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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罗表姐 ...

  •   闻识将玉牌端放在沈从岸眼前,“你仔细看,凤凰的翅膀上是刻着字的。”
      沈从岸依言细细看去,半晌才辨识出一个小小的赵字。
      闻识将玉牌重新放回他衣襟里侧,轻声说道:“我从父姓,生母赵虚华乃是先帝神宗,当今皇帝是我的长姐。”
      虽然早有猜测,但事实砸到眼前沈从岸还是感到一阵头昏眼花,九五至尊与走街串巷的闻识是亲戚,这事情着实得消化一阵。
      “师父死后,我四处游荡,有一日忽然在江上救了个溺水的女子,那女子身体虽然柔弱可却不招人厌烦,我和她在江上漂流数天后她的手下找来,临走之际她拉住我的手说我是她的妹妹。
      彼时我自然不信,可她掏出我的玉牌说这是母亲随身之物,当年兵变她随母亲躲入一户人家避难,仍记得母亲亲手将那块玉牌送给那户人家的公子。
      为求一个因果,我随她一路回到京城,在一处宅院见到那个女人,她看了那块玉牌许久才说:“你是我的女儿。”
      她说要为父亲修陵,要给我册封,我当时异常欢喜,随她进入宫中,却发现后宫之中她竟有无数个夫郎。”
      想起宫中那些莺莺燕燕,闻识脸上一阵嫌恶,转眼却又叹了口气,“离开我父亲的第二年她便平乱登基了,第一件事是血洗宗室,第二件安稳朝纲,第三件充实后宫,登基的喜悦让她完全忘了世间还有一个男子痴痴等候着她,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她却不信,后来暗里也为她做过不少腌臜的事,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于是我最后逃出京城。直到后来,赵允大闹咱们的婚礼,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如今她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房间陷入久久的沉默,沈从岸垂下头,良久才张口:“先帝已死,你在担心什么?”
      闻识摇头,有些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这些年来她与我其实一直都联络,暗中满朝文武死在我手上的不知其数,她说要建立一个和平的王朝只能双手沾满鲜血。”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建立一个那样的世界,可当她双手染血,又夺走一名无知孩提性命之时,自己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远远看向这条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路边开满赤红的花朵,像一路鲜血淋淋。
      “赵允登基之后,先皇五女,如今还在世只有她一个,能够威胁她帝位的人全部株连九族,她终于踏上了帝王之路,只是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还要死在她手中。”
      “可她看起来并不像冷血无情的人。”
      闻识冷笑,“生在皇室,多情便是对自己残忍。”

      沈从岸慢慢抬起头,目光爱怜地落在她的头顶的黑发。“难道要我为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变数忧心度日?既来之则安之,我始终相信好人会会有好报。”
      闻识怔怔地看着他坦然的目光,半晌将脸重新埋进被中嗤嗤笑道:“是了,万一苗头不对,大不了就带着你跑呗。”
      沉香烬染,闻识慢慢讲述一路经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甚至打起呼噜。
      沈从岸将被角掖好,翻身抵着她的额头也沉沉睡去。
      青橙曾来过一趟,敲门无人应答,轻轻推门向内张望一眼,放下心来会心一笑,将门重新合好。
      晚间,两人都不爱动弹,命小厮将饭摆在房中,闻识喝了半碗汤,才将脸送到沈从岸手边,沈从岸将药膏细细摸匀,说:“另一边。”
      闻识忙又塞了一筷头菜进嘴里,沈从岸摸她另一半脸上,感受到手下起伏的轮廓,眼中便绽开一丝欢愉。
      涂完药,接过小厮递来的手帕擦净双手,闻识早盛了一碗热汤放在他面前。
      “青橙说你最近胃口不好,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开胃滋补的汤水,你尝尝看。”
      沈从岸鼻尖微动,一阵素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连连舀起几汤匙,闻识笑着将碗拿开,“好歹吃点饭。”
      而后闻识每天的任务便是抓着沈家大厨研究菜谱,她乐此不疲地将各地叫上名的滋养菜品列出清单,不会做的便专门派人去当地学来,奢侈?她沈家有这个条件!
