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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去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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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闻识曾经也是挂了匾额的,被人趁夜砸了。
想她闻识游走四方,见识广阔,自封神医那也算相差不远,只有在宣城这两年,着实见多了冷眼,苍天瞎眼呀,遇上的全是小人,自己的名声被拖累成这个德行,让旁人即使快要病死也不肯请她医治。
信不过就罢了,反正除了鼓捣药草她对治病救人也没什么兴趣。
这皮大山也不知怎么,寻上寻下寻着了自己,可闻识就是不待见她,谁让她出现在自己失意的时候,一看见她那张黑脸就想到自己去求柳音让他回心转意的那晚,纵然没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她也是伤了心呐。
烦,真烦。
要不是看韩青印堂发黑,不堪久寿,哪会让她天天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可好,还不要命的给自己重新做了匾,想起来就生气。
闻识躺在床上恼恨的翻来覆去折腾,送来的饭菜也不想吃,将被子踹到脚下,望着空旷的床顶,寻思是时候离开了。
她本来就是浮萍一般不问前程,不闻悲喜的日子,只能随遇而安。
听说江南四季风景如画,夏日静夜泛舟湖上,仰头明月天涯,低头灯火人家,是真正的人间天堂,闻识在床上打了个挺,决定了,就去江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门外那户人家将药给了她们,就让她们去吧,
定了去路,闻识兴冲冲地推开门,高声喊道:“老子要去江南了。”
院中的韩青听她呼啸狼嚎的嗓音喊傻了,憨厚的宽脸直勾勾地看着她养好了伤的朝气蓬勃的脸笑了笑说:“闻郎中,有人找你。”
闻识这才看见他身旁站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大红绸衣,头上插满了钗子步摇,体态丰盈,身上的肉走一步颤一下,扬着富态的胖脸喜滋滋地走到她面前,笑的一朵花似的说:“呦,这就是闻郎中吧,真是一表人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啊,从前路过这门口就见这小院上空贵气盘旋,这不是,叫我看中了吧,闻郎中真是摊上顶顶的好事啦,从今往后那是说不出的风流富贵,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赵媒公啊。”
闻郎中么,长得确实不差,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么……韩青斜着眼珠打量闻识绷着腮帮,凶神恶煞的表情忍不住偷笑。
“韩青,送客!”闻识竖着眉打断他长篇大论。
“诶呦,别呀,光顾着替您高兴了,正经事都还没说,闻郎中,咱们宣城一顶一的大户沈家看上您勒,要招您做媳妇。要说这沈家啊三代经商,如今打下了这大好家业,您过去了就是老板娘啊吗,这下半辈子是吃也不愁,穿也不愁啦,每日小厮丫鬟伺候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呀。”
事有反常即为妖,她来宣城不过两年,除了柳音和皮大山一家,不曾结识什么人,这沈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上赶着招她做媳妇儿。
闻识冷哼,道:“我要娶,就娶这天下第一的男子!你回去问问,他配么?”
赵媒公一惊,立马上前说:“这沈公子在宣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难得是模样好看的跟画上的人似的,这难道还不足与闻郎中匹配?”
“我说不配就不配,你再来跟我絮絮叨叨,别怪我用扫把送你出门。”
赵媒公收了不少银子,哪里能轻易退去,赖着不走把沈公子说的跟天仙似的。闻识烦的紧,真抄起扫把将他轰了出去,回头看韩青站在那儿不住地笑,忍不住懊恼:“哪里来的沈公子?怎么寻到我头上?”
韩青还未搭话,皮小山窜了上来,说:“沈老板将来是要嫁给我的,他怎么会看上你。”
闻识被皮小山鄙视的目光气的跳脚,但她竭力压住脾气,知道自己越是发火,这小儿越是得意,便装做不在意地说:“可惜他偏偏就看上我了,只想嫁给我,天天给我洗脚!”
“你,你,沈老板怎么会给你洗脚,只有你给他洗脚的份。”
“行行行,我天天给他洗脚,抱他睡觉。”
“你不要脸!”
