时交给了鲜少露面的淑妃,不同于皇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松垮政策,淑妃做事儿板正严格,奖罚分明,虽说唐阮阮被当众惩罚,又降了妃位,吃穿用度比之前少了些,却是按份按时送来日常所需,从无克扣。

      比起皇后掌权时,唐阮阮被禁足,内务府私扣饷银的日子要好太多了。

      时间消失的悄无声息,等人稍有察觉时,连树上的杏花都开了。

      转眼已是四月,刚刚过了清明节,和喜宫里草长莺飞,一片嫩绿葱茏。

      这段日子以来,苏月尔身子不好,前不久又病了一场,加之胃口浅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瘦的跟片叶子似得,一阵风都能刮走。唐阮阮心宽体胖,人倒是丰腴了些。

      此刻,两人正在杏花下抚琴跳舞,一静一动配合的越发默契。

      院子里的那片面目全非的竹林,如今长满了青笋,海棠正招呼人满地挖笋,我便倚在廊上发呆,那日之后,再也未见过他。

      偶尔得来他的消息,

      他恢复了禁卫军统领的身份……

      他接管了太子搁置的事务……

      他处事果决,解决了许多太子手里积压着悬而未决的问题……

      好消息一个又一个,他像是拨云后初生的明日,熠熠生辉,耀眼夺目,却是离我越来越远……

      有时蓉婼会来,一边讲着他的故事,一边将林小酒的礼物塞给我。

      我抱着那礼物,听着故事,时常走神,总是不小心摔了杯子,或脑袋磕在门框上。每到这时,唐阮阮就拍桌笑我

      “都瞧瞧这个没出息的,得了林将军的礼物,又高兴的魂都没了,我那门框子都叫你给撞没了。”

      蓉婼说

      “我回去跟小酒哥说了,他听了也是这番傻模样,真是一对痴人。”

      满室哄笑里,我也跟着笑

      “劳烦云姑娘回去时替我道谢,林公子有心了。”

      蓉婼回我甜甜一笑,软软糯糯地说

      “都是一家人道什么谢!”

      “真是羡慕你,有个这么疼自己的将军做夫婿,还有云姑娘这么好的人儿做姐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海棠眼巴巴的看着我,一脸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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