      那位大厨初时有些不以为然,架不住闻识口若悬河地讲,天珍地宝的让人合不上嘴,嘴里逗留的口水转上几圈吞进喉咙。
      那厨子后来深以为然,觉得闻识口中的食补很有前沿性,遂耐心地将她得来的菜单都研习一遍,又根据南北东西不同的口味和人文添加了不少新的内容。
      总之,这世上第一位宗师厨神出自沈府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位大厨在晚年撰写一本《我与沈府的美食回忆录》风靡后世数百年。

      闻识回府不久,前来问诊之人便络绎不绝,大多是直接住在宣城等候,打听她回了府中便竭尽所能地搬抬礼物巴巴赶上门,惹得她焦头烂额,火气也蹭蹭往上钻。
      看诊问方都可,出诊是绝无可能,不想治大门在那边,随便请您了。威逼利诱?小心就算抬人上门都给你轰走。
      来人面上哀怨,奈何敢怒不敢言,闻识噤鼻瞪眼地看着厅中乌压压的人头,寻思是不是可以将宣城的“前神医”秦郎中聘过来打个下手,听说她那神农医馆大半年来生意可是凋零的很。
      闻识晚间躺在床上累的直哼哼的,沈从岸用热毛巾给她擦净了脸脚,温热柔软的触感中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从岸轻轻给她盖上被,坐在床边垂眸看她半晌,披上厚衣去了书房。
      “夫人又整整忙了一日,可来沈府问诊之人只多不少,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吃不消。”谢大瞪圆双眼,提起闻识目光中满是钦佩。
      沈从岸思忖片刻,抬头吩咐:“放出风去,就说夫人与我去了外地办事,一时半会不回府中。”
      谢大迟疑,垂目颔胸,恭谨答道:“今日没排上看诊的,许多留了家丁在门外等候,公子此言怕她们不能信服。”
      “明日一早让几个小厮扮作我和夫人模样,由你驱车送往城外,等到无人跟随再偷偷回来。”
      翌日清晨,果然从沈府侧门驶出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无声地消失在朦胧的晨暮中。
      计策简陋,大多数人不愿相信,可沈府大门紧闭,总不能破门而入,是治病还是打家劫舍呢,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凑热闹想要寻个延年益寿方子的见状打道回府,有人往回走便有人跟随,一时人便鸟兽般四散了。
      闻识睡到自然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睁眼一瞧日头晒屁股的时候,不免讶异,瞬间又是舒坦一笑,她看见沈从岸一身家常长袍锦袄坐在对面热炕上,悠闲地拿着本书翻看。
      她拥被坐起,低声笑道:“多谢沈老板救命之恩。”
      沈从岸没瞧她,径自翻了页书,淡然道:“不客气”
      闻识掀开被汲拉布鞋爬上炕,盘腿坐到他对面,屋里暖洋洋的,穿着寝衣也不觉冷,拿起矮桌上的糕点往嘴塞,边嚼边说,“沈老板再想想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从岸嫌弃地瞄了一眼她喷在炕上的渣子,将长袍下摆往回拽拽,说:“办法也有,咱们搬离宣城。”
      “搬家?”正要塞进嘴里的另一半点心堪堪停在嘴边,闻识张着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宣城沈家,这四个字是他此生的宿命,大婚当日他牵着自己的手,声音穿过喧闹的锣鼓和人群送到她耳中,而她紧紧攥住沈从岸的手,用一种起誓的虔诚说:“你守护沈家,我守护你。”
      如今他说,“搬家。”
      闻识结结巴巴地问:“真的?”
      沈从岸点头,本就是安静沉稳的男子,怀孕后丰盈了些,好不容易养胖点的脸颊凹出两个酒窝来,眼神也越发温柔。闻识沉溺在这样温柔静谧的目光中,璀然一笑,“夫君有了这样的决心,我便有办法了。”
      数日后,闻识正坐于正厅诊脉,一个满身金银的富商带人闯进门来,那人一个手势,下人便四处乱踢乱砸,一时人仰马翻,闻识冷眼打量却不吭声,直到那人说“我女儿吃了你的药,病没治好反倒重了,你这个庸医!砸,给我使劲砸!”
