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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驾崩 ...


  •   夜宴群臣,皇帝一袭黑纹龙服坐于高处,指捻玉樽,破例连饮数杯,先皇后病逝便未再立后,贵君满面春风坐于他身侧,回眸之时与方维对视,又片刻闪过,心中已经盘算方维答应自己的皇后之位。
      所有人的面孔落在皇帝眼中,还真是无趣啊。
      垂首听遍阿谀之色,看尽臣子醉后窘态,满堂的荣耀锦绣,不及那无知孩童的“无齿”一笑。
      闻识匆匆落跑,连面都没露,就是怕这些繁华之处的遍地凄凉吧。
      胸口微微一窒,悄然将一颗药丸扔进嘴中,皇帝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起身回宫,这热闹就留给方太尉吧,她喜欢的紧。

      赏给闻识的王府占了一整条街因为沈从岸要“坐月子”,他们连夜搬进府中,穿过气派的大门,气派的前宅,气派的庭院,气派的回廊,终于来到气派的卧房,闻识抖着唇冷笑,此后摄政王府的大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闻识在夜里策马回府,从后门穿过几道耳门进到卧室,外有耳目,卧室门窗紧闭,孩子自己在小床上啃手指啃得不亦乐乎,沈从岸穿着寝衣坐在床边看话本,一手捏着根竹签……吃西瓜。
      闻识晃了晃神,连忙关门,“祖宗,不要命了?你坐月子呢!”
      沈从岸斜睨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说:“谢大切好连同话本箱子一起带进来的,没人发现。”
      闻识一进京便让谢大躲在一家客栈,直到搬进王府前夕才找她回来,阴谋诡计不行,可说起看家护院这谢大比啥都好使。
      “那也……”沈从岸眼神又至,闻识连忙改口,“行,吃-吧吃吧,等会我给孩子吃颗药丸,省的拉肚。”
      一块水灵灵的西瓜停在沈从岸嘴边,他想了想,眨巴眨巴眼睛,满眼留恋地将竹签放回盘中,半路被闻识一把接过,将插好的西瓜塞进自己嘴里,便吃边说:“真甜,你吃呀……”
      沈从岸又甩她一记眼刀,翻身躺进床里。
      一旁李朝颜笑道:“也只有王爷劝得了王君。”
      闻识轻笑,“这些日子确实闷热难熬,可总得小心些,不管是府中耳目,还是对你的身体来说。”
      沈从岸支颌侧卧,心绪不佳,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啰嗦了。”
      “……——”
      夜里,沈从岸喂完奶,将熟睡的孩子放回床上,闻识直直地看他半敞的衣襟,“又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上心做什么,还是交给奶爹去照料。”
      沈从岸叹气,“这孩子可怜,明明父母俱在,却落到不相干的人家。我看着他,才不至于日日忧思草儿那孩子。”
      他从没见过那孩子,却给她取了小名,闻识问他怎么取了这么个名,他说:“及风吹劲草,岁岁枯荣,只要方寸之地,即使受尽磨难,也能一丝尚存。我只愿她像棵野草一样平安活下去。”
      闻识心里发苦,便悄磨将一只狼爪伸进他领口,细细揉捏,刻意摆出轻佻神态,“放心,等你做完月子,我带你去宫里。”
      沈从岸抓住那只作怪的手冷笑,“皇帝一日不死,我一日不进宫!”
      闻识目光撼动,他则轻轻将寝衣敞开,双臂环在她颈后,含住她耳垂,吐气如兰,“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不要小看一个父亲保护孩子的决心!”

