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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出行 ...

  •   识一向鄙视那些光说不练假把式的人渣,她自诩为行动派,这一点在造娃这件大事上充分体现出来。
      沈从岸一清早咬着牙,扶着腰,脚步虚无地给父亲请安,沈父这些年修行越发勤勉虔诚,若不是沈从岸执意挽留,年前时候就要启程去祝山出家。
      沈从岸叩拜三下,眼见父亲神情越发冷漠,叹口气出了房门。
      路上青橙安慰着,“自从公子成婚,夫妻恩爱难当,老爷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心病,出家的心思便一天比一天重,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老爷能这样心无挂碍地修行未必不是件好事。”
      沈从岸垂下眼帘,“你说的与夫人差不多,可为人子的怎能舍得他独身去了。”
      青橙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后院单独开辟出去,修整成寺,燃香敬佛,又可全了公子一片孝心。”
      沈从岸眼神一黯,拉住青橙的手说:“确实是个办法,年前也曾对父亲提过,可父亲说那样不够虔诚,青橙,蔚蓝已去,父亲我又能留到几时呢。”
      去年他将蔚蓝指给庄子里的管事,蔚蓝本就农户出身,嫁去庄子又是管事夫郎,次年便添了个丫头,数次回沈府请安,眉宇间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青橙这两年愈发沉稳,柔声说道:“只要公子不赶走青橙,青橙就一直陪着您。”
      沈从岸握了握他的手,“哪儿能让你侍候我一辈子,遇着可心的人必也要准备一应嫁妆,将你嫁了出去。”
      回房时候,闻识已经起身在穿衣裳,抬头看他一眼,戏谑笑道:“怎么不喊我起来?”
      沈从岸伸手将她腰带环上,轻声说:“你这 一来一回需走上一两个月,回来年都过完了,多睡一会有什么打紧。”沈从岸心思不悦,想了想,又有些埋怨地说道:“哪有人大正月出门看诊的。”
      闻识一脸坏笑地将手按在他腰眼,“沈老板舍不得为妻出门了?这可怪了,昨夜也不知是谁一直哭喊,要我去书房住。”
      想起昨夜旖旎风光,沈从岸脸颊飞起一丝红晕,伸出手指将她越贴越近的嘴推开,“快别胡闹了,先吃早饭吧。”
      小厮肩上落了风雪,将最后一个托盘摆好,闻识打着瞌睡端起粥碗喝了一口。
      “以往小疾小患,你问过症状后都会出个方子,久不见好才出门看诊,这次侯府管家明明说只是日渐消瘦,却并无其他症状,你为何非要去上一遭?”
      闻识放下粥碗,抓起一个包子说道:“定远侯常年驻守南境,保滇北数郡几十年安稳,可从年前南方来的商客口中听闻滇北数族隐隐有归顺皇姨的倾向,定远侯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若是家宅不宁最终导致南境动荡,只怕朝堂不稳。”
      她从来不关心政事的!
      沈从岸筷子停在半空,怔怔看着闻识淡淡思索的模样,心头竟是一片酸楚,无声叹了口气,轻轻将一块蒸糕放在她面前。
      “冰天雪地的,你一路快马需多加小心才是。”
      闻识露出两排牙齿,拍拍胸脯道:“放心,我每个驿站都会换马,来回最慢也就一个多月,况且越往南走气候越暖,不会有事的。”
      虽说知道闻识素来走南闯北惯了,沈从岸却始终忧心忡忡,饭间将诸事交待完毕,竟又重新说了几遍,闻识笑着一一应答。
      转眼提了包袱来到大门口,沈从岸不再说话,默默将她的毡帽摆正,闻识俯身将他揽在怀中,“等我回来。”
      感到怀中人点头,闻识转身跨上马背,一路风雨疾驰而去,转瞬不见了影踪。
      沈从岸兀自伫立一阵,缓步走回府中。

      天地如银,寒风如刀,好在风是从背后刮来,否则她一张脸怕是不能看了。
      一路纵马向南,宣城已远远拉在身后,闻识归心似箭,只差将马屁股抽成八瓣,五十里一个驿站,她已经换了十三匹马。
      路过巴蜀时,她匆匆见了陆远甄一面,只来得及打包些干粮和一匹黑色骏马便走。她远远听见陆远甄在身后大骂,轻轻一笑,趁夜赶路。
      说来也巧,她赶了半宿的路,马上就要到达下个驿馆的时候,荒郊野岭的竟然被一伙莽人劫了道。闻识坐于马上,眯起眼借着月色打量面前十数人,有男有女,手中皆拿着农具,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个个衣衫褴褛,瘦可见骨。