      先前诊脉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闻识慢悠悠将手缩到袖口,起身向后宅走去,“砸的好,砸的妙,我这大厅的东西你使劲砸,砸完了就滚蛋!”
      那富商连忙上前拦她,闻识脚下几个纵步,那人看清时影子都没了。
      当家的心里盘算什么谢大心里清楚的很,她站在墙角静静的等,直到看诊的都跑光,她将手腕掰的卡卡作响,冷笑着关上房门向屋中几人走去……
      “听您吩咐,打得她妈都不认识了。”
      闻识坐在热炕上,伸手在炉边烤火,听谢大回完话,笑着将炉上温着的酒倒了一杯推到对面,扬起下巴对她说:“坐。”
      谢大推辞,闻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痛快点,让你坐你就坐。”
      谢大只好恭恭谨谨地坐下喝了一口,“嘶,好酒。”
      闻识又给她倒满,“北边来的烧刀子,可不常见,就知道你喜欢,后面还有两坛,等会儿自己去搬。”
      谢大抱拳道谢,闻识跟她碰了一杯喝光,“沈老板说,你喜欢青橙?”
      谢大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辛辣刺鼻的酒意令她大声咳嗦好一阵,闻识耐心地看着她,许久,谢大跳下炕跪在地上,“谢大不敢?”
      “不敢,还是不喜欢?”
      谢大眼珠子翻动几圈,沉声道:“不敢。”
      “为何?”
      “奴才配不上他,也,也不喜欢。”
      闻识扭头看她,眼神似笑非笑,她在这样的目光中觉得自己的那点可笑的心事全都摊在青天白日中,毫无遮掩。
      谢大慢慢低下头,只听闻识说:“你是沈家家生子,一身武艺深受沈老板仰仗,还配不上他一个瘸子?”
      “您,您不可这样说,青橙小哥知书达理,貌美动人,更难得是心肠好,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确实,确实是奴才配不上他。”
      不知是不是烧刀子太烈的缘故,她涨红着脸,眼眶也通红的一圈,说话间语气竟有些横冲直撞,只是说完又匍匐下去,额头贴紧冰冷的地面,蚀骨的凉意让她清醒过来,心中懊悔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请主子赎罪。”
      “你何罪之有,起来吧。”谢大仍旧跪在地上,闻识加重语气,“还让我求你起来?”
      谢大一僵,揉身站了起来,两臂僵直地贴在身侧,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
      闻识噗嗤一笑,站到炕边嘻嘻哈哈地将她拉回坐处,“谢大啊谢大,你这个面皮薄的家伙,还说不喜欢人家。”
      难为谢大铜柱一般的身材将自己快窝成一个球了,闻识不再逗她,正色道:“当年沈老板让我给青橙医腿,你可知晓?”
      谢大点了点头,闻识回到宣城的那天,还是她送青澄去的闻家,也听青澄说过无法医治,她只想世间的疑难杂症夫人不肯能全都能医,反正也习惯了他的腿疾,又有公子护着,怎么也不会委屈,就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夫人提起,难道此中有隐情?
      闻识偷得空闲,喝点小酒,扬手又喂了两粒花生米进肚,心里好不自在,便将青澄的身世说的有些轻佻,哪知谢大是个身强心重的,一席往事说的她眼泪在眼眶滚滚成河,几乎要倾涌而下。
      “青橙小哥命运这样凄惨,夫人,夫人却如此说,他心中不知多凄凉,却还尽心尽力的服侍您和公子,夫人,您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
      闻识喝的畅快,又一贯没脸没皮,也不怪她无礼,倾身给她倒酒,谢大却赌气将酒杯挪走,气鼓鼓地说:“我要去告诉公子!”
      谢大一根筋的往门外走去,闻识头疼地将酒杯用力一砸,骂道:“你个憨驴,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么。”
      谢大茫然回身,闻识打了个酒嗝,慵懒地倚在软枕上,若是细看,眼神却是清明无比,“半月前,京城派来的钦差被刺杀身亡,那人用的便削魂手。”
      她惊愕地瞪大双眼,闻识轻笑,又丢下一枚重弹,“听说两日前,青橙的远房表姐找来府中,欲要将他接走,不知他这个表姐,不知是不是姓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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