      当闻识小心地立于朝堂前端,耷拉眼皮偷偷打哈气,百无聊赖地听着方维和苏道淹斗法,预备在结尾和上一块巨粘无比的稀泥的这段时间,沈从岸果然一次都没有进过宫。
      闻识下朝又到皇帝寝宫报道,顺便逗逗太子,抢走她一块甜糕,惹得太子哇哇大哭。皇帝终于开口,“让他进宫吧。”
      闻识摇晃拨浪鼓,头也不回,“他说了,不来!”
      皇帝怒,将药碗砸到地上,“当朕愿意请他?”
      太子大哭,闻识赶紧将她举到头顶转圈,孩子又哈哈大笑起来。“沈老板说一不二的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您请也没用。”
      皇帝气的直哆嗦,又摔了一叠果盘让她滚蛋,闻识耸耸肩,放下孩子拍屁股就走,皇帝在她身后又“哎”了一声,她转过头,皇帝喘息着说话,“闻识,朕没错,就算你怨我,朕也无所谓。”
      闻识点点头,也不知第多少次说:“皇帝不会有错,您永远是对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赵允体弱,却有壮士割腕的决心,居东宫之尊前往边境平乱,为查逆乱党羽被演王刺杀江上,为肃清江南贪腐植了杜岩河这枚棋子又亲自剜去,新政失败,斩潘家满门,保全了新党中坚力量,一朝朝廷有变,这些人便会从各地州府戍卫京师。
      太尉手握兵权却离军多年,积威无存,肆意勾结朝中官员,遥遥与皇叔对峙,却都是为太子做嫁衣裳。
      苏道淹看似弱势,到底掌管太学多年,为天下学子表率,争斗中隐隐立于不败之地。朝中局势看似混乱,闻识却总能感觉到有一只素若纤瘦的手在拨动江山。
      敬佩赵允,做皇帝没人比她更够格,在大义的面上,面瘫先皇为了这样的赵允埋下自己这枚棋,她一点都不想喊冤,可到底意难平,直到有一天这口气她突然就撒了。
      那日薄暮,殿门四敞,暖阳余晖却走不近帝王寝宫。
      暗影之中,赵允面朝南方,披发赤脚立于中央,脚踩大渝的山脉河川,手中长剑低垂,目光满是疲惫。
      剑尖指在江山一角,皇帝开口:“你可知道,帝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闻识坐在阶上,掏出袖中精致酒壶仰面喝了一口,不满地摇头:“我怎么知道。”
      皇帝笑道;“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眼力,唯有眼力出众,才能透过重重迷雾和阻碍,看清这江山的每一处角落,辨明她们知晓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就是心思清明,能辨忠奸,当她乡野来的没念过书呢。闻识哼哼一声,抄着袖子不可置否。
      皇帝剑尖直扫,落于北境,“那年突厥开战,你随朕登上城头看两军厮杀时面露不忍,所以执意放依答离去,这些朕都懂,可人心一物,比天难测,不能握在手中的,始终让朕忧心,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大汗,真的比无知鲁莽的国丈掌权对我大渝更好么。”
      闻识侧目,纳纳地说:“陛下说过,帝王之路就是一场豪赌。”
      “是啊,朕一直在赌,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闻识,你要再谨慎仔细些,用心揣摩,才能掌控人心。”
      闻识烦心地搔头,“我又不是皇帝!”
      “你不是皇帝,”赵允轻轻一叹,沉下声音:“可你是辅佐皇帝的人,朕不能等太子长大,为君之道将来都要由你去教授给她。”
      “我懂什么。”闻识苦恼地将酒壶扔在地上,青白的液体顺着壶口流出,倒影她灰败无措的面孔。师父早就说过,她们是医者,能医百病,却救不得命。
      也曾求神医江边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却只能轻轻摇头叹息。这些日子她给皇帝的药丸中都掺了五石散,否则她连下床都不能。
      疯子才会用五石散止痛,皇帝却洒然一笑,“这条路走到最后,总要给新君留下点什么。”
      翌日朝上,礼部尚书奏,皇姨封地三年未曾将税银上交国库,隐隐有自立之危,又呈书信一封,直指演王与突厥勾连,皇帝大怒,连连呵斥,不妨一口血喷溅出来,人便昏聩龙椅之上。
      当夜,一道妖媚人影潜入摄政王府,闻识立于亭中与她对视,那人柔媚一笑,眼中的杀意直透心底。
      “您进京后不久,演王便纳了一名侧侍,他好手段啊,一招美人计让演王与手下失和,演王大怒中竟将那手下杀死于府中,后来谋逆的书信与通州城防图都是他得来的……,可笑我筹划多年,竟不如一个男子……”
      闻识叹了口,忽然扭过头去,轻声说道:“那人现在如何”
      罗无暇红了眼眶,“生死不知。”
      “现在你来找我是何目的?”
      “我要入局,亲手杀了演王!”
      “……去找徐森,她会助你。”

      皇帝缠绵病榻之时,飞书滇南之境,谓定远侯徐森陈兵北上,发兵通州,同年九月,方维率大军于通州之南,南北交困之际,通州的百姓似乎能够听见来自紫禁城巍峨的钟声。
      足足八十一下,皇帝驾崩。
      消息像春日的野草一样疯狂散播,通州上万学子身披孝布,将王府团团围困,人心已失,兵败如山倒。
      赵振宁率一千亲军冲出重围,追杀未果中,此后消失在大渝数百年的历史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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