“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韩青一把将女儿推搡出门,转身对闻识说:“闻郎中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去年冬天这孩子偷了人家一个包子,差点被老板打死,亏沈老板的马车经过救了她。这孩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一心想着要报答恩公,可沈家那样的门第,哪里需要我们报答呢。”
“看来这沈公子倒是个好人。”
“您这话若是去街上说,那街坊必然同您说出他一千一万的不是,但若您同我说,我只能告诉您,流言不能不信,也不可全信。”
闻识来了兴致,“街上的流言我也略有所闻,可到底不知细情,你倒跟我说说这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沈家,还要从我朝太祖立国说起,太祖起义之初手头无兵无粮,是沈家老夫人仗义疏财,后来太祖登基给沈家颁下丹书铁券,却被沈老夫人退了回去,这事轰动一时,但后来追随太祖的老臣相继遭贬,大家这才明白沈老夫人的高瞻远瞩,后来太祖去世,年份久远了,沈家这开国之功便少有人提起。
沈公子便是老夫人的长房嫡孙,那媒公说的倒不假,这沈公子容貌与才名是连京城都有人来求娶的,最后却许了知府张家的嫡女,两家是旧识,这张家也是开国旧臣,可惜得罪了潘丞相连番遭贬,一路贬到宣城做了知府,好在那张家小姐年纪轻轻就考了举子,前途无量。
可就在准备成亲那一年,沈府长女死了,沈老夫人黑发送白发人,没几日也病倒了,说这沈老太太厉害,卧床那几日竟然就分了家,将几个庶出的女儿相继赶出了府,人都道老太太病糊涂了,可老太太其实精明着呢,知道那些女儿都是扶不上墙的,分家当晚就找来了各处的掌柜和管事,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家主的印鉴都给了沈公子,第二天就去世了,从那晚以后,沈公子就成了沈老板。”
闻识坐在马扎上,手抚腮若有地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张家后来定是退了亲。”
“您却说错了。”韩青坐在远处摘菜,边看着门外皮小山说:“张举人非但没有退亲,反倒说要等沈公子守孝三年后来娶他,退亲的,是沈公子。”
闻识听了笑,“倒是有趣,可他找我说亲是怎么回事?”
韩青回道:“这两年关于沈公子的谣言是越发不堪了,他一个未出阁的男子成日抛头露面谈生意本就艰难,听说他家二房三房的姨母又常去沈府劝大房过继一个女儿去,想是这才动了入赘的念头。”
“入赘?”闻识一愣。
韩青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自然呀,沈家长房如今只有沈老板这个独子,他当年张家都不肯嫁,难道会嫁給旁人么。”
闻识立刻站了起来,指着自己高挺的鼻梁说:“要我嫁给他?做梦去吧。”说完又将门板踢的直颤。
韩青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心里寻思要不让自己家的给打上一扇备着吧,忽然又想起闻识说要去江南的话,趴在门口冲里面问:“闻郎中,你说去江南,什么时候动身?”
她到现在没有将沈府的说亲当真,闻识这样的人,哪里会去做入赘的事情,倒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这人若是突然走了,他难免有些伤感。
“就这几天,老子要去江南寻花问柳了。”
韩青啊了一声,摇摇头,捧着冻白菜去厨房了。
闻识坐在药房里,闻着满室药香,回想自己与沈家公子的交集,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打抱不平就要找她成亲?沈老妇人钦点的继承人,这么肤浅?
“沈从岸。”她嘴里轻轻念。
想了半天终没想明白,最后索性不去想,她心结还没打开,男女之事现在看的极淡。
却说赵媒公回了沈家,看着上座的沈从岸温和安谧的脸色,手使劲绞着丝帕,神情尴尬窘迫。
“沈老板,我赵某人没脸见你,收了您好些银子,本来说成的亲被退了,这回更是被人扫地出门,我,我愧对您呀。”
“媒公哪里的话,你已经尽力了,蔚蓝,将银子给赵媒公。”
蔚蓝噘着嘴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袋银子扔给他,赵媒公却死命不收,“沈老板,事没办成,哪有白收银子的,我虽然爱财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
“您老知道就好。”蔚蓝当先怨怼。
“不懂规矩,还不退下。”沈从岸沉声呵斥
赵媒公面色又是一红,忙摆手,“不妨不妨,他话说的是,说的是。”
沈从岸扫了蔚蓝一眼,站了起来亲自将银子放在赵媒公手中,“让媒公为难了,这点心意还请收下,否则我心中过意不去。”
赵媒公窘迫地接着银子,埋着头道:“公子,我刚进院时就听闻郎中说要离开宣城,去江南,想是没有缘分,我前些日子送来的名册您再思量思量,再有中意的我拼上这舌头不要也得为您说成。”
沈从岸眸光微动,扬了嘴角笑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