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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走了 ...

  •   闻识一早就去市集,花了个大价钱买了一匹瘦马又套了车,马贩子在后面掂着银两笑的合不拢嘴,闻识嘴角亦露出嘲讽的笑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人揣着宝却当成草卖给她,她抬手拍拍棕色的马头,在它耳边低声说:“让你拖着车实在委屈,可我总得为自己的屁股考虑不是。”
      那马仰头嘶鸣,闻识大笑着不断抚摸它瘦长的马脸,越发喜爱。
      出门时院子已经锁好,她将房契托人递给皮大山保管,出城时回首望着宣城青灰色的高大城墙,心里说不出的伤感。
      刚出师的几年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就爱往山水壮丽的地方跑,后来有一天站在高山之巅,垂头看着地上孤单跟随自己的影子,才觉得心中的困惑其实只多不少,之后她开始往人群里钻。
      在人群中,她被敬过,被骗过,被伤过,唯独没有被爱过,她今年23岁,可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宣城是父亲的故乡,当年温婉可人的公子如今香消玉碎在异乡,她在这里住了许久,试图找寻已经渐渐遗忘的父亲的回忆,然而父亲带给她的记忆实在太少了,她仍然是自己一个人。
      后来遇见了柳音,未必没有看穿他的欲言又止,可她实在太孤单了,情深不寿,她发誓只欺骗自己这么一次,从今以后万不能如此伤心。
      闻识回头看向面前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扬鞭启航。
      过了两个山头,路旁一所长亭,白裘玉立的男子浅笑看她,她似乎能瞧见那人手中握着鎏铜暖炉缓缓蒸腾的热气,他静静站在那里,就让她想起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来,于是脸上慢慢浮起微笑。
      一脸抱怨的下人和马车都离他很远,闻识走到他面前勒紧缰绳跳下车去。
      “你是来送我的?”她轻描淡写。
      沈从岸莞尔:“本没想过来,可是又觉得闻郎中可怜的紧,故来送送。”
      闻识一噎,不禁讪讪道:“哦。那没事就回吧。”
      沈从岸勾起唇角,话音里带上几分调侃,“商人重利轻离别,这一会子功夫耽误我不少生意,闻郎中行动温吞,再晚些我是要回了。”
      闻识一愣,与他对视一眼,摸着鼻子笑笑。
      “沈老板,沈公子。”
      闻识难得用心良苦,“我没听说过万年不衰的朝廷,也没见过绵延百世的家族,我只见过快乐一生的人,我觉得这才是最珍贵的事情。”
      这话当真胆大包天,沈从岸苦笑着点点头,让蔚蓝送上包裹,又将手中暖炉递给闻识。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你留着路上用。”
      闻识摇头不要,沈从岸也不劝,固执地端着手不放,闻识只好去接。她接暖炉时不小心碰到沈从岸的手心,竟是滚烫的,仔细看去脸上竟然涂了薄薄的脂粉,眉心一皱,沈从岸却释怀地笑了。
      “闻郎中一去千万不要回头,从此也不要再回宣城了。”
      闻识背影微僵,跳上车头当真没有回头,可她觉得沈从岸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隐约还能听见小厮的抱怨声。
      转过山头,闻识放开缰绳,暖炉已经凉了,她放到一旁,取过那个包裹打开,是一双崭新的棉鞋和一张纸筏,她拿着棉鞋看,针脚细密,黑绒缎面,心头瞬间荡起层层波澜,蹬脚试试,大小正好,喜滋滋地要将旧鞋扔掉,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重新把旧鞋换上,将新鞋郑重包好才打开纸筏,猛然又是一阵悸动。
      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最后心情复杂地揣进怀中,目光重新落在尚有积雪的路面。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闻识驾车一路向南,见到酒家或路边的店铺就买些干粮和酒,路过小溪江河就打些水,晚上将马拴在一旁,自己干脆就睡在马车上,盖上厚厚一层棉被,将手炉暖了温在手里。每次她触摸那个暖炉时第一个感觉并不是温暖,而是沈从岸手心的冰冷。
      那日他应该是病了吧,却还出城十里送她。
      闻识想起沈从岸的次数越来越多,明明没有见过几面,但他的影子仿佛一粒坚韧的种子深深扎根在她心中,也许此时还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但是闻识知道它以肉眼可见速度在生长。
      这不是好兆头,被柳音放弃的时候她就决定不再付出真心。
      闻识第三次在寒冷深沉的夜中萌生回宣城的想法时,她用力将暖炉扔到车外,将自己牢牢困进棉被中。
      越往南越暖,闻识身上的衣服慢慢变薄,最后只穿了两层薄衫。这日黄昏,她在一个小镇城外的湖边落脚。漫天的火烧云将天地染成一片红色,闻识坐在湖边的柳树下,拎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
      耳边却隐隐传来几声呻吟。她环目四望,并没有见到异常,又坐了片刻,竖起耳朵静下心来,终于确定了声音来处。她急忙走到不远处的土堆,低头捻起一把土,还是潮湿的,眉心一皱立刻开始挖了起来。
      人关在木箱中,埋的很深,她费了番力气才将人救了出来。
      一个顶年轻的女人,黛眉细目,身量不高,穿着一套讲究的绸衣,只剩下一口气。
      闻识把她放到地上,自己去马车上取了药丸化在水中,一点点让她喝了进去。又在她身上几个穴道下了针,一边擦汗一边自言自语,“算你走运,撞见我这个神医,否则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喽。”
      女人在翌日悠悠转醒,闻识听见声音从马车外探头进来,不妨被一个酒瓶砸破了头,她当即怒了,一边放下车闸一边顶着满脸的血冲进马车,撸起袖子将那女人一顿胖揍,也不管她是不是身体还虚弱。
      那女人被揍的进气少出气多,虚弱地喊道:“你,你怎么没有晕过去。”
      “放屁,你家祖宗脑袋是铁打的,你死了我都晕不了。”她说这话时头上涓涓淌血,凶神恶煞极了。
      女人意识到自己打了救命恩人,惨兮兮地举手求饶,闻识才放下拳头.
      “醒了就快走,扫把星一个。”闻识坐到一旁,拿干净的丝巾按住自己的伤口,黑着脸说道。
      女人听了就留下泪来,两个袖子擦着眼泪,哽噎地说:“我跟着商队去北方走商,回家的一路上几次遭到刺伤,这次恩人将我救了下来,只怕不出两天我又被她们杀了。”女人越说越伤心,最后趴在被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闻识被她哭的一个头两个大,用力地踹了她一脚,说:“谁要杀你?”
      “我。我继父,他,他怕我同她女儿争夺家产。”
      “你一路隐姓埋名乔庄打扮,回去找你母亲,让她替你主持公道。对我哭什么。”
      女人猛地跪了下来,向她磕了几个头,“我看恩人是个厉害的,求您送佛送到西,将我送回家中,我母亲一定好好酬谢您。”
      闻识咧嘴,“少来,我可没空做奶公。”
      女人听了又是一阵大哭,闻识头疼的更厉害了,“送你也行,不过你要将你最值钱的东西给我。”
      女人一愣,立刻点头。
      闻识将自己伤口包扎好,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女人见了忽然说道:“恩人,我叫陆远甄”
      闻识本以为将陆远甄送到家里自己就可以离开,谁想到这一去就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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