      闻识“荷荷”地安抚身下之马,勒住缰绳后退两步,抱拳大声说道:“在下是名郎中,欲往定远侯府为世子诊治,身上尚有些余钱可以给你们,可是若要伤及性命,就看各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其中一人上前两步,虽然面容消瘦,目光却迥然有神,她在暗处同样观察闻识良久,深夜孤身一人遇险却毫不惊慌,进退有度,言辞有礼,她心中便打起了鼓,这时又听她说是名郎中,本来杀人劫道的心思便去了十分。
      只见她将锄头掷于脚下,在众人惊愕之中弯膝便跪了下去,泣不成声说道:“大人,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家乡官吏与地主勾结,害了我们的土地,实在活不下去,我们这些人大年三十的连一口热粥都没喝过,来到川蜀又被当地官吏遣返回乡,后来一路逃了出来藏在这山林之中,啃树皮吃草根也就罢了,可求您救救我妹妹,她身患重病马上就要不行了,她才十岁呀。求您救救她,我王旭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寒冬时分,王旭身披单衣跪在冰冷干硬的地上不断叩首,显然这些人是以她马首是瞻,见状纷纷扔了兵器向她不断磕头。
      闻识皱起眉头,视线落在南方沉思不语,王旭依旧苦苦哀求,可心逐渐冷了下去,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闻识不跟她走,她拼死也要将她留住。
      半晌,王旭匍匐地上,听见闻识冰冷的声音顺着北风传进耳中。
      “让那孩子上马带路。”
      半大的孩子挣扎爬上马背,指了个方向闻识拍马前行。
      众人看着两人一马离去的背影,向久担忧地说:“那人万一出尔反尔,虎子一个孩子制不住她呀。”
      王旭轻轻摇头,“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抬脚追着马跑。
      “大人,您真的能就小彩么?”
      “不一定,得看她病得多重。”
      孩子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又问:“您从哪来的大人?”
      “宣城。”
      “大人,您的马真骏,比村长家的大黄跑的快多了。”
      “大黄?”
      “是呀,大人,村长家的大黄牛可听我话了,我天天带它去山坡吃草。 ”
      “……”
      “大人,”
      “闭嘴,”闻识皱起眉,后悔怎么让这一个话痨带路,看那些人的样子,应该都不沉……
      “还有,别叫我大人!”
      孩子被她一唬,吓得不敢再说话,山中夜风尤其寒冷,闻识有意早点完事,打马跑的飞快。那孩子衣裳穿跟没穿差不多,浑身渐渐嘚瑟起来。
      闻识本来觉得她烦的厉害,离得近了孩子身上的馊味将她熏得头昏眼花,可毕竟是个不大的孩子,她清晰地看见她乱哄哄的头发里插着几根黄草叶子。恍惚间想起被师父收留的那个夜晚,也像现在这样呼呼刮着北风……
      虎子冷的浑身打颤,抖着两个拳头放在唇边呵气,可那定点呵气实在没什么用处,她又将手插到咯吱窝里,就在这时,忽然身上一暖,她低头看去,发现是“大人”的大氅将自己牢牢裹住,那大氅柔弱又厚实,她很快暖了起来,眼窝也温乎乎的。
      一会儿工夫,闻识来到一处山脚,她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人影,虎子跃下马去将一处杂草掀开,半人高黑漆漆的洞口便露了出来,闻识想也没想矮身走进洞中,她隐约看见火光,越往深处四周越是开阔,最后来到一处可容纳数十人的山洞。
      十几个男子,地上铺的身上盖的都是一层枯草,见到闻识皆是一愣,眼中露出惊惧的光芒,有几个胆大中年人护在年轻男人身前,老鹰捉小鸡似的张开双臂。
      闻识接到几声呵斥,不懂声色向后一步,虎子便正好赶到她前面。
      “这是旭姐请来的郎中,来治病的,是个大好人大善人,大家别慌。”
      那些男人犹疑地打量闻识,又拉住虎子低声询问几句,便让开了路,最里处那个悄无声息的孩子便落在闻识眼中,闻识几步来到她身边,将手搭在她冰凉的手腕上,半晌摇了摇头,周围人的脸上立时布满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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